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妖

( )薛宇鹏下班回到家，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儿子坐在一大堆玩具中间与坦克、飞机、玩具猫疯玩，妻子正在厨房里做饭，稍有不同的是,房间里的温度很高,但没有打开空调。

他满头大汗地拿起遥控器按了几下，对着厨房里大喊：“老婆，空调坏了吗？”

“是啊，维修人员说明天才过来修。”

要是在平时白若颖早就用施展法术让房间降温了，保证薛宇鹏根本不会察觉空调坏了的事实，可她今天实在没有心情顾这些，就让他难受去吧。

吃过晚饭，薛宇鹏用扇子为儿子扇凉，哄他睡觉，却发现一向不爱看电视剧的妻子，把电视频道调到了《新白娘子传奇》上面。情节的发展到了许仙知道妻子是妖怪后，抱着法海的大腿求救，完全不听白素贞苦苦哀求他回家。

白若颖一边烫衣服，一边用眼瞟了丈夫一眼：“男人，都是这样……”

“也不能全怪许仙嘛……”薛宇鹏随口回答。

“是啊……”白若颖心里乱哄哄地，“怪就怪白蛇不该嫁给他，她早该知道，人和妖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虽然不知道白蛇白素贞是否真的存在，但经历还真的和她非常相似，同样嫁给了人类男子，这个男人同样是医生，而且……这段婚姻的下场恐怕也同样……

白若颖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自己才不象白蛇那样拖泥带水，最后落了个可怜的下场，大不了她抱起儿子一走了之，她认识的有本事降妖的和尚这里是有两个，云风和尚是不会管这种闲事的，另一个和尚嘛……

他自己本身就是个妖怪，咦，这一点也与法海有点相似，难道这段《白若颖蛇妖传》的结局，是自己与那和尚来一场大战，弄个水漫丽丹市人民医院什么的……

白若颖越想越扯远了，没想到薛宇鹏却又说：“这根本不是人妖结合成功不成功的问题，你看看聊斋中有多少对人妖结合的夫妻，人家不也很幸福吗？这是种族与性格造成的悲剧。”

“种族？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狐狸比蛇高贵？狐狸可以和人结合，蛇就不可以？”白若颖气呼呼地转到烫衣板的另一边，后背对着薛宇鹏。

薛宇鹏盯着电视屏幕没有抬头看她，严肃地说：

“当然不是，我指的是许仙的性格和白蛇的行为，许仙原本是一个软弱又不负责任的男人，但白蛇却总是哄骗他，宠坏他，渐渐地，他就成了一个被宠坏的孩子。

你能指望一个小孩子会为别人着想吗？他遇见事只会吓得大哭，然后躲到一个大人的身后去诉苦而已。喔，宝宝，爸爸可不是说你不好……

白蛇不应该从一开始就对许仙隐瞒自己的身份，瞒来瞒去，突然见到她的真身，许仙当然会受不了当场吓死。如果她一开始就说明白了，许仙说定能接受呢。婚姻中，两个人彼此应该坦诚相对才是……”

“啊……”白若颖听到这，手不由抖了一下，电熨斗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薛宇鹏惊呼一声，连忙扔下手中的扇子冲过来，抓起白若颖的手，可他眼里看到的并没有预料中的烫伤、红肿，却是一片密密的鳞片，并且很快消失，恢复成了娇嫩的肌肤。

薛宇鹏握着这只手，却是一脸的平静。

白若颖闪电般抽回手问：“你早就知道了？”

薛宇鹏平静地点点头。

“蜀望还对你说了什么？”白若颖冷着脸问他，真没想到蜀望竟然这么做了，她能成为一个数万年来第一个能让蜀望使用这种卑鄙手段对付的妖怪，是不是应该感到自豪？

“蜀望是谁？”薛宇鹏诧异地看着她。

“就是跟你说我身份的那个男人啊。”

“没人跟我说你什么啊……”薛宇鹏一脸茫然看着她。

“今天早上大约九点五十分，和你在病房中说话的那个男人。”

“今天早上九点五十分……我在医院……我正在和病人家属说病情呀，怎么了？你认识那个病人的家属？唉，快八十岁的人了了，老伴却得了这样的病，几个子女都不在身边照顾，他这么老了还要去照顾老伴，唉，真是不容易啊……看他那样子，也离病倒也不远了……”

