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赛博精神病

夜行骑士K喜欢站在深夜的夜之塔顶，和身边的石像鬼一起俯瞰脚下，这肮脏，混乱，失序的世界。仿佛只要她爬得够高，高耸入云，直入青天，就不会嗅到从这座，被泥泞，污秽和淤血充斥的城市中，那湿热的腥风裹挟而出的阵阵恶臭。

但这片刻的宁静也只是短暂的错觉，身在人世之间，没有人可以出淤泥而不染，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魔物总会寻着你的气息，追着你的影子纠缠上来，利用你精神的破绽，直入你心房。

“哟，蹲坑呢？”

K扭过头，瞪着蹲在身边食尸鬼脑袋上，披雨衣的忍者，

“你特么……下来！这可是专程从077运来的古董，别踩坏了！”

“呃……”

李蟠只好踮脚一跳，青蛙似蹦跶到K身旁，

“哟姐们，考虑的怎么样，摩托，借我骑两天呗？”

K深吸一口气，恨不得拔出剑来砍人，不过她是冷静型的，面前这个家伙来无影，去无踪，是这些年前所未见的高手，而且之前短暂的交手，真是一点便宜也讨不到，只好耐着性子，

“有多远滚多远。”

李蟠也是挠头，

“不是，都这么多天了，你再怎么样也查到那辆车是什么了吧？喂，那玩意天原肯定要回收的，你保得住吗？

怎么，你要是舍不得瑟琳娜，可以把她的人格设置和记忆数据上传到云端啊，换一部设备终端转存不就行了？”

K眯起眼，对方对瑟琳娜的事情都了如指掌，肯定在暗中监视自己。被人跟踪监控，不管是自身还是公司系统竟都全无察觉，真是闻所未闻。看来高天原这些土著确实也有点本事。

“伱们这花招耍得确实很巧妙，偷偷把货真价实的天丛云剑藏在我这里，难怪元老院掘地三尺，寻遍夜之都，也没想到高天原的钥匙，就藏在眼皮子底下。

但是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把钥匙还给你呢？我直接把车上缴亲王，换个长老之位不好么。”

李蟠懂了，

“怎么，你还想讲讲价是吧？”

K也不否认，“世上没有白得的午餐，你想从公司手里得到任何东西，都一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李蟠笑了，“呵，等价交换么，你觉得，高天原的钥匙是价值连城，还是一文不值，或是两可之间呢？

不过，我想你其实根本不在意吧？如果现在掌权的，是你们科内利乌斯家的亲王，大概你根本不带犹豫的，就把钥匙上缴家族了。

但偏偏现在夜之塔里坐着的，是法比乌斯家的马克西姆，我看你这首席骑士都被打发出来巡街了，估计也混得不怎么样嘛。

就这么把爱车拱手交出去，恐怕连没地坐儿元老的位子都换不到一个，很不甘心吧。”

K蹙眉，却也没否认，“你对夜氏摸得还挺清楚么……”

那李蟠能不清楚呢，别说亲手摸过，亲王他都亲手杀了多少个了……

而且实际和K相处过，李蟠也知道，K这人其实真的蛮冷漠的，不是装得冰山美人一样，是真的生理和心理的冷感淡漠。毕竟她本来就只是科内利乌斯亲王怀念女儿制作的装饰品，和一個花瓶，一把剑，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甚至她现在的身体结构，李蟠也清楚确认过，是专门战斗型的血骑士义体，只是躯壳的外型类似人，但为了便利于高强度战斗和修复，内部删掉了大量冗余功能，没有那些用于享乐的插件，甚至没有多少痛觉处理单元。

也就是以前她趴在李蟠脖子上嘬血的时候，难免有那么点血族的激情，但和其他那几个一吸起来就“噢噢噢哦哦哦噫噫噫”叫的和母猪一样的家伙相比，真的可谓是很冷淡了……

李蟠想了想，取出一枚教学芯片，转录了神教的入门功法《血炼道息》递给她，

“我这儿有一部提升战斗力的秘笈，血族修炼了可以觉醒潜能，大幅提升战斗力，不需要圣杯那种玩意也可以提升位阶。你试试不。”

K眯起眼，就用‘我信你个鬼’的眼神斜过来。

李蟠也是无语，

“真的丫，你试试就知道了啊！好吧好吧，那你说个数？或者你有什么愿望吗？我破例满足你三个啦。”

