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成了探花郎,且成亲在即。林父和沈姨母也即将到京,一家人很快要团聚。这都是喜事,让瑾娘高兴不已。
然而等了一天又一天,直到预算中的截止日期到来,林父和沈姨母还是没有露面,瑾娘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担心二老年纪大了,赶路辛苦再病倒,亦或是感染点风寒烧热,不得不停下休息。
耽搁了时间是小事儿,可要是老人身体不舒坦,那就是大事儿了。
瑾娘心中忧虑,勉强和青儿说了此事。青儿又何尝比姐姐心里好受?
他这几天虽然要应酬人,忙碌的脚不沾地,可心中却时刻惦记爹爹和姨母走到那里了。担心两老会用可好,身体可康健。一日日的,在城门口接人的小厮始终没有过来报喜讯,他心中也很焦灼。
青儿就说,“不行我让人多往前走走去迎迎?”
瑾娘也有这个意思,不过这事儿青儿还是她来办吧,青儿手中没几个可用的人,这事儿交给那些常随小厮怕他们处理不好。
瑾娘就说,“回头我让你姐夫派通河或是墨河出去跑一趟。他们和沿路的驿站官员都相熟,即便爹爹和姨母有所不适,届时也好沟通。”
青儿迟疑一会儿还是说,“那就麻烦姐姐和姐夫了。”
“这有啥麻烦的?咱们一母同胞,爹爹又不止是你自己的爹爹,我是他嫡长女,我关心爹的身体这有什么麻烦的。”
青儿如今已经进了翰林院为修撰,每天都要去衙门。好不容易今天休沐,也要为成亲做准备。他要张罗的事情有许多,在林父和沈姨母不知道何时才能到京的境况下,如今他做的越多,越能防备之后可能会有的万一。
瑾娘就不再多留他,和他说完这事儿就让他回去了。
不过在青儿走前,瑾娘把给他准备的行头让他一道带走了。
青儿明日还要参加杏林宴,总得给他准备些拿得出手的行头。瑾娘早就寻了府里手艺最好的绣娘,让她们为青儿制作出几身锦袍来。就连衣服的配饰和脚上的靴子,以及头上的玉冠,都是成套的,瑾娘开口让青儿直接拿回去。
青儿一看那么大的匣子,掀开一看就有些哭笑不得,“姐姐,我不缺衣物配饰。”
“这我还不知道。不过你那些都旧了,总不好在杏林宴上穿。人多说先敬衣衫后敬人,这话不假。你穿好点,也别让人小看了去。”
青儿愈发无奈了,“我是新科探花郎,还有一个封疆大吏里的姐夫,未来岳丈还是正二品的刑部尚书。就冲这几个身份,也没人敢小看我。”
瑾娘摆摆手让他快走吧,道理她都懂。可青儿也要理解她一个做姐姐的心情。做姐姐的想补贴弟弟有错么?没错啊!尤其是弟弟身边没有长辈照拂,景况又不是很宽绰的情况下,她这个姐姐既然有能力帮几把,为什么不帮?
青儿最后抱着那匣子出了门,在他走后许久徐二郎从外边回来。
他昨天得知恩师夏先生身体不适,趁今天休沐便去探望。
老人家年岁到了,精力不济,一天中昏睡的时间长。他大早起过去,等了许久老人家才苏醒。不过也就将将说了一盏茶时间,老人家边说着话边困倦的睡着了。
徐二郎这便回了府,不过惦记着夏先生的病情,他面容有些沉重。
瑾娘原本想和他“借人”的,此时也先按捺住,狐疑的问她,“老先生……身体不妥当?”
