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娘割地赔款,损失惨重。好在付出总会有收获,徐二郎没有泯灭良知,到底一逞兽欲之后,给瑾娘带来了她想要的消息。
可堪为宝珠良配的,上书有三人。
一人乃家中幼子,不仅父母双全,就连祖父母和曾祖父母都还健在。这幼子上边还有三个兄长,一个长姐,兄姐们都已成亲生子,因他年纪小,几乎和侄子一般大,所以现在才刚到说亲的年纪。
这公子姓纪,家中做绸缎生意的。摊子虽说不是铺的特别大,但是祖上传下来的买卖,传到至今也有八、九个铺子。纪家还算富裕,家中几房人口也还算和睦。因吃足了没有靠山的苦,所以轮到纪小弟了,一家人齐心供他读书,就想供出个当官的出来。
纪小弟在经商上脑子特别灵活,可读书上却天分平平。这不,折腾了十多年也没折腾出花儿了,就于今年从私塾回来,准备跟着父兄一道做生意。
也是因为早先考科举,家中存了心让他考中后给他说个书香门第的姑娘,这亲事就一直耽搁下来。如今科举考不成了,他又年过十八,这亲事可不就赶紧提上了日程。
不过纪小弟也算是个好人选,毕竟沈家也是经商的,两家算是门当户对。且纪家和睦,纪小弟又是幼子,宝珠嫁过去是最小的媳妇,身上担子没那么重,也还富贵清闲。
瑾娘觉得宝珠嫁给纪小弟也不错,纪小弟的优点很明确,那就是良善温纯,周到贴心,经商天分颇高,宝珠以后肯定不会缺了金银。但纪小弟是家中幼子,被父母长辈们娇惯的很了,性子有几分小性,若是不犯毛病还好,若是夫妻矛盾,怕是宝珠还要拉下身段去哄他开心。
徐二郎给出的第二个人选,乃是京郊大营里一位六品校尉。
这人还是徐翀的旧友,早先徐翀成亲他还来府上,还帮着徐翀迎亲,瑾娘对他隐约有些印象。
那人二十五六左右,配宝珠这个十五六的小姑娘,明显年纪大了。不过身上有官职,这又另当别论。可这么大年纪还没成亲,这其中是有什么猫腻?
瑾娘仔细看了看纸张上的写的东西,原来这校尉名张默,乃是朔州人,勉强算是和他们同乡。许也是因为如此,他才和徐翀关系交好。
张默年二十六,在他方八岁时,父母去走亲戚,回来的路上被马匪乱刀砍死了。留下他和一个妹妹,两人相依为命。
他们本就是外地逃生到朔州的,到了本地也没什么亲人。好在张默父母人缘好,也或者是当地民风朴实,亦或是一家子的景况实在凄惨,他们又没有什么银钱,总归,在乡亲邻里的帮衬下,两小的没饿死冻死,勉强长大了。
张默一开始给人做苦力扛大包,他没读过书,只一身蛮力能养家。就这么着倒也攒了几个银钱,他把妹妹发嫁了。
可惜,妹妹命薄,生产时难产,一尸两命。
张默成了孤家寡人,一时间也不愿意在伤心地久留,就卖了家中产业,到别处谋生。他想去京城,因为张家父母还在世时曾说过,当初逃荒时族中有一支近亲就逃到京城去了。若有生之年去京城,指不定还能找到亲戚。
张默运道好也不好,好的是他一个穷小子赶了几个月路,到底是到了天子脚下。不好的是,中间他也遇见过土匪,马贼,还被人骗过钱,住过黑店,生命无人照料银子被抢劫……遇到了种种灾难,张默到了京城后时来运转,竟真的找到了近亲的一支族人。
那是张默的堂叔,双方相认后,堂叔欣喜激动的将他带回了家。也是这位堂叔,四处打点给张默塞进了京郊大营中。
张默想着先成家后立业,堂叔却想他早些定亲。因为早先逃荒时族人都失散了,堂叔到了京城也是孑然一身。他在京城落地生根,娶妻生子,可惜妻子生儿子时难产去了,只留下他带着一个女儿。
堂叔子嗣艰难,四十岁的人了才有第二个子嗣,如今妻儿一去,他也没了再娶的心思。本想着给女儿招赘,如今有了侄儿,就想着把家业托付给侄儿,顺便让侄儿照拂女儿一生。
堂叔将张默当亲生儿子看,就想让他早早成家立业。然因为一次喝酒堂叔中风,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家中没了进项,只靠着张默支撑,也是困难。