“你神灯么你……”

K考虑了片刻，

“你的实力远超于我，又对我的底细了如指掌，如果你想，随时可以把天丛云剑回收，但你却主动和我联系，说明你不想把事情闹大，引起夜氏集团的警觉。”

李蟠点头。

于是K开价了，

“天丛云剑确实是个大麻烦，可以给你，不过你得拿草薙剑来换。”

哦，也是，这摩托版型确实是蛮帅的，这倒不难，草薙剑那玩意德川家不是也有，叫德川千姬和爸比撒个娇大概就搞到了……

“还有，你身手不错，帮我个忙。”

嗯？这又是什么错过的支线？

结果一聊下来，这次还确实是新剧情。是最近夜氏集团安排给K的任务。

在特定的时间，到特定的地点，杀几个人，劫一批货，不能暴露身份，可谓经典的公司暗斗。

作为首席大骑士，这种流程K也很熟悉了。但问题是，这次任务，难度明显有点太高了。

“所属公司，保安单位，人数装备，我什么都没查到。”

K带着李蟠来到她的秘密基地，把一张模糊不清的手提箱截图给李蟠看，

“对方的保密能力远远凌驾于夜氏的情报部门之上，估计是诸天级的大公司，甚至就是安全局的人也不一定。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那箱子是异世界定制的恒温冷藏箱，其中可能藏着某种活体生物样本。

护送这箱子的人会在明天晚上抵达夜之都机场，通过特殊渠道通关，把东西合法送上太空，这样谁再试图夺取，就会触发安全系统警报，公司和海关都会直接跳舰队来护航了。

但通关之后，对方采用的具体移动方式，乃至运输目的地也都不确定。因此可以行动的时间窗口，恐怕只有目标出现在机场范围内，通关前的不到一个小时……”

李蟠扫了一眼K收集到的资料，

“怎么，你得罪人了？上头故意整你是吧？”

K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默认了。

这不明摆着么，虽然如今几乎所有的公司，都会在台面下搞点擦边的小动作，但直接杀人越货的非法行动还是相当敏感的。

毕竟抢夺这种超级科技，蓝图样品的行为，几乎等同于无视委员会的法律法规跳脸，闹不好是要引起公司战争的。

更何况，这次还是夜氏集团，作为本地位面的物业管理公司，在自己的地盘动手，那影响就更恶劣了。

因此K这次的行动，明面上肯定不在夜氏的系统业务中，无预算不知情不审批，属于私底下的脏活。

做成了没奖，都是上司的指导有方，出了事你背，都是下头人办事不力，直接撇清开除失踪，一套三连，你甚至不会知道是不是有人莫名其妙看你不顺眼，故意下个套整你。

好吧，看来是因为这周目李蟠确实没什么工夫搞吸血鬼，刷夜之塔，所以夜氏这边也是皮痒痒欠抽，开始搞起内卷来了。

然后李蟠也懂了，

“哦，所以你是要我来动手？给你趟个雷？”

那还能是什么呢，这种情报不足的任务，风险太大，一不小心就得罪大公司，K又不傻，当然也是层层转包，找个背锅的来顶喽。

K一摊手，“你做不做吧，当然我会支援你的。”

李蟠倒也无所谓，反正杀公司的人，抢公司的东西，坏公司的事都是他这边的日常了，不过……

“看来现在法比乌斯家当权，你混得很不如意嘛。不如想开点，急流勇退啦？

人家还要执政一百年呢，你有几个一百年和他们这么耗啊。早晚被人阴死哦。”

K，“……不关你事。”

啧，真不可爱……

算了，冰山美人就是要用热情来融化啊，于是俩人合计了一番，就先到机场按几个炸弹，到时候随便爆一爆，伪装甲贺忍者发动恐怖袭击，然后由K在暗处负责远程狙击支援，李蟠趁乱上去抢东西。

