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赛博精神病

黄泉部长果然深得公司狗混日子的精髓，工作是做不完的，能拖就拖，能混就混，唬弄不下去就调查先，不要莽，有什么问题先研究，再分析，后讨论，大家把PPT修一下，喝着咖啡开过会，变成集体的责任再做决定，总之先把锅分出去，省得没事给自己找点事做。

就算真的一调查就查出怪物问题了也不要紧，只要死几个人能解决那就给他捂住先，日报糊弄得过去，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就算了结了，真的闹大了再说喽。毕竟说到底，怪物都是公司的东西，你又不能拿出去折现，大家本质上都是拿底薪给董事会看仓库的，整天和那怪物较什么劲，拼什么命啊？

唉，现在李蟠回想回想，当初一进公司就“努力！”“奋斗！”“销冠！”的自己，简直是太天真太纯洁了……

“秋山同学。”

“嗯？怎么？”

李蟠回过神来，他正把推车上的新鲜素材倒进技术实验室冷藏库，这些都是从操场上铲下来的，毕竟他出手之前忍军双方就打了一场么，那些无名无姓的中下忍炮灰可没有主角待遇，打死炸死了不少呢。

回头一看，桐生和雅走出手术室，身边跟着无人机抬着的担架，

“试验失败，又死了一个。”

“哦。”

掀开床单，看看担架上五脏六腑爆开了花的尸体，李蟠也顺手庖丁解牛，扒皮拆骨，把器官脊柱脑叶一块块解剖下来，贴上标签密封袋，分门别类得回收到仓库货架上，熟练得好像在片刺身。

桐生忽然开口，“这样做真的对吗？”

李蟠瞅瞅他，

“怎么，不是你自己要加入的，说什么只要帮你发SCI就什么都愿意干吗，反悔了？”

“不，我是说……就这样强行把魔神器官移植到他们体内，真的有人能撑过突变，完成进化吗？

你这《人体改造之书》有点太极端了吧，一晚上死了十几个了，我看以这个速度突变下去，成功率根本达不到百分之五十那么高吧？”

桐生和雅擦着眼镜上的血，研究着一张写在人皮上的血书，虽然嘴里说着反对，但三角眼里却闪着兴奋的光，

“虽然我也赞同使用激进试验获取数据，但难得有这么多珍贵的活体封魔忍实验品，或许还是应该一個个，慢慢研究，通过更理性的研究和计算，搞清楚其中蕴含的科学原理建模，最后再人体试验……”

“没有这个必要，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搞研究写论文，实验品不够就再抓点来好了，忍者不是还有好多么。

而且这背后也不存在什么科学的理论依据，这是纯粹的魔法。”

“魔法？”

“黑魔法，根据阴阳寮中的记载，封魔之印，说白了就是古代精灵的恶魔召唤术和封印术，封魔忍其实就是恶魔术士。

他们那些家族秘传忍法帖，其实是恶魔契约，献祭自己和子孙后代的灵魂，召唤异次元超高维的魔神降临，换取短暂的微薄的战斗力提升。

而作为代价，从今往后，世世代代，身心灵魂都是魔神享用的活祭品。比如封魔家秘传的黄泉忍法，更是几乎完全恶魔化，死后也可以投影回来的魔人了。”

两人聊着天走入地下，五车学院地下的刑讯室实验室里，正囚禁着大群被剖肠断腹，植入魔神器官，强制拘束监禁的忍者。封魔的，甲贺的，伊贺的，大家都被关在这儿做墨山人体改造术的小白鼠。

那些经常潜入失败，被调教经验相当丰富的倒还能撑久一点，有的经验没那么丰富的，就容易把持不住发生变异，bong一下爆成一摊肉酱，然后李蟠就得进去铲起来，尽可能回收剩下的残骸，相信现在失败的经验，必可活用于下一次……

“封魔忍的力量在血脉中世代相传，你可以说，这些家传忍者的基因池都已经污染了。他们的灵魂已经扭曲，成为魔神来到此界的道标。只要有忍者基因肉片残留在世间，恶魔就可以降临。