白若颖根本没有心情听他接下来的唠叨，她不由苦笑，好你个蜀望，不愧是万年老妖怪，这么轻易就把她耍了。

他只是耍了个小幻术，居然就能让她上当了，这时她心里乱成一团，过了好久她才又问：“如果不是蜀望告诉你，那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难道是刚才……”

薛宇鹏叹口气看着她：“当然是宝宝出生的时候，你刚生完孩子在昏睡，我突然发现，你的下半身……变成了蛇……”

白若颖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

白若颖坐在那里，手中不自觉地抓起一个玩具狗把玩，薛宇鹏坐到她的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表情少有的严厉，嘴里婆婆妈妈地说着：

“小颖，我没什么可抱怨的，你一定有自己的顾虑和难处，但你不认为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对吗？我已经等了一年多了，我期待着你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你过去的生活和有趣的经历……

可是你什么也不说，相反老爱看什么白蛇传，然后边看边在我耳边唠叨男人都是这样，就好象……就好象我要做那个许仙一样。这让我很不舒服……”

白若颖不敢迎上他的目光，呆呆地问：“你害怕吗？”

他看着她说：

“我当然会害怕，自己同床共枕的老婆突然变成那样，那种视觉与心理的冲击有多大你知道吗？我算是体谅到许仙当时的心情了，幸亏你只变出一半，所以受到的刺激也算是减半了。

我心里又害怕你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又害怕被别人发现，把你当成妖怪，我守在你的病床前整整一个下午，就跟神精病似的，对每个进病房的人严防死守，我想人家那时已经当我是神精病了。

可是你醒了之后，却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可是从那之后，你却喜欢上了白蛇传，有意无意地总问我对许仙的看法，要是这样我还不明白你的意图，那些聊斋故事我算是白听了。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看你什么时候会告诉我真相，但儿子都过了周岁生日了……唉……”

“对不起……”白若颖此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天才挤出了这三个字。

对她而言，对别人说出道歉的话着实不易，她本来就是那种无理占三分的人，与蜀望共同生活了八百年，她都从没服过软认过错，一直是蜀望迁就她。

薛宇鹏讪讪地摸摸鼻子：“我也不是想抱怨什么……嗯，我就是随口说出自己的想法，也没别的……如果，如果你不愿意说，那，那就算了……”

白若颖长叹了一口气：“我其实一直想告诉你的，可是我一直害怕……你知道吗，我已经一两千三百八十多岁了，我经历过很多事情，修炼、旅行、杀戳、爱恋……甚至婚姻……其中有许多事情，我想你一定不想听的……”

“没关系，你不想说的就不说，只要你说，我一定会认真听的。”听到妻子的实际年龄，薛宇鹏也有种晕乎乎的感觉，可是想想故事中的妖怪好象随便睡一觉都要用八百年，一千多岁似乎也算不了什么。

经历了这么长的时光，自己也不敢指望是她的初恋，可是婚姻就……想到这，他心里有点开始泛酸，脸上不由地显露出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现在怎么样了……”

白若颖不由苦笑：“今天我还以为你会见到他呢……他是个……”

她微微闭上眼，寻思着应该如何形容蜀望：“强大、执着、善变、死心眼、单纯、高傲、任性，但有时很温柔，能体谅别人，很会替别人着想，虽然是从他的角度为别人着想。”

其实现在她回想起来，蜀望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对自己是真的很好，什么事都不用她操心。

“听起来还不错……”薛宇鹏心想，这不是标准的好男人嘛，所谓的缺点其实也算优点，他的脸开始拉长了。

“可是，他很自私……”白若颖看着他的脸色开始不好看了，又加上一句，嘴角露出笑意，“说了你会不愿意听，是你要我说的，怎么样？还要听吗？”

薛宇鹏一扬眉毛心想，哪个男人不多多少少有点自私，这也不算什么缺点啊，上面那男人的一堆优点自己最多只占一两个，就强大那一点，自己就根本没法比：“听，我想听，我一点都没吃醋！”

“你不是想听实话吗？如果再听到不爱听的……”

“大不了咱们就吵一架……夫妻嘛，有不高兴的事就吵呗，”薛宇鹏那股酸劲一上来就没法压下去，这情敌也太强了吧，“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不就是这样……”

白若颖咬着手指点点头，坐到他的身边，温顺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他的名字叫蜀望，是一条修行几万年的蛟龙。说起他来，得先讲讲我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