更被提堂叔的女儿还没有出嫁,嫁妆也凑不齐,为了这个妹妹,为了报答堂叔的恩情,张默咬着牙拼了几年,给凑了一副不算薄的嫁妆,将堂妹嫁出去了。这也是前两年的事儿,如今堂妹那边夫妻和美,公婆疼爱,到不需要张默再忧心。他倒是可以好好为自己考虑,也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可就是捉襟见肘,没钱啊。
就这般又努力了两年,总算有了一官半职,家里财产也丰厚了几分,这才有了说亲的底气。
瑾娘看到此,忍不住唏嘘了一句。张默年纪虽大些,但他重情重义,也还算年少有为,着实不错了。最重要的是,家中只有一个中风的堂叔,可谓非常清净,若是嫁到张家,日子也会舒坦。
还有第三个人选。
这第三个是个读书人,名叫朱文奇,父早丧,只留下寡母带着兄弟两个和一个妹妹讨生活。这朱文奇倒是出息,今年年仅十六,已经中了秀才。
不过这家的压力也着实大的,两个弟弟比朱文奇小不了多少,因为要供朱文奇读书,两个弟弟都没有去学堂。他们一人在酒楼跑趟,一个跟着木匠做学工。至于朱文奇的妹妹,就跟着年迈的母亲学刺绣。两人的绣法都没什么高明之处,只是比平常的缝缝补补略好一些,如此也能接到一些活计。
朱家基本上就就靠这对母女养活,当然,朱文奇也是个心疼母亲和妹妹的。他平常读书非常刻苦,闲暇时还会去书肆接抄书的活计。因为太过辛苦,吃的也不好,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干瘦,反倒不如前两个体面。
将这三人都过了一遍,瑾娘心中都有数了。
徐二郎给明珠挑的,都是明珠配的上的。而且不管是从商、从军、或是以后出仕做官,这三人都有可取之处。
而徐二郎竟然把人送到她面前,表明他也是看好这三人的。至于他们的人品,那指定不用担心。
三个人选都可,如今就看宝珠如何选择了。
瑾娘觉得了了一桩心事,于是立马让人将这消息递到沈姨母手中。
和沈舅舅以及沈舅母说和的事情,就交给姨母吧。她还是个年轻的小媳妇,才不要提前走上媒婆的道路。
沈姨母据说是都没停歇,立马就拿着东西去了沈府。
翌日沈姨母带着萱萱和柯柯又来了徐府,瑾娘猜测着,八成是舅母那边有信儿了,沈姨母这是过来给她通信的?
事实却并不是如此。
沈姨母满是心疼的拉着瑾娘的手,气也不是怒也不是的说,“你这孩子,你舅母克扣了你舅舅给你的嫁妆银子,你怎么至始至终都不说一声呢?”
瑾娘一头雾水,这话从何说起。
舅母是克扣了她的银子,但如今她也不在乎那三瓜两枣的,又不想舅舅这么大年纪了还因为此事气的食不下咽,所以自己咽下了这口气。
她都没有往外传,该不会是沈舅母把这事儿说出去的吧?
舅母这么想不开的么?
沈姨母昨天兴致勃勃的去和兄嫂说宝珠的亲事,结果一进门就听到兄嫂在争吵。
她听了个七七八八,大致明白是大嫂娘家兄弟日子过得不大好,这些年来一直需要大嫂帮衬。一开始借钱,那兄弟俩还说有借有还,可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还过来一个铜板。也因为银子来的轻松,那对兄弟越发肆无忌惮。这不,如今他们闲散在家,不事营生,完全等着沈舅母的“救济银子”过活。
沈舅母也当真是个扶弟魔,也习惯了帮衬一对兄弟。这不,也养成了每月给弟弟们发“月例”的习惯。
不过早先还好,每月最多一二百两,如今可越来越过分了,银子上涨到五百两有余。
早先借出去的银子并不算太多,沈舅舅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自觉沈舅母还算有分寸,不会真的拿沈家去填补娘家,谁知道沈舅母当真这么没分寸!
