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渊此刻就像是陷入了极其可怖的梦魇之中,面色苍白、浑身冷汗直冒。
好在钱若常并没有让道渊直面真仙之威太久,几息之后,就很快将丝线抽离。即便是这样,道渊依旧神情惊怖、满目惊惶,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有这么夸张嘛……”见到这一幕,不少人心中暗自嘀咕。
但在钱若常,将丝线一一接入到他们的身躯之后,无一人再敢怀疑了。
道渊勉强还能支撑,表现在众人中已经算好的了。有不堪者,当场瘫软在地,哆嗦不止。心理崩溃,哭爹喊娘者,也不在少数。
眼见所谓的天骄如此不堪,钱若常也不以为意。
甚至他特意挑选了一位被囚真仙中的“危险分子”,就是为了好好震慑一番这群新人。
跟其他人的真情流露不同,李凡的表现自然是伪装出来的。
别说真仙了,就算能够横跨可能性的强者,李凡也曾亲眼见过。自然不会被吓到失态。
不过钱若常让新晋仙狩们“直面”的这位酣睡真仙,的确有几分古怪。
他似乎竟能发现插在自己身上的各色丝线,并通过这些丝线、窥探外界。
于是乎,当一众新晋仙狩们连接丝线之后,首先面对的就是真仙的凝视。
一双冷漠的眼睛,居高临下。似乎要将神魂深处所有的一切,全都看透。内心深处,再无丝毫的秘密可言。甚至生死,都只能任凭眼睛的主人掌控。
“难怪这群人如此状态。绝不是直面真仙这么简单了,而是时刻处在真仙、高位格生命的细微观察下……”
“不过,就不怕关着的这位,从外界之人的脑子中窥探到脱困而出的办法么。”
李凡不动声色的瞥向钱若常。
只见他却是始终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根本没有这种担心。
于是李凡转头仔细看向关押真仙的方框,所谓“道绝之所”的囚笼。
虽然看似,方框中被囚禁的真仙们跟众人同在一处。但很显然,于眼前浮现的只是代表囚笼存在的画面罢了。
“尘世间唯一能称得上真正道绝的地方,唯有那些被道湮之劫洗礼过的湮灭地中了。难不成,朔星海仙狩,竟能以湮灭地为牢笼?不过这些丝线,又是如何穿过湮灭地的?”
深网核心中,有着太多未知绝密。
钱若常让众人所见,也只是这一根闪亮的丝线、以及周遭附着的无数方框囚笼。
李凡并未能窥探到更多的信息。
昏暗的深网中,不知时日变迁。众人只是被迫,换着花样去直面一位又一位被囚真仙。
即便差距再怎么大,在经历过如此频繁的洗礼过后,慢慢的众人都开始变得有些麻木了。
唯有真仙中气息最为危险者,才能让他们感到些许的畏惧。
至于寻常真仙,皆是能等闲视之。
钱若常似乎很满意众人的进步速度,这一日,终于中止了不断插拔丝线的游戏。
“很好。看来你们,终于勉强适应了【仙】的存在了。”
“接下来,就是在此处的最后一关。”
“过了此关,我们就能正式去编织捕仙之网了。”
钱若常的脸上,再度露出了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在场仙狩们,俱是心中一突。
而钱若常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们面露难以置信之色。
“这最后一关的考验,则是亲手,剖真仙之尸!”
声若惊雷,落于众人耳中。
牵连着众多方框的丝线,隐于黑暗之中。
几息过后,光明再度浮现。
伴随着一起的,还有一道高大、矗立的身影。
身影如渊如海的气息,让猝不及防的众人呼吸顿止。不敢发出丝毫异动。
而再看向左右,一直相伴左右的钱若常,竟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
众人这才想起钱若常之前所说的考验。
生剖真仙之尸……
场中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即使明悟了任务目标所在、却也没有人敢,亦或者能轻易动手!
矗立在众人眼前的那道身影,说是尸体。
实则跟众人之前所直面的被囚真仙,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看不清真仙的面容,但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被前方的真仙淡淡地盯着。
这是这缕视线,压在身上。也重如山岳!