徐二郎点点头,“如今一天中,最多清醒两个时辰。”
瑾娘心就一沉,那这是真不好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老人家寿命真的很长了。在这个人均五十算高龄的时代,夏先生今年七十有余,即便去世也是喜丧。
不过这话好说不好听,瑾娘就不说出来戳徐二郎的肺管子了。
这人别看面冷心冷,可对于他认可的人,他是很放在心里的。
夏先生和楚先生虽然教导他的时间不长,但两老将毕生所学教授给他,在他科举时多有帮衬,是他非常敬重的人。
早先在京城为官时,徐二郎但凡休沐,总要过去探望。之后赴任河州,但凡有暇也必定写书信问安。就不说逢年过节必定提醒瑾娘给两位师傅送厚礼了,就是平常时候,得了两老用的上的东西,也必定让人送来一份。别的不说,就是上好的野山参,徐二郎都往两位先生那里送了两次了。
不过人寿数到了,即便吃再多灵药也没用了。
徐二郎将事情说出来,心中依旧不好受,“夏先生病倒,我看楚先生也快倒下了。”两位先生是师兄弟,又都未婚,几十年相伴下来,感情不可谓不深厚。他们结伴教授学生弟子,另一人俨然成了自己的半身。突然有一人离世,另一人收到的打击多大可想而知。
徐二郎道,“楚先生形销骨立,如今走路脚步都有些踉跄。”
瑾娘瞪大眼,她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徐二郎届时不会一下送走两位先生吧?
呸呸呸,她可不是乌鸦嘴。这话也就在心里想想罢了,她可不能说出口。
瑾娘闭了嘴,又听徐二郎念叨了几句与楚先生的对话。因为夏先生病危,老先生也没了教导徒孙的心思。若是夏先生这次挺不过来,老人家便准备扶棺亲自送夏先生回老家安葬;他之后也不准备回京城了,也回祖宅养猫逗狗,能活几日是几日。
徐二郎心情一直很压抑,到晚上入睡时还没缓过来。
瑾娘能劝说的话都说了,可他难得长吁短叹,她的话也听不到耳里,那瑾娘还有什么办法?
想想不知被什么事情绊住腿脚的林父和沈姨母,瑾娘急的抓耳挠是啊,可偏偏找不到时机开口。
还是徐二郎敏感的注意到她的异样,“瑾娘你在想什么?”
瑾娘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小心翼翼问他,“你现在心情好了么?”
“并没有。”
那我不想说了。
瑾娘垂着脑袋,丧气的不得了。
忽然听到徐二郎低沉喑哑的笑声,“我心情好不好和你要说的事情有关系么?”
“那当然有关系了。”你心情好答应的可能性就大,心情不好万一不答应借人呢?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想想他正不舒坦,她不全心全意的安慰他,反倒惦记着别人,尽管这个别人是她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也总感觉对不起他。
不过都到这份儿上了,瑾娘也没继续憋着,干脆把话都说了。
徐二郎捏着她的面颊,把她脸上的小肉肉往两边扯。瑾娘泪眼汪汪的,委屈的要哭出来。
这是干什么?家暴么?她做错什么事儿了?
徐二郎让人唤了通河来,“你和沿途的驿站官员相熟,这是交给你去办。现在就出发吧,别忘了去长乐哪儿寻些急救的药来,一并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通河应了是,迈着大步就出去了。徐二郎这才有空收拾瑾娘,“这么大的事儿我回府时为何不及时说?”
瑾娘瞅瞅他,垂下脑袋,又抬头瞅瞅他,又垂下脑袋。她虽然没开口,可那双潋滟的双眸中已经把所有讯息都透漏了。还能是为什么?还不是看你心情不好,不敢说么?