这次的任务说难也不难，毕竟关键是偷箱子么，李蟠感觉甚至不用怎么动用真本事，披上法衣隐个身，随便搞搞也就是了。

难的其实还是偷了东西之后怎么逃掉。

那种定制恒温保存箱肯定有什么说法，又不能随便拆，但追踪定位自爆之类的机关肯定也少不了。

到时候别说公司，连安全局三头犬都会追过来，真要是什么要命的值钱家伙，搞不好人家天基磁轨炮就轰下来了。

K的意思是，得手后往大坝里钻，防止公司动用重火力打击，并利用东京地下城复杂的管道网络甩开追兵。

起先李蟠也没啥意见，不过到机场转了一圈，他就知道必须改变计划了。

“喂，看到从我左手边过去那个超短裙空姐没，屁股上纹了条鲤鱼的。”

K，“……你想解决生理问题，等办完正事了自己去吉原。”

李蟠翻了个白眼，他是需要花钱解决生理问题的人么？

“那家伙是BYB本地的总代，在地下城有一个军团。再派无人机检查一下附近的下水道排水渠，查得深一点，光学隐形很厉害的。”

K沉默了一会儿，

“发现大量蛛式潜伏……”

“果然如此么。那地下城的退路恐怕被堵死了……”

李蟠到贩卖机拿了罐酷狒，看看停置各式穿梭机的停机坪，

“机场搬运工里，有个独眼龙，认得不。”

K，“柳生家的少主……还有鬼兵队……你眼力不错啊，隼目忍法么，还发现谁了？”

李蟠把酷狒喝光，

“呵呵，我一眼扫过去，候机大厅里来来往往的，VK都没几个，全特么是穿正装的BBA仿生人。

玛德，公司狗出差，预算什么时候这么高了？你说有没有问题。”

K也不傻，“都是为了那箱子来的么，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蟠，“我去问问。”

K，“你去……喂！”

但李蟠已经关闭通讯器，闪身坐到一个喝咖啡的老头面前，

“唷，ARGUSTech的墨菲是吧。我们宴会上见过啊。”

老头看看李蟠，

“我义体都换了一具，你居然还能认得出来？不愧是被TheM看中的精英……”

那毕竟是你自己要凑过来握手，那就随手贴个血诛印给你喽。

“我说，你们这么多人聚在这干嘛？打算开派队呢？喂，该不会是来抢东西的吧？什么玩意这么值钱？”

老头笑而不答。

李蟠也笑，

“怎么，非逼着我抢过来，自己研究研究？”

老头笑着摇头，

“来了这么多人，你有那本事吗？”

李蟠呵呵，掏出个遥控器放在桌上，

“无所谓啊，大不了我提前引爆炸弹，给正主提个醒，大家都白跑一趟好了。看看你们闲还是我闲。”

老头看看遥控器，又看看李蟠，笑道，

“你不敢……”

李蟠啪唧一下就按下去了。

但是炸弹没爆。

“嗯？哦，信号被你屏蔽了是吧，骇客真强呢。

不过没关系，这是机场，我抄个折凳扁人也能触发赛博精神病安全警报。”

李蟠抄起折凳起身要走，老头赶紧拉住他，

“诶诶诶，秋山君秋山君，你坐，你坐啊，有话好好说嘛，来杯咖啡。”

于是李蟠又坐下，

“清咖不放奶，乳制品喝多了放屁影响我潜行效果。”

墨菲也是无奈得点点头，给他点杯清咖，

“你还来问，还不就是你说的那玩意。”

“我说的……鸡子？嘶……盘古？”

墨菲点点头又摇摇头，

“还没孵出来，应该还是蛋，半成品的生物芯片，用来做标准值校验的打样芯片。不过理论上，应该已经可以进行植入了。”

李蟠倒也不意外，泯了口苦咖啡，把鼻子都皱起来，

“好家伙，连盘古的东西你们都敢偷，噗，一股漂白剂味，自来水冲的吧……”

墨菲倒是无所谓，喝着咖啡，

“还不算是盘古的，生物芯片过不了门，是小西研究所根据HT蓝图，打样代工的试做品。没有完成最后的封装植入，不过也快了。

混沌科技在0791本地没FAB，他们在PLANTS租了一个卫星实验室，打算把芯片偷偷送过去，用黎明定制的多恩之子，完成实装封测，到时候，盘古就诞生于世了呢。

呵呵，所以你也懂了吧，这玩意一旦上了天就不方便抢了，所以我把风声放出去了，搞点帮手来把水搅浑。”

李蟠无语，

“啊？不是，小西技术代工？高天原的技术？

我说，行不行啊，这种土著手搓的芯片，有什么值得你们大动干戈争夺的啊？”