适应真仙的存在,跟在真仙注视下、还能行动自若。甚至要拔刀相向……
根本是完全两个概念。
真仙之尸就在那里,敢出刀解剖者,又有何人?
李凡自是敢的。却没有做出头之鸟的打算。
死寂了许久之后,终有一人,狠声道:“生前再强,死后也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怕他作甚!”
说罢,在众人注视下,朝着真仙尸体笔直冲去。
李凡眯着眼睛,心中提前为这叫做冯增元的修士默哀。
真仙之尸,可跟凡俗意义上的尸体完全不同。即便是真仙求生之意,都能瞬杀玄黄界几名长生境强者。更何况这一具完整的真仙尸体?
果不其然。
冯增元还没飞至真仙身侧,那道矗立阴影,就好似猛地膨胀了数倍。
将冯增元整个吞没之后,又于瞬息之间,变回原样。
真仙之尸,依旧静静巍峨耸立在那里。
而众人却是已经找不到了冯增元所在。
众人俱感头皮发麻,本能朝后暴退。
“他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暴起伤人?”
“你们看,那道身影是不是变得更加清晰了?看上去还跟冯增元有几分相似?”
“怎么回事?明明我们朝后面退了这么多,却不仅没有跟真仙之尸拉开距离。反而越来越近了?”
……
恐慌在人群中蔓延。
即便已经经过了“适应”,理论上的学习。此刻失去了钱若常的庇护,真正面对一具能够随时伤人的真仙尸体,众人中还是不可避免方寸大乱。
不过其中,却也有佼佼者,临危不惧。
“不能再这么干耗下去了。否则,说不好究竟是谁被剖!”姜玉明沉声道。
“吾等日后皆是要屠戮真仙的。区区一具尸体,又有何惧?”靳长月终于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准确的说,是三重瞳。
此刻仿佛在靳长月身体内,存在着三个不同的人格。
其一怒,其一悯,其一空。
她身后三柄剑,也铮然出鞘。
三道刺眼剑光,将此处昏暗的空间照亮。
原本模糊不清的真仙之尸,显露出全貌。
惨白的面庞,面容样貌竟跟带领众人前来此处的钱若常一模一样!
甚至脸上挂着的那抹邪魅笑容,都是如出一辙。
两者的笑容,在众人的脑海中完成重叠。
“这是什么情况?莫非是钱老大他遭遇不测了?”
钱若常消失之前,留下的那抹笑容,使得众人心中无法抑制的浮想联翩。
心神大乱。
“装神弄鬼!”倒是靳长月暴喝一声,语气中怒意不减反增。
三道剑光,融在一处。
扎在了真仙眉心。
一滴鲜血,自眉头渗出。
暴怒不止的靳长月还欲施展剑术,身上却是一道光华闪过,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阵愕然之后,道渊、姜玉明、南宫弘照纷纷醒悟过来,朝着真仙之尸使出了自己的最强神通。
李凡亦是如此。
不过他利用道网之力、幻化出一柄匕首的同时,也不忘大声提醒道:“诸位兄弟勿慌,靳长月定然是完成了考验,被安全传送出去了。只要在真仙之尸上留下伤口就行!”
虚幻匕首,后发先至。直接出现在真仙之尸的面门。
横向一划,沿着嘴角切开。
跟钱若常所留暗示、完全一致的笑容,霎时被李凡破坏。
众人也纷纷从心底魔障中脱困而出,如梦初醒,手段尽出。
完成了剖真仙之尸的李凡,却是已经提前一步,被传送出去。
只位列靳长月之后,众人中排在第二。
不久后,道渊、南宫等人身影才先后浮现。
“马兄,刚刚你是怎么能动用道网之力的?”道渊有些疑惑不解的问道。
“我等俱是感受不到其中道网的存在,故而迫不得已,才使出自身神通剖尸。”姜玉明也是眉头紧锁,死死盯着李凡。
李凡闻言,诧异不止:“两位兄台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等身处道网核心,周围岂能没有道网之力?”