这次是因为沈舅母寄出去的银子没了踪迹,家中两个兄弟久等抚恤金不到,又想着大姐和姐夫一去京城这么久没有回还,他们也想来京城吃香的喝辣的,所以就美其名曰“要债”,就举家到了京城。
结果,一家人欢聚的时候,那弟媳妇说出了银子的事儿。沈舅舅一下知道沈舅母这些年的“恶行”,沈舅母也知道了银子不翼而飞的事情。
沈舅舅怒不可遏,却不好当面发作。沈舅母却不管不顾,直接叫嚷出来。她这次给兄弟俩送回去两千两银票,两千两啊,家中才在京城名买了宅子和铺子,手中的银钱所剩无几,其余那些都留起来用作生意上转圜之用,一时间捉襟见肘。
这两千两,还是从她的私房银子中抽取的。原本是将两个月的银子一块儿给了,谁知道中途出了意外,银子不知落到何人手上。
沈舅母气的七窍生烟,当即大嚷大叫起来。他的弟媳和兄弟们一块同仇敌忾,却并没有太大怒气。
反正银子没了大姐还要继续给,银子不是从他们手中出的,不管是丢了还是飞了,他们都没太大感觉。只要最后依旧有同等数目的银子给他们就行,他们当真非常佛系。
沈舅母的兄弟和弟媳们佛系,沈舅母可佛系不了。
她也后知后觉发现了沈舅舅气的脸色铁青的模样,登时气虚的回应说银子减半。本来沈舅母还想说“月例”银子取消的,可一来她着实担心没有她的救助,两个兄弟会把自己饿死。二来也是为了安抚住兄弟们,不然他们说出更过分的话,让沈舅舅得知她这些年不仅给娘家兄弟月例银子,甚至还给他们置办了铺子和田地,那沈舅舅还不得休了她?
沈舅母觉得自己用心良苦,勉强算是能将双方都安抚住。可沈舅舅被安抚住没有不知道,但沈舅母那对兄弟和弟媳,着实没被安抚住。不仅没被安抚住,他们还被戳到了肺,一时间气的口不遮掩,一些该说的不该说的,就秃噜了出来。
瑾娘被克扣了嫁妆银子的事儿,就是被小弟媳说出来的。那小媳实在是个没脑子又目光短浅的,说出来后她还不觉得大姐做错了。她见着姐夫气的砸了杯子,还不觉得这有大问题,只道,“大姐会过日子呢,知道给姐夫省银子。外甥女可是名副其实的外人,更别提她都要出嫁了,那自此后跟姐夫又远了一些。这些姑娘都是泼出去的水,给再多添妆都是糟蹋东西。大姐只拿回来四百两银子,在我看来还是大姐手松。若是换做我,五百两银子我一个毫毛都不会给,更被提那铺子了,留给子孙后代不好么,送给个不知道感恩的出嫁女,那是糟蹋东西呢!”
沈舅舅气的砸了一套茶具,再不管大小舅子,怒不可遏的出了花厅。
沈舅母“偷听”被兄长碰了个正着,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什么好。
结果沈舅舅见着她,就对着小妹瞬间涌出泪水,“慧娘,我对不起瑾娘啊!那孩子,上次咱们商议青儿的亲事时,就知晓我给青儿的帮衬银子,那次我还说给她五百两给少了,可着实尽了全力。那孩子……她指定也知道她舅母中间插了一手,将她的银子扣下了。可那孩子,那孩子她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她要是说道上两句,可瑾娘那孩子为了我这张老脸,硬生生当做此事没有发生,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气。那孩子,我对不住她!委屈了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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