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看着眼前,堪称为“和颜悦色”的熠王,心脏莫名跳的厉害,赶忙又往后撤了两步。
她朝楚熠拱手:“还请殿下能够告知,萧晴雪偷听到说那些话的人,究竟是承恩公府的何人?”
她把声音刻意绷得很直,看上去足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楚熠见她这副疏离模样,刚勾起的笑,顷刻凝在了唇角。
他想起那日在慕华园里,沈姝离开时的情景,清了清嗓:“我那日说的话,你别想岔了。我不是缺钱,是真的……”
“殿下!”
沈姝匆匆打断他的话:“萧晴雪的阳寿,还有一日便到头了,人命关天,还请殿下能够尽快告诉小女,藏在承恩公府幕后之人是谁,小女也好找出救萧晴雪的办法。”
这话让楚熠凤眸闪过一丝诧异:“听闻云灵郡主已把萧晴雪带回长公主府,怎地她的血光之灾还在?”
沈姝听他不再继续方才的话,神色微松。
她站直身子,赶忙回答:“是的,萧晴雪的血光之灾,还不曾消失,小女忖度着,或许应该与那日被她偷听到说话的人有关。”
楚熠见她突然间如释重负的模样,若有所思地问:“你想救她?”
“是。”沈姝的声音坚定有力。
楚熠沉吟几息:“此事说来话长,你且先去换身衣服,随我进宫一趟去见父皇,我慢慢说于你听。”
听见“进宫”、“见父皇”几个字,沈姝脑中瞬间警铃大作。
她立时想起昨日绿桃转述的那些,飞云说过的话。
她直觉便认为,楚熠是要拉着她一起面圣赐婚。
“殿、殿下,你、你我之事,不、不急于一时,我、我……”
情急之下,沈姝根本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绝,连说话都是磕磕巴巴。
尽管只是寥寥数字,却教楚熠敏锐抓住了关键。
“你我之事……你……怎样,嗯?”
沈姝紧了紧手,不敢抬眸,豁出去道:“小女出身边陲之地,行止粗鄙莽撞,不懂京城规矩,更不懂人情世故。况且,与殿下相识时间尚浅,实非殿下良配,望殿下三思。”
一口气说出这些话,沈姝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无措慌乱,就连微垂的眼睫,都有些发颤。
楚熠看着她的面容,忽然问道:“你在生气?”
沈姝:“……没有。”
楚熠眸色微松:“那你在害怕?”
“当然没有。”
“那你指尖,为何颤抖不止?”
“颤抖?我没……”沈姝话音未落,就感觉自己藏在袖口的右手,抖得更凶了。
“没有”两个字,被她堵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口。
楚熠眸色微沉:“你还说,不是怕我。”
他向前一步,似乎想印证这个结论。
沈姝下意识便往后撤了半步。
为避开他的审视,她稍稍侧了侧身。
然而,正因为这个动作,却将她脸颊连着耳尖的那抹快要滴出血似的红晕,暴露在楚熠眼底。
脸色冷肃的楚熠脚步微顿。
他的视线凝在沈姝耳尖那抹红晕上,也不知看了多久,眼底突然染上笑意。
原来,她也会害羞。
楚熠脸上如霜的冷意褪去。
他猛地往前走了半步,张嘴想说什么。
可视线扫过沈姝微颤的肩膀,喉咙滚了滚,把话咽了下去。
不急。
慢慢来。
楚熠敛住微勾的唇角,嗓音重又恢复惯有的清冷严肃:“既然不是怕我,那就不要多想。此番带姑娘进宫,并非为了你我之事。而是父皇交给我的差事,需要姑娘在旁协助一二。至于……姑娘想知道承恩公府那对主仆是谁,说不得进宫就能看见,到时我指给你看。”
沈姝闻言,将信将疑地抬眸。
就见熠王神色威严淡漠——
她总算松口气,点头应了下来。
*
半个时辰后。
穿成小太监的沈姝,跟在换过蟒袍的楚熠身后,走进了朱雀门。
说是要面圣,可当他们走到太极殿前求见,却被周进喜告知:“圣人昨夜批改奏折歇得晚,至今未起,殿下自去忙,待到圣人起身,奴婢再派人告诉殿下。”
楚熠颔首,直接带着沈姝,绕过太极殿,往侧旁偏僻之地的宫殿群走去。
因着今日是沐休,前朝几乎没见有人走动。
约莫走了一刻钟,楚熠带着沈姝直接走进一处偏僻的宫苑前。
宫苑朱红的大门紧锁,有禁军把守。
一见到楚熠,守在门口的禁军见过礼,赶忙将大门打开。
沈姝一头雾水跟在楚熠身后。
这处宫苑只是个占地不大,四四方方的院子。
四周是一间连着一间的厢房,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些许脂粉味。
看上去,好似是宫婢居住的宫苑。
“吱呀……”
楚熠推开西侧一间厢房的门,沉声说道:“这一处,便是那日在太极殿给父皇下药的宫婢厢房,出事以后,父皇命北衙和禁军将这里封锁,北衙的人来此搜过,却没搜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劳烦姑娘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沈姝神色一凛,心知熠王说的“看看”,指的是什么意思。
她自来对药味极其敏感,而那死去的宫婢,又是在太极殿给皇上下毒之人——
熠王是带她来此处寻药的。
沈姝知道事关重大,依言走进厢房里,在房间各处转了一圈。
整间厢房的布局,与寻常婢女的房间没什么两样。
这个宫婢应是地位不低,所以住的是单间。
靠墙一张床,床里侧放着装衣服包袱的木箱。
一桌一椅并一个柜子立在临窗的那面墙边。
正对门角落的架子上,放着铜盆和洗漱用的东西,还有盛水用的小木桶。
大抵是因为房门多日不曾打开通风过,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又夹杂着些许臭味。
除此之外,并没有闻到丝毫药味或者毒草味。
沈姝最后环视四周,眼底难掩失望。
楚熠见状,温声道:“这宫婢入宫三十多年,从未出过丝毫纰漏,又能做上太极殿的主事,想来心思必是极缜密,就算发现不了什么,也实属正常。”
沈姝闻言,点了点头。
她正欲开口告诉楚熠,她的结论。
冷不丁,眼角的余光,扫过盆架后头的那面墙——
她杏眸微眯,转身大步朝那盆架处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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