太一道果

“原来是弼马温。”

周边本是万籁沉寂，如同深海般沉凝，现在却似是隐喻着某只猴子的怒火，开始燃烧，空气如同沸水般剧烈涌动，天上风云变化，带着呼啸之声。

那猴子的脸色顿时一青，脸侧的金毛都微微竖起。

而姜离见到这猴子的脸色，也终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果然是孙悟空啊······’姜离心中低语。

换做其他的猴子，绝对不可能对这三个字有这种反应。有着强大实力的猴子不少，但当过弼马温的猴子，可就只有一只啊。

神话时代里的齐天大圣竟是在无支祁的身体之中苏醒，姜离心绪起伏，有着讶异，但更多的还是不出所料之感。

他早就发现了，无支祁的身体随着道果的融合而不断蜕变，最典型的就是毛色逐渐变为金黄。还有其心性，也是有了变化，甚至有时还会以“俺”自称。

这些变化十分细微，堪称润物细无声，无支祁自身都没能发现，但对于姜离而言，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会引起其思索，何况他数次见到无支祁，所见之变化不止一点。

还有觉者的放任，也让姜离加深了怀疑。

觉者明知姜离对于敌人是毫不留情，还放任无支祁对姜离出手，显然是有了相应的准备。他是早就打算放弃无支祁，甚至借姜离之手，让孙悟空苏醒。

不过以上种种只是猜测，只有经过最后的一问，姜离才能确定对方当真是孙悟空再世，而不是无支祁诈尸了。

这只水猴子已经诈死过一次了，难保不会有第二次。上一次若非是觉者截住了他，无支祁可就逃出生天了。

没错，姜离就是想要验证对方的身份。

绝对不是故意想喊一声“弼马温”。

这边姜离确定了对方的身份，那一边孙悟空则是面色稍缓，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不晓得俺老孙的厉害，也就是俺现在已经修身养性，不似当年那般霸道，否则管叫你没好果子吃。”

“你且听好了，俺乃历代驰名第一妖，齐天大圣孙——”

“原来是弼马温。”姜离再度简明扼要地概括道。

他的话音落下，孙悟空的脸色又一次变得铁青，然后阴沉下来，黑的如同锅底。

“呔！”

只见他扬声高喝：“你这晚辈，俺老孙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好人，吃俺老孙一棒！”

什么修身养性，什么不似当年霸道，通通都被这只猴子抛到脑后。他跳将起来，双手紧握金箍棒，当空一击打下。

金箍棒迅速变大，如倒折的山峰般横空落下，整个天空都出现了扭曲，像是被这一棒给拉扯下来。

比起无支祁来，此时的孙悟空在力量上并无质的飞跃，毕竟身躯还是这具身躯，不会因为换了意识而一下子进行突破。但是，孙悟空所发挥出的实力，却是有着层次上的飞升。

金箍棒沉重无比，甚至如同星辰般因质量而生出引力，铁棒横落下来，直接拉扯着空间，令其都出现扭曲。棒子还未落到姜离身上，他就已经身形一沉，如遭重压。

无支祁威胁不到姜离，但孙悟空完全可以。

感受着灵觉给自己的危机提示，姜离心中不由闪过一丝兴奋感。

就是如此，就要是要这样。

他能够感应到道果在悸动，融合在加深，比之先前任何时候都要活跃。

问：杀了拥有孙悟空道果的无支祁之后，道果如何再一次大幅度精进？

答：换真的孙悟空来。

真正的孙悟空可比容纳道果的无支祁给劲多了，就算是三品的旱魃都比不上与孙悟空交手带来的收益。姜离之所以会确定自己的道果会迎来大幅度的精进，就是因为可能会遇到真正的孙悟空。

他握住三尖两刃刀，右脚一踢长柄的末端，兵刃舞起，划过雪亮的弧度，向上斜斩。

先天八景悉数涌入这赭鞭所化的兵刃之中，刃芒不偏不倚地斩中金箍棒，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轰隆！”

风云激荡激怒雷，周边的山头同时炸开，仅是兵刃的碰撞，就形成了催崩山头的音波。狂暴的元炁和劲力如同风暴般扫出，从双兵交界处横扫天空，山崩所造成的尘埃刚刚扬起，就被一扫而空。

