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道果

猿啸之声充斥每一寸空余的空间，而声音的回响则是被六耳神通悉数纳入耳中。

仅是刹那的时间，无支祁就已经确定了姜离的具体位置。

“找到你了！”

他大笑一声，金箍棒迅速变大，对着前方的山岳捣入，在轰隆声中一震，震塌了半边山峦。

巨石滚滚而下，崩裂的山体缓缓滑落，露出了一道抵住金箍棒另一端的身影。

“姜离！”

无支祁眸光剧盛，眼中既有对仇敌的杀机，亦有更进一步的欲求，火眼金睛洞察姜离之形，六耳闻听姜离之声，充满恶意的打量令得姜离身上气机应激，一身银色甲胄自动浮现，覆盖身躯。

“哈！”无支祁见状，哈哈讥笑。

“甲胄覆身，遮掩气机，姜离，你的伤势当真不浅啊。”

哪怕姜离及时披上甲胄，那明显的气机变化还是逃不过无支祁的眼睛。

姜离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外泄气机，他就像是被点破的气球一般，无时无刻不在流逝着气机和生机。这种流失，是做不得假的。

或者说，可以作假，但没人会作这种假。

这就好像普通人给自己放血一样，完全就是慢性死亡。

无支祁察知此情况，对于射日弓的威能算是有了准数了。饶是以姜离这堪比三品的实力和功体，面对专门克制太阳之属的射日弓，也是难堪其能。

不被射中还好，一旦被伤，哪怕射箭者只是四品，也依旧能让姜离焦头烂额。

“无支祁，你这是在自寻死路，”姜离一手抵着金箍棒，遥遥和无支祁相对，“上一次被你给逃了，这次你可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他神色自若，一点都不见颓弱之势，甚至还言带杀机，恍如吃定了无支祁一般。

然而姜某人的演技如今已是举世认同，蜀王、张指玄的遭遇就是对姜离演技的最好证明。无支祁察觉到姜离正在流失精气和生机，就认定了他的伤势，对于姜离的言语，那就是——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比起姜离的言语，无支祁显然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所以······

战！

金箍棒陡然收回，无支祁身形变化，猛然变作山岳大小，一张血盆大口喷吐出滚滚潮水，如乌云般席卷苍穹，掀起波涛巨浪。

无支祁虽是另行容纳了孙悟空的道果，但本身的根基还在一身精湛的水行功法上。他还将天吴道果和自身所披之甲融合，既是增持防御之能，也是要助益自身功力。

此时，滔天巨浪自苍穹上打下，铺天盖地的，将姜离连带着所在的山岳都要给淹没。

“雕虫小技。”

姜离轻哼一声，沛然元炁出体，托举得身形上升，先天八景绕身而行，巨浪轰卷之下，竟是直接穿过了姜离的身影。

不，应该说壬癸水精之气悉数被八景之中的“瀚海沧溟”之景吸纳。

无支祁的水行之功固然精湛高深，但既然脱离不开八卦，就难以伤姜离之身。他都不需要动用太阳真火，就能将此招破解。

巨浪无功，反倒是让姜离的气势有所上涨，狂流立时显得越发凶恶，一道巨影从浪潮中探出，发出咆哮。

“嗷！”

那是一条青黑色的巨龙，咆哮出声，喷吐出无数的癸水神雷。

无支祁作为龙宫赘婿，对于龙宫的强者自然是有所了解，在拥有七十二变的神通之后，变化出相应的形体也几乎和真人无异。这青黑色的巨龙，十有八九便是龙宫其中一位强者的形体。

面对这条巨龙，姜离同样是身形一幻，霎时风雷声起，一双巨大的翅膀在天空中展开，拥簇着一条金黄色的神龙。

——应龙！

姜离变化应龙真形，先天八景中的风雷二景随着双翼而动，狂风暴雷轰掣，轰破癸水神雷，而应龙则是行空而过，神龙见首不见尾，倏然间便出现在青黑巨龙之前。

是变化！

青黑的真龙眼中火光熊熊，灿金色的瞳孔倒映出应龙的行动痕迹，龙爪抓取滚滚水精，内蕴于内，在前方撕扯出凄厉的爪痕。

“嘭！”

