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文明

这个时候，陶南歌忽然开口问道：“你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周震回过神来，立刻强压下心中的种种渴望，平静的回道：“还行。”

陶南歌点了点头：“好。”

说着，她立刻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周震紧随其后。

两人来到车厢后面，打开厢门，露出门后的几名武装人员。

这几名武装人员是YL015、YL016、YL024、YL025、YL026以及YL019。

他们或坐或站在门后逼仄的空间里，除了他们所在的这点位置，其他地方全部塞满了各种货物。

从外包装来看，货物有食物，饮用水，能源电池，还有几个外观特殊、打着警告标志的“数字”材料箱。

这些物资，是陶南歌和周震特意从玉榄隔离点的仓库里精挑细选出来，准备跟荆溪隔离点交易医疗设备用的。

此刻，陶南歌扫了眼YL015等人，简短说道：“都下来。”

YL015六人浑浑噩噩，闻言一个激灵，立刻跳下车。

他们每个人的神情都十分麻木，眼睑一片浓重的青黑，眼神也有点涣散，就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休息过一样。

“沈爷……”

“南姐……”

在半挂车旁边的空地上站好后，六人面色僵硬的开口问候，下意识的低下头，摆出恭顺的姿态。

陶南歌平静的说道：“你们在这里看着车。”

YL015等人马上应道：“是！”

紧接着，陶南歌转身和周震朝荆溪隔离点的入口走去。

很顺利的叫开了人防大门，大门刚刚打开，周震顿时看到，里面是一条绝大部分隔离点都有的入口长廊，长廊上布满了各种火力点、病毒扫描仪器、警报器……明亮的灯光从里面打出来，照出了门口几根生机勃勃的大葱。

这几根大葱长势很好，葱叶翠绿，葱白水嫩，连根须都透着茁壮有力，在冷白的光照下，青白交错，格外开胃。

与此同时，天花板上检测“数字病毒”的设备，对着门口的两人进行自动扫描。

周震没有半点迟疑，立刻用出了数字域【空投木马】，控制了这里的所有电子设备。

于是，走廊上很快响起了节奏舒缓的提示音，伴随着设备的绿灯闪烁：“已扫描，未感染。”

那几根长势很好的大葱在地上走来走去，似乎叽叽呱呱的说了些什么。

周震不动声色的站在陶南歌身边，见陶南歌直接往里走去，他立刻跟上。

人防大门入口处，几名清一色剃着光头、大花臂、全副武装的壮年男人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周震走进隔离点，懒洋洋的聊着天：“这小子衣着干净整洁，身上连个武器都不带，应该是个兼容者。”

“应该是，但感觉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怪。”

“我也是这样的感觉，总觉得他好像不是一个人，好像身边还跟了个什么东西。”

“别瞎扯了，这里有检测‘数字病毒’的设备，真有问题，早就报警了……”

“一个男的有什么好聊的，老吴，你继续给我们说说，上次出任务碰到的那个女的，是不是真的那么骚……”

“他知道个P！人家正眼都不看他一眼，他就是吹的！”

“哈哈哈哈！”

几人爆发出一阵哄笑，忽然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们转头看了眼四周，猛地发现……人防大门没了！

整个荆溪隔离点的出入口，消失不见了！

※※※

荆溪隔离点，交易大厅。

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各种各样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媚笑、发嗲、吵嚷……混合成充满了烟火气息的市井味，在宽敞的地下大厅中犹如浪潮般澎湃汹涌。

陶南歌不紧不慢的穿梭在人群里，周震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在他的视野里，这里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蔬菜、水果以及呱呱喳喳的鸡鸭鹅。

“叽叽叽叽……”

“嘎嘎嘎……嘎嘎……”

“昂……昂昂昂……昂昂……”

周震浑身肌肉紧绷，每一步都走的无比小心，他有一种感觉，自己可能一个不小心，就会把旁边经过的鸡鸭鹅踩死，又或者脚下一滑，可能就会砸死一大片蔬菜瓜果……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闭上双眼，同时伸手拉住陶南歌的手臂。

陶南歌回头看了眼周震，然后反手牵住他，往前面走去，边走边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周震睁开眼，手臂上全是皮肉翻卷的血字，密密麻麻的利器划痕，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肩上。