因此这些都是被异界的投影污染的东西了，他们的‘魔力’，是通过投影干涉，把人世间的规则，扭曲成其他世界的法则，所以你根本研究不出科学道理来的，也不用太珍惜了，这些魔神的肉渣，随便找个活体灌进去，恶魔就会像蝗虫一样从缝里涌出来的。”

桐生和雅一脸不信，

“你别唬我，我家祖上也有阴阳师传承，我怎么从来没听过阴阳寮有这种说法？

而且这改造之书上的知识伱又是从哪儿学到的？是哪位大师的论文？有实验报告和数据分析吗？”

“啧，做梦梦到的行不行。”

想不到这理科生这么较真，寻根究底的，李蟠只好坦白，然后打开一间隔离室，把一个心口开出朵彼岸花的死忍拖出来解剖，

“你看，这个不就成了百分之五十么，这个世界肯定没这种植物吧。”

于是桐生理解了，

“原来如此，你也做梦啊。”

李蟠皱眉，“也？”

桐生一边与李蟠协作，把那朵魔神之花的根茎，小心从人体血管中剥离出来，移植到LCL培养皿中，一边道，

“我也在梦中受到过异空间存在的感召，听到异界的低语，出现深度幻觉和交流，它教导我大量前所未有的学识，指引我在人间行它的意。”

李蟠好奇，“这个‘它’，长什么样？”

桐生摇摇头，“不知道，它总披黄袍子，也可能是皮吧，反正我没见过可以定义为‘脸’的东西。”

李蟠懂了，“原来如此……那你的梦里，这个黄袍子要你干嘛？”

桐生倒也挺坦白，“它说它被困在七姐妹星团的一颗行星上，让我接它回地球。”

李蟠点点头，“哦，你得这病多久了，精神科大夫怎么说？”

也不知道是找来一大堆素材刷满了好感度，还是神经病终于找到了趣味相投的同类，桐生和雅这家伙，居然还一边做着忍体试验，一边和李蟠交起心了。

桐生，“这不是神经病，是脑域潜能开发手术常见的副作用，脑子里的改造和插件越多，越容易出现各种各样幻听幻视的后遗症，不过我家本来就是开医院的，用的也都是最好的插件和治疗方案，通过排查确认不存在被骇客侵入的可能性。

所以我估计，‘它’可能是某种地外智慧生命，用特殊技术干扰了QVN量子通信，对地球发出的求救信号，频段正好被我的脑波插件接收到了，不是什么幻觉。”

李蟠直皱眉，“姑且先不论这是不是精神病幻想，就算是真的接收了外星生物的信号，怎么你看起来好像也一点不吃惊的么？”

“这有什么好吃惊的，地球上从古至今都有这么多异次元生物，外太空肯定也不会空无一物。人类都可以通过QVN把诸天万界链接在一起了，其他恒星系有可以沟通交流的存在不是很正常么。”

桐生手抖不抖，干净利落的完成魔神器官的移植，

“不过我确实从小就对‘它’产生了强烈好奇心，连带着也对生物构造，地外生命产生了浓厚兴趣，还报名参加异星探险来着。如果真能在七姐妹星团找到它，应该也可以发论文了吧。”

李蟠也是无语。

玛德这些理科生，遇到神迹降临，受到异界神的感召，发生了第四类接触，居然满脑子就想着发论文……

“那你现在怎么在这当校医？”

桐生耸耸肩，

“当初我家给我那么多脑插，又送我上东大生物科学研究院，是要我继承家里的医院，竞争东大的院长教授，不是让我跟着大和号远航猎户座，找什么地外生命的。

我当时也想着，大和号的曲速引擎也是初次投入使用，技术还不成熟，想着等第二艘武藏号建成后再走也不迟，所以我最后和家里达成协议，只要给桐生家生下继承人，想做什么都行。结果一念之差就没上船。

可谁能想到，从那以后我就被‘它’抛弃了，再也没有做过梦，而且高天原很快也投降了，我家的医院被SEC查封，因为以前改造了几个研究生的事被翻出来，也被东大开除，还因为非法人体实验遭到SEC通缉。人生一路跌到谷底。

以至于现在只能靠旧交的关系，被秘密保护起来，在五车做一些医疗和技术上的支援了。”

“诶……你的人生转折还蛮大的哦……”

“嗦嘚死涅……”

