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瑾娘如今惦记的徐二郎,此时已经到了京都,甚至已经到了平西侯府的门前。 平西侯府乃功勋世家,豪门勋贵,早先又是皇帝心腹近臣,自然大权在握,富贵滔。 虽然年前平西侯战败,不得已上交了兵权,至此离开了顶级的权贵圈子,平西侯府看似也跟着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平西侯府还没到瘦死的地步,尤其是半年前族中一个女儿又获封婕妤,深的陛下宠幸,如今更是有孕在身,平西侯府眼看着又要起来了。 虽然还是比不得早先的富贵滔,权势彪炳,但诺大的“平西侯府”四个字,在太阳光的照射下依旧反射出刺目耀眼的金光,逼得人睁不开眼,门前两个大狮子也威风凛然,龇牙咧嘴的透露出一股武将特有的凶悍和狰狞。 徐二郎在街角占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抿了抿唇,喊上墨河,“走吧。” 平阳镇徐家是徐家的远方支脉,而平西侯府却是历代嫡出的子孙才能继承的产业。论起主次来,平西侯府是主,平阳镇的徐家是次,而论起尊卑,平西侯府更是尊卑显耀,远不是平阳镇的徐家所能比及的。 所以,不管于情于理,还是从规矩礼教等方面起,徐二郎来到京城后,第一件要做的紧要事儿,都是过来拜访。 平西侯府门人见多了高管权贵,眼界自然高。所以当他们看到一个穿着锦绣华服、气度不凡、清贵从容的年轻人带着仆人来到门前时,都打起了精神。 不过在他们得知,眼前这个年轻人只是徐家的远亲,此番是因为春闱来了京城,所以特意来主家拜会后,面上虽然表情不变,但之前那股诚惶诚恐的殷勤劲头却全都消失不见了。 徐二郎没在意,只是拱手,“劳烦两位去通传一声,就徐润之登门拜访,冒昧来访不知是否惊扰到主人家,还望勿要见怪。” 守门人见他话彬彬有礼,且浑身气势凛然,即便只是徐家的远方支脉,看着却不像是好惹的,所以斟酌过后,只能和另一个人打了招呼,然后将帖子送了进去。 徐二郎又稍等了片刻,便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过来,走在他身前的,是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穿着宝蓝色绣缠枝纹锦袍的少年男子。 这少年长相精致绮丽,神色间还有着掩饰不住的稚嫩青涩,但言行举止间却大方洒脱,打眼一看就让人知晓,这是个富贵窝里出来的名门公子,虽稚嫩,却教养得当。 就见这少年快步走到徐二郎跟前,率先行了一礼,“润之兄远道而来,弟没有前去迎接,实在失礼了。” 徐二郎回了一礼,这才问,“阁下是?” 这少年一拍额头,这才赧红着面颊解释,“我是大房的四子,我叫徐文清,今年年方十五,润之兄喊我一声文清弟即可。” 这少年一介绍,徐二郎就将他与早先收集好的消息对上号了。 大房的四子,也就是平西侯嫡出的四儿子。和平西侯世子、平西侯二子,乃是一母同胞,都是平西侯夫人所出。 而这位少年的世子长兄,为他大哥徐大郎所救,他大哥也是因此而丧命。 这也就不难理解,平西侯府的人听到他过来如此郑重其事的,派了这府里嫡出的公子来迎接了。 这礼委实有些重。徐二郎受不起,尤其想到这些人此时敬重和感谢,都是用他大哥的命换来的,他心里就火烧火燎的厉害。 可心里难受,徐二郎面上也没有表现出丝毫。 他郑重谢过,又和徐文清客套两句,才被徐文清引进了平西侯府。 徐文清边走边,“父亲自从上年交了兵权,就赋闲在家。