他身上穿着的白色印花字母圆领T恤血迹斑驳，似乎已经被鲜血染红。

前面拉着他的陶南歌，也悄然变幻，转头看过来时，绝美的小脸上满是害羞的微笑……是纪雪薰！

周震强自镇定，语气平平的回道：“还行。”

陶南歌没有说话，继续拉着周震朝前走去。

两人很快穿过了拥挤的交易大厅，这个位置，是每个隔离点最热闹的地方，荆溪隔离点也不例外。

这里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风波发生，高风险城市，什么古怪的性情与打扮都有，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周震。

吵吵嚷嚷的嘈杂里，所有人都在继续为自己的目的忙的不可开交，完全没有留意身侧擦肩而过的身影。

巨大的喧嚣中，一名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的壮汉，赤裸着上半身，站在厚实的砧板后，举着一把锋利的砍刀，对着砧板上一副猪大骨就是一顿砍。

砍着砍着，他忽然一刀砍下自己的左手，温热的鲜血霎时间迸溅而出，迅速染红了整个砧板以及皮围裙。

壮汉却是一点没有感觉到异常，将砍刀刀尖扎入砧板，空出右手来，把砍下的左手放到砧板中间，和猪大骨放在一起，几刀就剁得四分五裂。

他嘴角挂着笑意，今天明明没有进猪脚，不知道为什么，砧板上忽然多出了一只猪脚，这下子可以多赚一点了……

角落里的帐篷中，一名流莺刚刚结束了一场交易，客人脸上带着餍足的神情，正在一边穿戴，一边手脚不老实的占着便宜。

流莺习惯性的露出媚笑，心里思索着怎么快点打发走这一位，出去迎接下一位，忽然间，她伸手拿起一根大红色绑带，一把蒙住客人的眼睛，快速打了个结。

客人一点没有生气，反而露出好奇与期待的神情，还以为是附赠服务。

下一刻，流莺直接一刀刺穿了他的心脏，看着快速涌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衫不整的男人的肢体，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果然是成了人形的人参！”

“我发了！发了！”

与此同时，一名身量瘦削、神情阴鸷的平头年轻男人正时快时慢的穿梭在人群里，时不时以极为迅捷的动作，从过往的人口袋里拿走一点什么。

拿着拿着，他忽然被一只磐石般的手掌牢牢抓住的手臂，抬头看去，就见面前站着一道铁塔般的身影，那是一名毛发浓密、脸上布满伤疤的中年男人。

平头年轻男人赶紧说道：“我是常三哥的人……”

话还没有说完，那名铁塔一样的中年男人直接一刀把他的脑袋砍了下来，无头尸身胸腔里冲出喷泉般的血柱，溅了四周人满头满脸。

包括那名铁塔般的中年男人在内，所有人都无动于衷，似乎这是一件司空见惯的常事。

铁塔般的中年男人抓着小偷的脑袋，对不远处的同伴说道：“等我一下，我削完这个苹果就过去。”

说话间，他对着小偷又是一刀，转眼之际，就把这名小偷削成了人棍，望着面前光溜溜的躯干，中年男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么大的苹果，还是第一次见……

※※※

荆溪隔离点，穿过钢铁栈桥，通过了一道需要验资的铁门后，进入了一座地下大楼。

这座大楼和低风险城市那种综合性的办公大楼差不多，入口处有前台，旁边的墙壁上，有花花绿绿的楼层提示，告知来者这里每一层都有些什么项目。

在周震的视野里，这里没有蔬菜了，来来往往都是些肥瘦不一的家禽。

这些家禽比交易大厅那些夹杂在蔬果中的家禽要安静地多，不管是鸡鸭还是大鹅，都不吵不叫，只是目光警惕的看着他。

陶南歌站在楼层提示前看了看，很快找到了他们要去的办公室。于是，她转身朝前台左侧的走廊走去。

周震立刻跟上。

他感觉到，那些家禽的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一直到他跟着陶南歌走进那个挂着编号“14”的办公室，形形色色的目光才收回。

14号办公室的门关上，办公楼大厅里，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刚才那个人，有点奇怪！他左半边身体和右半边身体，不是很协调。”

“能通过门口的病毒检测，应该不是感染者，多半是‘数字域’比较特殊。”

