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嘴型都是不一样的,但是他们笑得像是用同一把尺子量出来的。
最先迎上来的女人看着墨镜和导盲杖:“他这是……?”
“他眼睛不好,一点东西都看不见。”
纹身男说完,那些人又同时嘴角收起,露出并无差异的嘴角耷拉的悲伤表情。
感觉像是复制粘贴的。
“没事,万间无量尊者会保佑你的,在他的庇佑下,你一定能重获光明的。”那女人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扎了个马尾。
夏其妙的手被马尾女握住,她率先感受到的是细腻。人的手掌不该是这个触感,应该有掌纹。
然而,她感觉不到。
“姐,姐姐,这样不太好吧……”夏其妙装作羞涩,摆脱她的手。
纹身男看着那张麻子脸,感觉也就真的只有瞎子才会对这种女人脸红,无形中又信任两分。
“没有什么不好的,你来了这,我们就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有什么的。”
马尾女仍然笑着,又抓住这小瞎子的手拍了拍。
“我带你去见尊者大人吧。”
纹身男这时候开口,抓住夏其妙的手往自己这边拽:“不用,我们带他去。”
他不给马尾女再开口的机会,带着瞎子就走。
夏其妙没有回头,一个瞎子是不会回头看的。她也不敢回头,生怕回头看见一张张被刻出来的笑脸。
她虽然被拽着,但另一只手还在点着盲杖,争取没有半点错漏。
纹身男在一间办公室前停了下来,他面上恭敬地敲了敲门。
听到锁开,他对着光头男挥了挥手,看见后者拉住瞎子等在外头,便走了进去,并顺手带上门。
这房间的隔音很好,夏其妙没有偷听到半点动静,她的身体和脑袋正向前方一动不动,但是眼睛在墨镜的遮掩下隐秘地观察着。
这里的墙壁极为干净,上面一点装饰物都没有,她所处的走廊尽头链接一个院子,树木郁郁葱葱。
“进去吧,阿七。”
没过多久,纹身男就出来了,在夏其妙点着盲杖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又低声补充一句:“不该说的别说。”
她迈进门槛,身后的门就被外头的人带上,毫不留情地一声“砰”,将她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
“来,可怜的孩子,往前走。”
这声音听起来带着年岁的味道,比较苍老。
夏其妙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脸上布满褶子和皱纹,还在笑着,整张脸仿若菊花。
她的导盲杖向前,戳到椅子后顿住,又听见他说道:“小心点,这是椅子,坐吧。”
她用手摸着,确定大致的形状后坐下。她坐得板正,一开始微微错开,没有正对他。
“我听阿五说,你是他们失散已久的堂弟?”
听到声音后,夏其妙又微调姿势,这回完全面向他:“是的,我叫阿七。”
“可是,据我所知,他们两个并不是亲兄弟,怎么可能同时拥有你这个堂弟呢?”
这是什么意思?夏其妙原来以为纹身男是带她见上一级的领导,具体来讲她该怎么表演行骗,怎么听起来对方毫不知情。
她的脑子里快速过了几个猜测,再联想这老人刚开始的表现,大致有了想法。
“他们是亲兄弟啊,你是不是弄错了?”谁怀疑谁举证,既然是对方提出来的问题,那就应该由他来具体说明,而不是让自己来。
她什么都不知道,说的多,错的多。
那老人的脸色变了一变,很快又恢复如常地笑着,仿佛那只是夏其妙的错觉。
“他们是怎么对你说的?”
“要不让我堂哥进来跟你说?你也看到了,我是个瞎子,有很多事情我都说不清,还是让他进来跟你说吧。”
夏其妙握住导盲杖起身,对方立马跟着站起来:“诶诶,先不着急走啊。”
“我实话跟你说吧,刚才过来的那个人,是我们这里有名的混混,偷鸡摸狗、打架斗殴,什么不正经就来什么,我怕你被他骗啊。”
老人见瞎子坐下,便也安然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他长叹一口气,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夏其妙不置可否,没有应和,她静静地看他继续往下演。
“这小伙子有手有脚,也不出去工作,天天勒索别人的钱财过日,你是不是被他抢了拐到这里来的?”
“我不是,他们是我的堂哥,我们是一家人,亲戚之间哪有什么抢不抢的。”她也扬起嘴角,笑得标准。
“害,你不知道,那两个人小时候就偷东西,长大更是不得了,进了好几次局子。”
那老人摸摸下巴上稀疏的胡须,摇了摇头:“他们没地方住,就死乞白赖地来我这里,说是来我这里当志愿者,其实就是白吃白喝,白拿钱。”
听上去是个十足的受害者。
“他们最近好像还在跟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你别是被他们拐了,要去做什么坏事的。”
“我跟你说,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要是被他们威胁了,根本不认识他们,就跟我说一声,我帮你离开这里。”
老人的语气听起来诚恳,似乎真的是在替人着想。
夏其妙不为所动:“大爷,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虽然我堂哥们有时候的确不太着调,但是他们其实是个老实人。”
那老人被“老实人”三个字噎住,表情都僵硬片刻。
她继续咬死之前的说法:“他们本性不坏的,而且我也真是他们的堂弟,并不是假的。”
“我更相信我的堂哥说的话,虽然我还不清楚你的身份,但先谢过你的好意了,不过,你到底是哪位?”
“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这个疗养院的院长,你称呼我为周院长就行了。”
疗养院?某骼仙与时俱进的啊,竟然还开了个疗养院,不知道这是怎么运作的。
“周院长?”她迅速回忆之前的对话,“那我可能走错了,我堂哥明明说带我去见万间无量尊者大人的,不是来见什么周院长的。”
“谢谢,但我得先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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