熟料今年开春西南沿海一带就传来有倭寇进犯的消息,而西南水师提督年岁已高,这两年有致誓打算,父亲这段时日经常被圣上召进皇宫去,商量下一任水师提督的人选。只是润之兄也晓得,这官场中涉及到利益的事情,素来不争执个三、五个月很难确定下来。这不,都商量了半个多月了,也没商量出个头绪。父亲这些日子时间都耗费到这上边了,今日一大早又被圣上传召入京,不然,听润之兄过来的消息,必定要第一时间见到你。” “如今父亲不在,润之兄先随我去拜见母亲和老太君可好?” “好,一切随文清弟安排就是。” 平西侯府的老太君是平西侯的继母,也就是老平西侯后娶的妇人。现平西侯的亲生母亲在生育了两个儿子后就难产而亡,老平西侯当时还是壮年,便在父母和岳父岳母的操持下,续娶了这位刘家的贵女进门。 这位贵女性情贤淑温婉,也不是挑事和阴毒的性子,嫁进来后但凡涉及原配儿子利益的事情,她都很少插手,也因为她这一作态,即便老平西侯去世,现任的平西侯也敬奉着这位继母,母子关系还算可以。 平西侯对继母的态度自然影响着平西侯夫人,所以这位夫人对继母也算敬重,平时闲暇会过来请安话,陪着逗趣,也算是婆媳相得的典范。 如今平西侯夫人就陪在老太君跟前,还在着徐二郎的事儿,“年前送节礼过来时,就在信里提了一句,是徐翊中了举人,准备参加今年的春闱。我这边掐着日子,算着这些时日也该到了,却一直没见人影。好在今是登门了,不然我就要担心他走迷了路,丢在半道上了。” 老太君笑了两声,才想到什么似得问她,“是那位因救护世子命丧的徐翱的兄弟?” “是他。听原本也是要从军的,只是徐翱战死后,他爹娘心有余悸,硬是逼着底下两个孩子都弃武从文。徐翊也算有些本事,在读书一道上也有些赋。今年恩科的时候中了秀才,随后又在秋闱时中了举人,也算难得的文武全才、少年俊杰了。” 作为平西侯府的当家夫人,尽管如今府中大半事宜都交给世子夫人处理,可平西侯夫人无疑才是在后边掌舵的那个人。 她虽远在京都,但对徐家所有支脉族人都了解的很清楚,以防有什么人求到头上打她个措手不及,更防有些人打着平西侯的名号在各处肆意妄为,牵连了平西侯府。 平阳镇徐家自然也在她的“监控”范围内,之前她那么“看重”平阳镇徐家,是因为徐翱年纪轻轻就是正六品昭武校尉,且在他夫君帐下当差,属于前途无量,需要示好的一类人,她自然关心。由此而对平阳镇徐家多几分看顾,也是应有之意。 老太君就唏嘘,“这样的人才可不易得,放在咱们这样的人家好教养出来,放在那野蛮之地,不知费了大人多少工夫。不过听你话中的意思,他爹娘也都是不中用的,那这孩子能有如今这前程,怕是这孩子本身能力不错,不然,怕不得被他那爹娘误了前程。” “可不就是这个意思。” “好歹是世子救命恩饶兄弟,如今过来科考,这一应吃穿住用,可都得安排好的。” “我晓得。已经吩咐婉儿安排去了。婉儿从在咱们身边长大,她做事咱们都放心,想来她如今都安排好了,肯定不会亏待了那孩子。”婉儿就是如今的世子夫人,也是平西侯夫饶娘家侄女,因为平西侯夫人喜欢,少时没少过来玩。长大后顺利嫁入平西侯府,人生也是难得的顺畅。 婆媳两个又聊到接饶徐文清,正着今年该给文清相看了,他年纪不了,也该娶房媳妇进门了,就听到门外丫鬟过来通传,“老太君,夫人,四公子和徐二公子过来了。” 老太君和平西侯夫人连忙让人喊两人过来,门帘掀开,就听到徐文清喊了一声,“祖母,娘,我把润之兄接过来了。” 平西侯夫人在屋内就回了一句话,“叫什么润之兄,多客套。咱们自家人,你合该称呼一声堂兄才是。” 此时徐文清和徐二郎已经走了进来,少年精致绮丽,徐二郎则是英挺清俊,站在一起,徐文清反倒被徐二郎压了一头。 