这一番反问,两人皆是哑口无言。
还欲再说什么,之后完成考验被传送出来的人却是越来越多,不再好说出口了。
李凡此前又是出言提醒,又是将真仙之尸的惊悚模样破坏。
明显是帮了后来者大忙。
众人纷纷对李凡表示感谢。
直到钱若常再度出现,才打破了这种热闹。
“你,你,你……”
“表现还不错。至于其他人,勉强合格吧。”钱若常指着靳长月跟李凡、道渊等最先出来的五人,如此说道。
“希望你们狩猎真仙时候,还能保持如此默契、互帮互助。”这番话,却是对李凡讲的。
李凡神情肃然,拱了拱手:“晚辈谨记。”
钱若常冷哼了一声。
众人周遭,光影不断变化。
好似从深水之中,急速浮游上岸。转瞬从深网中,返回了朔星海正常地界。
“诱饵,我已经挑选好了。”
“现在就带你们去布置陷阱。”
借助道网之力,快速穿梭。众人眨眼间就已经来到了朔星海边陲。
前方,众人所见是一片黑暗。
毫无生机之所。
正是李凡来时的方向,湮灭地所在!
又沿着狭长的生机星域前行了小半天,直至彻底离开了道网覆盖区域,众人于现实中现身。
“钱老大,我们就在这里动手?”
即便是向来信心十足的靳长月,此刻心中都满是疑惑了。
钱若常指了指前方:“非也,非也。还要在更前面!”
“可没有道网,我们又岂是那【无】仙对手?”众人急了。
“谁说没有道网?我们不是随身携带着道外化道么?”
经过钱若常这么一提醒,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李凡回首看向来处,的确看到一张若隐若现的小道网。
仿佛映照光线的位置发生了偏转,将这道网之影,无限拉长。
来到了此处道网覆盖范围之外。
只靠着一条道弦,跟真正的道网相连。
“这无仙,狡诈多端。想要在道网之中捕获他,当真是难之又难。”
“但是在道网之外,原本属于真仙的地盘上,他的警戒心、就会大大降低了。”
“走吧。还要再深入一些,让他彻底感到安全的地方。”
钱若常这么说着,继续带领众人,深入湮灭地。
湮灭地内,生机尚存之所并不多。
几乎跟前往至暗星海高墙的路线,如出一辙。
以致于李凡都怀疑,此番目的地就是高墙之内的。
好在钱若常似乎并不知晓高墙的存在。
掠过高墙所在的位置,继续朝着湮灭地深入。
直到在一处窄小的圆形生机星域,才终于停了下来。
此处边界,四分之三都已经遭受道湮之劫洗礼。
只通过剩余的四分之一的狭长通道,跟外界相连。
钱若常似乎对此地十分熟悉,在这片星域内,竟找到了一片漂浮着的游离废墟。
“我看看,应该是这里没错了。”
钱若常摄过地面上的几块碎石,观察了一番,小声嘀咕道。
“先布置【道外化道】。”
他转头吩咐道,而后继续在废墟大地上搜集似这般的碎石。
李凡看似跟众人一样,在十分认真严肃的执行着道网指令。
但注意力却跟随着钱若常,游荡在这片废墟上。
并非用的是这具马天得身躯的意念。
而是此处星域中,梦境乐土的力量。
这里靠近至暗星海,李凡如今的老巢所在。自然也被梦境乐土所覆盖。
“只不过是寻常废墟,究竟有何玄虚,竟能吸引何干仙?”
李凡心中有些疑惑。
但很快,钱若常就给出答案。
因为等他转了一圈回来,将一堆碎石撒在地上。
其上涌现的淡淡气息,让李凡感到有些熟悉。
“这是,仙界登仙台?”
“不是玄黄界上方仙墟中的那个。”
“而是另外一片星域幸存的。”
钱若常双手猛地一拍身前碎石堆,只见碎石顷刻间化作齑粉。
而后这团粉末,在光华笼罩中,衍化成了一座八角四方楼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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