扭曲的空间被强行压得平整，整个天空都显得澄澈而空明，没有半分尘埃和晦色，简直就如同天地初开时般干净。

姜离身躯一震，已经合一的三元震荡，竟是开始翻涌。

他运功镇压余劲，同时再度释放出滔天的气机。

“皇极经世，以元经会。”

灵机顿生，浩瀚元炁生成，充塞每一寸空间，随着姜离的心意向对方倾轧。

但是那猴子仅仅是身形一晃，就从场域中脱身。

他的身影闪纵，如光似影，如露如电，如梦幻泡影，自由自在又带着空明，直接就从场域中消失，连那金箍棒都消失不见。

澎湃的元炁落了空，互相碰撞，发出惊涛拍岸之声，而姜离的灵觉也在同时提升到极致。眉心睁开一道裂缝，天眼大开，观照十方，乃至看透空间。

混世四猴的本质注定了对方无法被占算，此时反倒是纯粹的感知能够起作用。

姜离目光逡巡，陡然挪移身形，三尖两刃刀劈斩，撕裂出漆黑的缝隙。

“锵！”

兵刃交击的声音将缝隙震荡得扩张，从那裂缝中能够看到金色的身影，金箍棒正架住了三尖两刃刀。

‘炁体源流。’

肉身转化成光质身躯，俨然是成了炁化之身，九宫八卦在内部运转，将身躯的速度提升到极限。

连运转招式的空暇都没有，只将功力催谷，让兵刃以最快的速度发起攻势。

一道道锋芒纵横挥斩，撕裂空间，和金箍棒碰撞。

孙悟空的身影在裂缝中穿梭闪现，金箍棒如心意舞动，将姜离的攻势一一接下，来回百余招，不落丝毫下风。

双方越战越裂，崩得裂缝大张，金猴从中飞出，奋起千钧棒，打出无数棍影。

【八成半、八成六、八成七······姜离能够感受到道果的激烈反应，与自身的融合，得自道果的诸般神通越发得心应手，更有八九玄功的诸般感悟融入心神。】

眼前的文字在不断刷新，姜离的战意也在此刻被激发到极致，他突然一喝，身现金光，太阳真火熊熊燃起，一反常态地释放出滚滚浓烟。

看过《西游记》的都知道，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实际上是被火烟熏出的老病眼，在拥有看破虚妄的同时，也有着怕烟的弱点。

姜离的真火本该烧尽炼化万物，不会留一丝烟雾，但在他的刻意控制之下，真火化烟尘，直冲着孙悟空的面门而去。

滚滚黑烟涌来，孙悟空下意识地就要闭眼，却又突然停住，反将双目瞪得老大，六耳也在同时摇动。

三尖两刃刀倏然变化成大圜剑，剑体内部还能见到赭鞭之形。太阳真火染上剑锋，剑成灿金之色，以煌煌之势划空，斩在孙悟空之脖颈。

姜离虽是容纳了清源妙道真君道果，但他并不是杨戬，也不会仅仅使用三尖两刃刀，而是能够顺势而变，刀枪剑戟任其使用。

这一变就起了奇效，真火之剑斩金身，灿金之焰轰然爆发。

但在同时——

“嘭！”

金箍棒如长枪般直捣过来，狠狠击在姜离的胸膛。

浓烟之后，一双金灿灿的眼眸睁着，完全无视了真火形成的烟雾。

两方攻势皆得手，姜离只觉那长棒之中凝聚的力量轰捣而至，自己的身躯都是一震。明明是击于胸膛，力道却是席卷全身，只要身上有任何一处薄弱点，就会被这股力量直接震破，不死也重伤。

而人体总归是有薄弱处，就算是将脏腑练得胜过精金，还是难以比较同样经过淬炼的骨骼，这是身体部位不同所导致的差异性，却也是薄弱点。

然而姜离此时乃是光质之躯，由元炁所成，心念所至，元炁运转，每一处皆是最强点，无有薄弱之处。

他生生受下了这一击，只是被震退数丈远。

反观对面的猴子，遭剑刃斩首，太阳真火炼化万物，便是金刚不坏之身也遭灼烧，剑刃入肉，那一瞬间——

孙悟空的身影陡然一虚，被剑刃直接斩了首级，然后化作泡影散开。

随即，金光闪现，这猴子出现在数十丈之外。

“嘿嘿，俺老孙有七十二般变化，就有七十二条性命，想要杀俺老孙，可不容易。”孙悟空握着金箍棒，一手抓挠着耳后，嬉笑道。

“而且俺现在已是没了那怕烟的毛病，这具新生的身体可还没被熏出病眼来。”