“没错，别疑神疑鬼的了，这里是荆溪隔离点，咱们新老大的‘数字阶梯’很高，别说不会出事，就算出了事，也有新老大。”

“管别人闲事干嘛？赶紧想想下趟任务吧，这段时间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霉运，老是遇到感染者，都丢了好几次货了……”

说话间，一名身材高大、熊腰虎背的壮汉拿出一个皱巴巴的纸质册子，扔到了前台的柜面上：“这几趟货的单据……”

话还没有说完，壮汉忽然一愣。

他看到自己扔在桌子上的册子，变成了一封粉红渐变、印着大红桃心的情书。

刺目的鲜血，正从情书的封口中一点点渗透出来。

鲜血很快染红了柜面，化作一股股微小的血溪，朝地面滴落。

壮汉就好像被马蜂蛰了一样，快速朝后退去。

周围同样找前台办理业务的兼容者看到壮汉反常的举动，都是一怔，紧接着，其中一名留着长发、外形黑瘦的年轻男人率先开口，不屑的问道：“伱这几趟货的单据怎么了？”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柜台前，一把拿起壮汉扔下的纸质册子，翻开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又重新把册子扔下，嗓音沙哑的说道，“还以为多大事，不还跟以前一样……”

这个时候，壮汉皱了皱眉，立刻朝长发年轻男人看去，只见刚刚还很正常的长发年轻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一碗新鲜出锅的红烧肉！

浓油赤酱的色泽，诱人的香气，颤巍巍的软嫩质地……壮汉顿时舔了舔舌头，非常饥饿的朝长发年轻男人走去。

※※※

荆溪隔离点，综合办公楼，14号办公室。

周震和陶南歌敲了敲门，听到“请进”后，立刻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长方形的办公室，参差的摆放着五张办公桌，每一张办公桌后面，都坐着一名穿着作训服的青壮，统共四男一女，全部神情剽悍，装束利落。

他们原本都在电脑前敲敲打打的工作，看到有人进来，距离房门最近的一名壮年男人立刻站了起来，一面走到旁边的休息角，拉开一张椅子，示意周震入座，一名声音尽可能柔和的问道：“这位先生，你想要交易什么？”

陶南歌立刻看向周震，她只知道周震需要医疗设备，但到底是什么样的医疗设备，她还不怎么清楚。

周震没有马上回答，他看到面前一只羽毛鲜亮的大公鸡对着自己“咯咯咯”的叫了几声，但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

于是，周震望着陶南歌，小声问道：“南姐，他是不是在跟我说话？”

陶南歌点头，平静的说道：“对，他在问我们，想要交易什么。”

周震定了定神，这才大声回道：“我们需要一批医疗设备，数目比较多，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最好直接带我去看看你们这里的存货。”

“对了，我们是老安介绍过来的，等下要是成交，别忘记打个折！”

闻言，办公室里的五个人，本来看到有名客人过来，还非常热情，忽然全都神色僵住。

在他们眼里，面前的客人先是对着左边的空气问道：“南姐，他是不是在跟我说话？”

紧接着，这名客人又看向右边的空气，然后用一种截然不同的女人嗓音回道：“对，他在问我们，想要交易什么。”

得到自己的确认后，这名奇怪的客人才声音很大的说道：“……”

“……别忘记打个折！”

望着这非常不正常的一幕，办公室里的五人顿时头皮发麻，他们毫不迟疑的抄起手边的武器，与此同时，坐在最里面的小组长快速按下办公桌下方的某个隐蔽按钮，打开了办公室天花板和四面墙壁中隐藏的自动火力。

天花板上正对着周震的一块吊顶无声翻转，黑洞洞的枪口，从上方直接瞄准了他的脑袋；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几幅装饰性的油画悄然挪开，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榴弹炮口……

办公室的气氛陡然紧绷，周震和陶南歌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看到有仪器开始扫描自己，周震默默的用出了【空投木马】……

五人屏息凝神的盯着周震，很快，唯一的女性成员望向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非常小声的说道：“能量强度是‘第三阶梯’。”

“没有检测到病毒！？”

一听没有检测到病毒，几人全部暗暗松了口气，坐在最里面的小组长这才看着周震，干笑着说道：“既然是安哥介绍的，那我就先带你去看看设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