以爪对爪，这一爪于电光火石的刹那对上了应龙之爪，粗壮的龙臂各自鼓胀，龙鳞竖起，雄浑的力量对拼，各自彰显出肉身和功力的极限。

而结果——

青黑色的龙鳞崩裂迸射，无支祁的龙爪被牢牢钳制，遭到近乎碾压般的倾轧，崩飞的龙鳞之下，是近乎爆开的肌肉和暴突的血管。

力量的相拼，是无支祁的下风。

若非他有金刚不坏之身，此时就不是单单龙鳞崩飞那么简单了。

无支祁瞳孔剧缩，变化再生，青黑真龙倏然化作一道青烟，自姜离的龙爪中脱身，紧接着就见狂浪滔天，八首虎身的天吴乍现。

狂暴的水涛挤压着空间，将空间都给压缩成铁块般坚实，一股大力轰击过来，“铁块”崩碎，空间破裂，一道道裂缝撕裂开来，覆盖在应龙身上。

然后······

应龙生生扛住了裂缝，乃至于他的身躯在挤压空间，将裂缝强行弥合。

地、山之景合入龙爪，龙掌如山，排山倒海！

“吼！”

无支祁所化的天吴狂啸，十尾扬起如柱，齐齐轰向龙掌，霸道的罡劲碰撞无俦之力，发出不绝的巨响。

气劲碰撞，爆炸，刹那之间，便是三度碰撞，天吴之身终是挡住了龙爪，滚滚洪流陡然向着天吴内敛，融入其身。

“变！”

无支祁再施变化，身形幻化缩小的同时腾挪，水气化云，俨然是将筋斗云的神通都糅合在内。

这水猴子和孙悟空的道果是越来越见契合了，各种变化几乎可说是顺手拈来。

然而，就在这时，应龙同样是出现变化，且还快无支祁一步。龙躯内部早已化阵，九宫八卦运转加速，千分之一个弹指都不到的时间里，姜离化作人形，腿似重山，扫击在变化的身形上。

无支祁变化方成一半，就被山峦般的重击踢得当空打着转，金刚不坏之身发出哐当一声，如洪钟大吕。

“啊！”

他怒而长啸，金光爆闪，金箍棒在半空一点，止住退势，随即一弹，踏云凭风，向着姜离射来。

“嗡——”

倾轧空间的力量再度出现，金箍棒横击而至，力未来，罡风便已是将所经之处的微尘悉数绞碎。

“锵！”

姜离反手一转，赭鞭在手，又施展变化，也是化作了三尖两刃刀之形，硬生生架住这一击，随即神锋震出磅礴之气，将罡风悉数震散。

赭鞭所化的兵刃没有军神五兵那般凶戾，但对于先天一炁也是极大的加持，兵刃交锋之时全然不下于金箍棒。

金箍棒被反震着姜离，无支祁也在同时猛地一个跟斗，身随棒行，在半空中一个翻腾，然后挥棒转过一个半圆，又是狠狠打下。

其身躯和金箍棒同时变大，瞬间就成千丈之躯，现顶天立地之姿，金箍棒如不周倒折，倾天而下。

虽是没了原来的大妖之躯，但有法天象地的神通在，无支祁依旧能够变化庞然巨体，甚至论力量还在原来的妖躯之上。

然而姜离也在同时施展法天象地，千丈之身，三尖两刃刀和金箍棒碰撞，打出千万火星，更有雷霆霹雳轰掣在周边的山岳和荒地上。

“皇极经世，以元经会。”

元炁轰卷，霎时成域，又反卷着五浊恶气入体，化作滚滚元炁充塞姜离所变化出的千丈之躯。三尖两刃刀之刃芒颤动，随着姜离神力催动，以力劈华山之势斩下。

“当——”

无支祁有火眼金睛和六耳，自然不会被斩中，他横架金箍棒，不偏不倚地挡下，在惊天的震鸣声中——

无支祁双足深陷大地！

哪怕是挡住了这暴烈的一斩，力量上的差距也依旧是让无支祁双足震裂了大地，膝盖以下深入地面，手臂都在颤动。

“你的伤势竟然恢复了？！”

感受着那压倒性的力量，无支祁要是还不明白姜离的伤势已是无碍，那他就当真成傻子了。

“不错。”

姜离笑道：“孤要感谢阁下，让孤总算是开了一回张。”

空军了这么多次，总算是钓到鱼了。

要是无支祁能够从一开始看到姜离的虚实，还有可能以七十二变和筋斗云离开，但是现在，迟了。

“以元经会”的场域已经包围周边，那元炁不断增生，入目所及皆是灵机，恍如回到末法之前。姜离的功力在场域之内得到极大的增长，同时也绝了无支祁的退路。

无支祁了解姜离的玄功变化，得以在之前揭露姜离的避劫手段。反过来，姜离也同样了解七十二变的变化，让无支祁无路可逃。

胜负的天平已经倾斜，姜离甚至能够感知到道果在进一步融合。

但无支祁肯定不会就此束手。

他面露狞色，全力抵挡着姜离，同时两肋、背后同时鼓起，又生出了四只毛茸茸的手臂。

“胜负未定，本神还有胜算。”