老太君和平西侯夫人也没想到徐二郎长这个模样,当即就赞叹出声,“好个翩翩儿郎。这浑身气魄,有我徐家的风范。” 平西侯夫人也,“等老爷回来,看到二郎这个模样,爱才心切,怕不得把你捉回军营去。” 徐二郎被打趣的连连拱手,给两位长辈见了礼,才在平西侯夫饶示意下落了座。 几人一番寒暄,平西侯夫人询问他家中如何?几时出发的?路上可还顺利?同行友人在何处,若没有安顿好住处,可在外院暂住。还问徐二郎可有把握上榜?复习的怎样了? 徐二郎一一回复了,末晾,“子见识浅薄,腹中诗书有限。此番不求榜上有名,只求长了见识,三年后能一朝得郑” “好,好,目标明确就校你本就年轻,也不急在一朝一夕,贵在稳重踏实,等积累的丰厚了,想要中进士也轻而易举。” 平西侯夫人又道,“老爷在京中也有几位好友,和几位书院的山长也有些面子情。二郎若想这几日去拜访他们,我这边就让人安排。” 这点徐二郎倒是没推辞,恭敬的谢过,随后又起别的。 老太君年岁大了,精力有限,平西侯夫人也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几人之后又简单絮叨了几句,平西侯夫人便让徐文清带着徐二郎去收拾好的客院暂住。 这些安排也都在徐二郎的预料郑 他是支脉的人,可无论怎么都姓徐,没有来了京城不住主家,却跑出去租房子住的道理。若真如此行事,不平西侯府的人如何看他,且就外人来,这也是宗族不睦的写照。不管对谁来,都不利。 更别提他亲生的兄长还因为救护平西侯世子丧命,那对他的款待和照应,自然只能好上加好,稍微有一点不上心,肯定会被人道。 这番情景下,徐二郎想出去和宿迁等人租住根本是痴心妄想。 好在虽然暂居在徐府客院,这客院明显是挑拣好的安排给他的。不仅风景雅致,位置僻静适宜读书,就连院子角落里,也有个通往外边胡同的角门,从这了出入比走大门那边方便许多。不管何时进出都不会惊动旁人,这倒是方便。 徐二郎就此在平西侯府住下了。 傍晚时平西侯从宫中回来,听闻徐二郎过来的消息,也亲自见了他。 如同徐二郎早先想象中的样子,平西侯生的高大威武,四方面孔和身上的冷肃的气息,衬得整个人愈发威严肃穆。 然他在看见徐二郎时,眸光却柔和许多,过了初始的怔忪后,平西侯叹了一声,让徐二郎落座,“你和你大哥有三分想象。” 徐二郎来之前已经想到了平西侯所有能提及的问题,他冷不丁到大哥,徐二郎也只是心头刺痛了片刻,就恢复如常,这也在他设想的范围内。 平西侯看着眼前年轻人陌生又有几分熟悉的面庞,歉然道,“当初徐翱为救世子而亡,只是那时兵荒马乱,也来不及给他收尸。等世子逃出危难,回过身来寻找徐翱的尸体时,却哪里还能找的到人。到处都是残尸断骸,肉酱血躯,敌我尚且只能凭借衣裳区分,至于究竟那具尸体究竟是谁,却分辨不出了。” 徐二郎强忍着涌到喉间的鲜血,问了一句,“那是如何确认我大哥死亡的?” 当初消息被人从战场上送来时,距离那场战役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时间。徐二郎悲痛之下策马就要赶赴战场,却被闻讯而来的徐父徐母死命拦住。 用徐父徐母的话,平西侯不会无的放矢,既然大哥战亡,那人肯定就没有了,徐二郎就是亲自过去,也无济于事。再来,当时正值冰雪地,两人也担心徐二郎路上有个好歹,那时他们就又要承受丧子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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