可墨菲居然也奇怪的看着李蟠，

“高天原技术还不行？你不是本地人么，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的？”

李蟠，“……啊？怎么高天原，很……行吗？”

墨菲点点头，

“当然了，说0791是诸天宇宙的技术中心有点过了，但至少也是排行前三的顶尖代工厂吧。”

李蟠，“……啊，啊？我们说的是一个0791？”

墨菲倒也是闲的很，指指刚叫来的糕点，开始和新人解释起来，

“你如果单纯比较终极科技，那高天原是落伍了，诸天对这里技术封锁呢，闭门造车，能搞出来什么啊。但反过来说，与诸天科研界脱轨，也是这里的优势。”

李蟠皱眉，“这也能优势？”

墨菲笑道，

“呵呵，秋山君，你知道现如今，真正限制诸天科技发展的是什么吗？”

这点李蟠还是懂的，

“呵，这不明摆着吗，是SEC。”

墨菲咽着苦咖啡，沉重得点头，

“科协伦理委员会。玛德，你是不知道，现在外头做什么研究，那些老东西都要插手监管，这个不行那个不许，一会儿一个违背伦理，一会儿一个侵犯专利，一篇论文发出去，诸天有几百万人围着你指手画脚，可是真特码烦透了。

搞技术嘛，你搞就好啦，又要审批又要研究又要开会，一个实验日程要排上三个月！玛德研究员人都死了实验许可还没下来呢！

现在SEC已经完全是学阀，什么技术可以推广，什么技术不能研究，什么专利必须开放，那全是他们说了算了，创新产品要给他们评估，研究数据要拿出来给他们论证，确认对人类文明无害了才能推广上市，那特么还谈什么生意，黄花菜都凉了。

更何况，现在先端试验室的技术虽然发达，但支撑科学基础的各种专利，限制已经太多了，如果想在既有渠道上进行推陈出新，单获取技术使用许可都会变得异常麻烦，就比如说，这些用有机垃圾合成的蛋糕。”

李蟠赶紧把手里的巧克力小蛋糕放回去。

墨菲看着那些小蛋糕苦笑，

“这一口个的玩意要一百五十块，起码七十五块是专利费。草莓，芒果，巧克力，任何味道都得够买专利授权，如果你吃腻了想自己调个葡萄味的，好，侵犯专利，违法罚金。

而大公司遇到的技术制裁，专利限制就更多了，虽然不一定会导致公司战争，但SEC却可以通过专利封锁，材料断供，市场禁售，贸易壁垒，阻止你的商品在诸天市场销售。

而研发阶段就需要支付巨额专利费，一旦侵权就可能吃官司导致无法正常获取利润，自然大大打击了公司开发新产品的兴趣。

因此，想要规避专利法的限制，想要开发出超越世代的技术，就需要有个可以自由跳出框架的地方，可以无视委员会的规矩，和SEC的条条框框，把各种口味都混起来。”

墨菲把三种口味的布丁，一起倒进他的咖啡杯里，杯子里变成糊糊状，浑沌难辨的一团。

“0791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这儿有来自外宇宙的充裕资源矿产，完善的工业设施，廉价的技术劳力，更棒的是，刚刚经历了公司战争。

物业公司和本地土著争权夺利，打得不可开交，安全委员会和盘古在这个世界的监察力量，也前所未有的虚弱，你看我在这里‘创造新口味’，也没有无人机来罚款不是。

甚至07的VK集团上层，其实也在分家内斗，这段时间没有任何势力，有精力把注意力放在这垃圾堆里。

在这个地方，公司可以不受法律和契约限制，毫无顾忌的行事，进行无成本无责任的自由交流和合作。

什么违禁技术都可以用，什么人体试验都可以搞，最搞笑的是，这么做的同行实在太多了，以至于上下游各种设备，素材，实验体，整条线的配套供应商都可以找得到！

真的，你可能再也找不到一个地球，比0791这里聚集了更多非法实验室，民间代工厂和骇客土作坊了。

现在这里，就是被诸天公司选中的试验场，边缘科技的代工厂，一切可能性的温床。这里就是混沌的巢穴，从这垃圾堆里能爬出什么东西来，你可能想都想不到。

所以你说，盘古的生物芯片，不在这里造，还能在哪个地方造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