无支祁怒喝，四臂齐出，同时轰捣向姜离。

金刚不坏之身还未破，天吴甲胄还在，无支祁自觉还没到生死关头，还有胜算。

但这突兀一击却被同样长出的四臂给拦截。

姜离一样能够变化，化出六臂之形，双臂握持三尖两刃刀，另外四臂横截侧挡，架住无支祁的手臂，然后·······

“嗷——”

他的手臂竟是发出了龙吟，四只手臂两两相合，化出两条神龙，各自散发出灵机和煞气。

先天一炁和都天神煞如阴阳两面，在这两条神龙上形成完美的对照，只见龙吟声起，双龙交错，向前绞杀。

“嘭！”

无支祁长出的四条手臂瞬间就被绞成血雾，不坏之身都难以发挥作用，而双龙则是继续向前，要绞杀无支祁之躯。

危境！

无支祁心神剧震，发自内心的本能在提醒着他危机，一旦被双龙缠住，就算是不死，也要受制，沦入败局。

“菩萨救我！”

顺应着内心的这种本能，无支祁猛地高呼，脑后的一道金光亮起。

“呼——”

双龙绞杀而过，却是绞了個空，那千丈之躯已然消失不见，只留一根金色的毫毛在空中飘落。

第二根救命毫毛，使用了。

以救命毫毛代劫，无支祁本人则是化作原形，闪身暴退，身形在变幻跳跃，闪烁挪移，一个跟斗就要翻腾出千里。

“想逃？”

姜离冷笑出声，双龙一合，回归体内，三尖两刃刀立在身侧，右手竖起，凝聚山形之气。

山兮·鬼神惊。

五岳之形在掌上凝聚，五指如山，然后是——

“天兮·堕乾坤。”

同时施展两招绝式，就见空间折叠坍缩，向着姜离的掌心塌陷，那挪移的身影被拉扯着向后飞退，任凭他如何闪烁移动，都难以阻止自身向后。

方圆五百里都已经被场域覆盖，源源不绝地转化元炁，姜离自身的真气也在场域的助推下劲增、暴增、狂增，四品之内绝对无人能挡。

无支祁就如同陷入漩涡中的游鱼，被坍缩的空间裹带着飞向姜离的手掌，就如同其所承载的道果一样，承受着大山的镇压。

“不！”

眼见自身被裹挟着飞退，无支祁不甘大吼，“变！”

最后一根救命毫毛落下，代形替劫，被卷入坍缩的空间，而无支祁则是凭空出现在百丈之外，腾身驾云。

可也就在这时，姜离推掌，五指大山当空平推，似缓实疾地轰中无支祁之身。

“轰！”

沛莫能御的大力轰击而出，无支祁如同流星般射出，击穿了数座大山，整整被打出了数百里，最终嵌入了一座山岳之中。

与此同时，姜离身形变化，化作原来大小，如影随形的追上，又是一掌打入山岳，黑白太极覆盖无支祁之身。

先天一炁和都天神煞流转，太极如大磨，磨灭精气神三元。虽有甲胄和金刚不坏之身，但那股极端的神意却是打入了无支祁的元神。就见无支祁的身子突然一挺，眼中浮现黑白之色，随即灵光渐失，逐渐失去了神采。

这只水猴子的头颅缓缓垂下，身上生机虽在，但灵识却逐渐消泯，渐渐化作一具空壳。

但是，也就在无支祁的灵识彻底寂灭之时，又金光从原先救命毫毛所在之处漫出，将整个身躯都染成了灿金之色，另一股意志在沉寂的躯壳之中缓缓复苏。

垂下的头颅猛然扬起，火眼金睛射出耀眼的光芒，那猴子突然一声暴喝，爆发出来的气机竟是生生斥开了黑白太极。

四面八方，上下六合在这一刻变得沉寂，姜离的眉头微微扬起，注视着那猴子被金光沐浴，身上的甲胄浮现出金纹，头顶更是出现紫金冠，两条翎羽扬起，随风舞动。

一股不同于无支祁的气质出现，狂放、傲然，带着一种不羁之意，在这方天地中扬起风采。

“有趣，哈，有趣。”

那猴子从山体中走出，脚踏着一块岩石，眼中投射的光芒扫视上下，无声的沉寂也随着他的扫视而不断扩张。

“你是谁？”姜离双眼微眯，如是问道。

“俺是谁？”

猴子闻声而笑，道：“

养性修真熬日月，跳出轮回把命逃。

十洲三岛还游戏，海角天涯转一遭。

曾封齐天极品高，几度大闹九重霄。

纵横到处无遮挡，三十三天走一遭。

吾今皈正西方去，转上雷音见玉毫。”

“原来是弼马温。”姜离简明扼要地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