有了火眼金睛神通，却没原来的弱点，甚至还要加上六耳······

这是什么加强版孙猴子啊。

如今的孙悟空论实力是不及全盛时期，但论及未来，却是比原身还要可期。原身虽强，却已是定了型，而这一次新生则是未来不定，有着更长远的发展空间。

双眼开合，眸光剧盛，发出金芒，盯着姜离，孙悟空提着金箍棒，就露出一丝谑笑，“后生对俺老孙了解颇深啊，还知晓俺老孙这弱点，可惜要让你失望了。这姜，还是老的辣。”

虽然战法刚猛，但这猴子本质上可谓是诡计多端，一点都不见莽意。

发现自己没了弱点之后，他干脆将计就计，受了姜离一剑，还了姜离一击。

七十二变的神通在他使来可谓是出神入化，能够生生用出救命毫毛的效果。

“姜还是老的辣，大圣果然厉害，孤佩服。”姜离由衷赞道。

“现在想讨好俺老孙，迟了，”孙悟空嘿笑道，“不过看在你诚心认错的份上，俺老孙就大发慈悲，留你一条性命吧。”

“那就多谢大圣不杀之恩了，只不过······”

姜离说到这里，也是露出一抹笑意，“大圣可还记得和二郎显圣真君大战时的场景？”

突然提这个作甚？

孙悟空下意识地回想起久远的记忆。

还记得他和那三只眼交手，虽是落入了下风，但也依旧能够与其鏖战，让对方难以获胜。本来那一战也许会以自己脱身遁走为结果，谁知关键时刻——

孙悟空下意识地抬头，就见一道流星般的光华从空中坠下。

这一幕和当年何其相似。

当年就是在关键时刻，天上掉下個金刚镯，砸到孙悟空脑袋上，让他头晕目眩。

现在金刚镯没有，蚩尤之旗倒是有一颗。

“当——”

赤红的彗星砸在孙悟空脑袋上，发出洪钟大吕般的声响，都天神煞所及之处，让他替身的变化都失去了作用，只能生受这一击。

这蚩尤之旗可是由四件凶兵组成，内中还封印着旱魃，哪怕是因为封印难以爆发出神煞凶威，也依旧具备着相当质朴的强大重量和硬度。

就相当于一个三品外加四件凶兵同时砸在了头上，令得孙悟空脚步踉跄，直接从半空跌落到下方的山峦上。

他是差一点就要摔倒，忍着头晕，突闻一声犬吠。

“嘭！”

哪怕是在头晕眼花的情况下，金箍棒也依旧被握着一扫，精准地打飞了某条偷袭的大狗。

孙悟空摇着脑袋，侧目看去，见到一只红色的大狗瘸着腿飞退，不由哈哈笑道：“贼狗，真当俺老孙不长记性啊。”

当年也是被砸晕后遭到狗咬，现在旧日重现，这猴子却是晕头转向都还不忘提防着有狗偷袭，果断的一击让啸天的袭击落了空。

骂完啸天，他就要提起金箍棒再与姜离战过。

但在这时，姜离却是牵引着蚩尤之旗飞到身后，闪身就退。

‘道果融合停了，这一次的羊毛是薅到极限了······’

姜离心中念头急闪，果断撤走，不与这猴子继续交锋。

眼下虽是占了上风，但想要败这猴子可不容易。毕竟他现在是真正的齐天大圣，而姜离却不是二郎显圣真君，还是将胜负留在下一次吧。

在此处战了许久，也该引来他者的注意了。

当然，退归退，气势不能弱，还不能暴露和对方的联盟关系，所以······

“看在觉者的份上，今日孤就放你一马，庆幸自己捡了条命吧，弼马温。”

说罢，还不等孙悟空从眩晕中完全恢复，姜离就身形虚化，融入了风中。

临走时最后看了孙悟空一眼，见他那恼火的模样，姜离不由想道：‘不知道他还需不需要融合孙行者的道果。如果需要的话，这一波该是能让道果融合过半了。’

被叫“弼马温”，大怒，然后吃瘪，这可是孙行者的日常，不可不品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