“嗷嗷嗷！BONG！”

这时又有个被实验的忍者没忍住，炸得和爆米花一样。

话说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还真低咧……

李蟠只好又进屋铲肉，

“你知道吗，本来我想一刀砍死你的。”

桐生纠正他，

“你砍了，只不过我没死。”

李蟠，“对哦……”

这回轮到桐生好奇，“能问问为什么？我都没见过你吧？”

“不能。”这时李蟠看看新到的邮件，把铲子丢给他，“我还有约，你继续吧。”

反正他已经把人体改造之书传授给桐生和雅了，接下来他搞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人体魔神都无所谓。都是用来牵制公司注意力的炮灰魔神么。

于是把实验室留给对方，李蟠出门赴约，去见不知火雾子介绍的高天原退役骇客。

对方行事很小心，选择在夜之都郊外的公共墓地见面。

这年头都是赛博墓碑，超梦扫墓，有钱人直接转世永生，中产阶级也可以上传到电子天堂，也就穷人会找个地方放放骨灰，租用公墓的人格智能，读取家人的记忆芯片，扫墓的时候就可以通过超梦模拟，和系统生成的家人电子影像，渡过一段平静的时光。

而这次的骇客也是通过骇入公墓系统，以他人的电子幽灵作为伪装，进入超梦和李蟠会面。

“就像邮件里说的，我有一份高天原内部的加密文件需要解码。听说你是大蛇的退役骇客。要做任务还是要钱，开个……”

李蟠忽然楞住了，因为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电子幽灵，分明就是还没装罐的少女十八。

这个‘十八’没注意到李蟠的异样，只是面无表情的，

“初次见面，秋山先生，我是雾子的朋友，你可以称我朱莉，你发的部分代码我看过了，但是很遗憾，我从大蛇退役很多年，技术过时落伍，也没有足够的硬件软件来干这种活。你需要找别人。”

不是十八……那这造型是怎么……难道……

李蟠眯起眼，

“那你还约我会面是什么意思？”

朱莉解释道，

“听雾子说你很能打，我现在遇到点麻烦，雾子暂时不在城内，只要你能帮我摆平，我可以通过在深网的关系，替你找可以接这活的高手。虽然我的技术落伍了，但至少也有点人脉，而且能起到防火墙的作用，对双方都好。当然，对方开的价你自己准备好。”

也就是得先刷个任务解锁中间人呗，这倒也是常见套路，毕竟为了防止被公司啊安全局的钓鱼执法，骇客这圈子是挺小心的，没有专人介绍，确实很难找……

李蟠沉默了一会儿，看看‘十八’的脸，

“你有什么麻烦？”

对方打开夜之都地图，标记了一家事务所坐标，又贴了两张照片，

“我的朋友惹上了本地的黑帮，被绑走三天了，在他们被砍手砍脚扔进下水道之前，希望你把人救出来。”

李蟠看看对方提供的信息，

东城会，越池组，金勇俊，姜舒妍……

“……这件事不难，不过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李蟠眯起眼，

“你现在用的这个虚拟造型，是谁。”

朱莉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对方莫名其妙问这是为什么，不过还是说了，

“是朋友。”

“朋友？”

“算是……后辈吧，不过她是八岐大蛇部队的ACE，比我厉害多了，一次任务我惹到高天原骇客，被抓住跟脚，查到网络终端，全部家底都被打爆了。

还好我们都混魔鬼港湾，就是一个论坛的，相互都认识，如果不是她私放了我一条生路，当时我就被烧死了……所以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全身接口都废了，帮不到你了。”

李蟠沉默了一会儿，

“她还……活着吗？”

朱莉摇摇头，

“网络战争从来没有终结，安全局一直在追捕高天原的骇客，斩断八岐的蛇头。而且她所在的那支电子鬼部队，太优秀，太显眼了。我听说九处直接扔了颗机雷，把她们连锅端了。

这地方也是她选的，说是，至少，可以从夜之都逃出来了。”

是么……

李蟠摘下眼镜，远眺夕阳下，垃圾山和贫民窟组成的此起彼伏的丘陵。

至少这里真是够偏的，不会再被钢铁的摩天都市，投下的黑暗所拢照了。

选了个好地方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