徐二郎搂她在怀里,笑声从胸腔中鼓动出来,震得瑾娘面红耳热。“咱们家你最大,你不用顾忌我的心情。相反,我还得看夫人的脸色行事。夫人若高兴了,赏我一口饭吃,夫人不高兴了,怕是我得睡上一两个月的书房。”
瑾娘“噗嗤”一笑,忍不住伸手打他几下。说什么呢?她是那么刁蛮不讲理的人么?还赏他饭吃,她可不敢。他是他们家大功臣,他们家日子好归功于谁她可记得一清二楚。敢不让睡吃饭,也不能不让他吃啊。还有睡书房这事儿,瑾娘更觉得冤枉。成亲十多年了,他睡过一天书房么?哦,也是有的。就是在辽东那段日子,他处理世家留下的摊子总是处理到很晚,未免打扰到她歇息,也是太过困倦懒得再跑,有时候就直接在书房歇了。
那可是他自愿的,可不是她惩罚的。
她敢冲几个熊孩子使性子,可不敢冲他使。也不是绝对的不敢,而是怕事后被报复……说这些就扯远了,总之把他“睡书房”这口锅甩她身上,瑾娘绝对是不依的。没做过的事儿坚决不承认,她才不要背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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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两人掰扯这件事,掰扯到很晚。加上晚上又折腾的两回,瑾娘起来时太阳都升老高了。
不过几个孩子都开始上课了,倒也没人来搅扰她休息,所以瑾娘睡足睡饱了才起身。
起来正用早膳,就见青穗急吼吼跑进来。满脸喜气的通知她,“夫人好消息啊,亲家老爷和老夫人已经到城郊十里处了。通河已经接到他们了,如今正护送林家老爷和老夫人回来。怕夫人担心,通河就让小厮过来报信了。”
瑾娘高兴的饭都不顾不上吃,直接就站起身,“这就到城外了?怎么这么快呢,通河昨天才出发,这就接到他们了?唉,我昨天还担心他们出什么意外耽搁了,还好还好,如今人总算到了。”
瑾娘激动的恨不能立刻跑出门去迎接才是,但她还没用早膳,还没收拾,这都得慢慢来。
青穗劝她快吃些早饭垫垫肚子,“林家老爷和老夫人一行人走的慢,估计得到正上午才能进城。等他们到林府,怕时还要晚上一些。夫人您快吃些东西,稍后奴婢给你收拾收拾,咱们一道去林府。”
对,还得去林府。
如今林家在京城也有落脚的宅子了,肯定不会第一时间来徐府。那她这座闺女的,要迎接爹爹和姨母,肯定要先一步过去。
瑾娘吃着饭想起什么,又赶紧吩咐,“让人去唤长乐一声,稍后让她和我一道出门。”
青穗“唉”了一声,“其余几位姑娘少爷补一刀过去么?”
他们过去干么?父亲和姨母远道而来,肯定困倦的很,即便去请安也不急在一时。带长乐过去,长乐还能给两老诊个平安脉,其余几个完全是添乱的,没一点用。
不过把长乐带去了,其余几个嫡亲的外孙不去好似也不像话,那就一道去。
青穗又让小丫鬟传话去了,瑾娘就又说,“还得让人给青儿传个信,哎呦,看我这脑子,青儿今天要参加杏林宴,如今怕是在宴会上了。那就不管他,先让人去林府给萱萱传个信,让她准备些清淡好克化的饭食。两老奔波劳碌,先吃两天清淡的暖暖胃。”
又一个丫头领命跑出去了。
说了这么多话,瑾娘也没什么胃口了。勉强喝了一碗燕窝羹,用了两个翡翠虾饺就站起身不吃了。
等她换了出门的衣裳,让丫鬟帮着收拾好自己,长乐几人也都到了翠柏苑。
听说是外祖父母来京城了,几个小的高兴的什么似得。他们都穿着家常的衣衫,嚷嚷着要换了衣裳再出去。瑾娘没辙,只能摆手让他们快去快回。然后几个孩子当真很快回来了。他们不仅换了衣裳,重新洗漱,甚至还都拿了自己给外祖父母准备的礼物。
自从知道这一次回京能见到外祖父母,几人都早早准备上了。每人在礼物上花费的心力可不小。虽然东西不见得名贵,可都是他们的心意。
要说几个孩子中,也就长乐和小鱼儿见过林父和沈姨母,可也不过两三年时间他们就到了京城。之后林父虽然也在京城科考,可那时候荣哥儿还没出生,就更不用说三胞胎了。
所以荣哥儿和三胞胎是没见过外祖父母的,但没见过面,却不影响祖孙间的感情。
因为瑾娘的关系在,他们时有通信。林父本就是夫子,喜欢学生,对孩子也很疼爱。他颇有几分童趣在,又觉得始终是亏待了女儿,所以对几个外孙就越发疼爱。
沈姨母更是温柔慈爱,每次去往辽东的包裹中,总要有她给孩子们做的衣衫鞋袜。老人家虽然不识字,但她对孩子们的关爱都体现在一针一线中。时间久了,几个孩子对外祖父母的感情可不就深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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