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体

舷窗外，星河璀璨、浩垠无边，李素佳倚靠在舷窗前煞有心事地凝望着寂静而辽阔的星际空间...

此刻，按照作息时间表已经到了深夜，对于劲风的思考，让她的内心如翻腾之浪久久不能平抑。

劲风是什么？

它为什么特别在意梁瑞静肚子里的东西？肚子里的东西又是什么？

两者为什么不能被探测到？

点点繁星犹如疑点，繁多却彼此不相连；团团星云如同迷雾，波云诡谲而暗流涌动。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舱室外响起，她循声望去，只见一道影子忽然飘过，速度之快，好似闪电。

她提起床头的电磁脉冲枪，就在此时，影子又从另一侧飘忽而过，速度更快。

她紧握着枪、一个箭步跨到舱门旁，侧耳听了片刻后，迅速打开了舱门，正当她要伸出枪时，只听「哗！」的一声，一个黑影夺门而入、硬生生地将她挤到了舱室内。

「哐！」舱门应声关闭。

「我，周芸！」

看着一脸紧张的周芸，李素佳长舒了一口气。

「刚才的脚步声是你的吗？」

「是我的。」

「出什么事了？」

「嘘！」周芸向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侧着头将耳朵贴在舱门上仔细地听了一会儿，之后拉着她向里面走去。

「我在测试劲风，看它跟没跟踪我？」周芸小声说道。

「测试？」李素佳茫然道。

「是的，虽然它能隐身，但只要在小空间内来回快速移动，总有几率迎面相撞。」

说完，她的眉头舒展了下来，如释重负地坐在了床边，然后摆了摆手：「没事了。」

「你找我有事？」

「嗯。」周芸点点头，「当然是关于劲风的事，我估计你也没睡，一定也为此烦恼不已。」

「那你怎么看？」李素佳欣慰地问道。

「总感觉翰洋和劲风有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又找不出来是什么？」

「你怀疑他？」李素佳说着递给了周芸一杯水。

「谈不上怀疑。」她摇摇头，抿了一小口后接着说道，「以翰洋的为人，他不会背着我们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他应该...应该是被利用了。」

「被利用？被谁？劲风吗？」

「有这种可能，不过，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李素佳陷入了沉思，约莫1分钟后，她说道：「假设你的推测正确，他应该知道劲风是什么？可恰恰相反，他似乎并不知道它是什么，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装不出来的。」

「嗯，这倒也是。」周芸低头凝思道。

「还有，他的暗物质意念武器和防护服的防护力都失效了，如果他和劲风是一伙的，这一点是说不通的。」

李素佳的话让舱室瞬间变得安静下来，两人或把玩着杯子低头凝思，或目视舷窗外若有所思...

蓦地，周芸抬起头来：「你还记得在休眠舱室机甲x367那飘忽的眼神吗？」

「记得！当时你让它将它的电磁探测仪和红外探测仪所探测到的劲风的影像资料导出来，它竟然忘记开启了。」

「对，这是之前吩咐过的，它明显在撒谎。」

「它好像在隐瞒什么？一定有问题！」

两人又陷入了思考之中，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医疗舱里那种类繁多的植物，明面上那些都是平常的生物实验品，也许暗地里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联想到突然出现的劲风，联想到它那不可探测、具备隐身能力的特点，

让两人瞬间恍然大悟。

「监控！」两人异口同声道。

刘翰洋以周芸身体不舒服为由将机甲x367叫到了飞行控制室，以接替她的飞行值班任务，目的是将它从医疗舱里支开。

当然，这一切都是李素佳安排的。

之后，李素佳和周芸进入了医疗舱，平时，两人都很少涉足此地，正常情况下，也只有在受伤或者需要紧急救助时才会进入，这里似乎成了小型星际飞船内唯一被遗忘的地方。

进入舱室的一刹那，着实让两人震惊不已，在之前的监控里，她们看到的是一幅生机盎然的植物世界，俨然一个生态大花园，可现实的画面是，医疗舱里连一片叶子都不曾有。

取而代之的是成排成排的培养皿，培养皿里培育着处于不同生长周期的人体器官和肢体，有的仅仅只是一个细胞，有的正在分裂生长，有的已经有了器官和肢体的雏形。

「果然在监控上动了手脚！」李素佳气愤地说道。

「劲风肯定是机甲x367培育出来的！」周芸面色严峻道。

片刻后，她又扫视了一眼成排的、大大小小的培养皿，担忧地问道：「现在怎么办？」

「谁培育了它们，谁就会给我们答案。」李素佳凝视着其中一个逐渐成型的人体胳膊，冷面道。

小型星际飞船的射击舱内亮光闪闪、火光四溅，刘翰洋双手持枪站立在射击位上，不断地向四周倾泻着密集的电磁脉冲弹。

密不透风的火力网，加之面积并不大的舱室足以让劲风无处遁形。

此番动作的目的是要确保劲风不在此地。

几轮射击过后，刘翰洋停了下来，他环伺了一圈射击舱，确定以自己为中心的四周均已被枪弹所覆盖，这才放心地打开了舱门。

舱门外，李素佳和周芸已经等候多时了，舱门开启的一刹那，两人迅速闪了进来，舱门也随之关闭。

「机甲x367呢？」李素佳急切地问道。

「还在飞行控制室，放心，我给它安排了新任务，4个小时内是完成不了的。」刘翰洋回答道。

李素佳点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向周芸，周芸领会，迅速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展现在了刘翰洋的面前：「这是我和素佳制定的诱捕方案，需要你去执行，这是方案所需的设备。」

「我会全力帮助你，当然设备这块还需你来完成，这方面你是专家。」李素佳补充道。

刘翰洋接过纸张，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自信满满地说道：「放心，3个小时后准时开启诱捕计划！」

4个小时后，机甲x367完成了刘翰洋所交予的任务，佯装在其它舱室转悠了一圈后偷偷地溜进了医疗舱，殊不知，它的行为早已被监视了。

「它还知道声东击西。」周芸盯着监控屏幕感慨道。

「看来它真的有问题。」李素佳冷面道。

「哐！」医疗舱的舱门打开了，机甲x367快步步入舱内，在关闭舱门前，它警惕地左右瞄了一眼，在确保没有人跟踪后，关闭了舱门。

它完全放松了下来，仿佛这里就是它的心灵乐土，只有回归这里才能让它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它继承了机甲9号的全部技能，特别是后者在生命科学方面的研究更令它乐此不疲。

尽管它的编号是x367，可它固执地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机甲9号。

抱有此偏执想法的还有机甲x72，意识回流现象使它继承了机甲9号的部分记忆。

尽管只是一段深爱李素佳的记忆，可这段记忆已经根植于内心并盖过了所有记忆，且愈发强烈。

一直以来，

谁才是真正的机甲9号是机甲x367和机甲x72争论不休的话题，偶尔也会爆发激烈的肢体冲突，好在只是身份认定，并未触及双方的原则和底线。

它们两个，一个热衷于生命科学研究和实验，一个对李素佳的爱至深至浓，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冲突也就没有了升级的必要。

口舌之争和暗中较劲已趋于常态化。

医疗舱里的实验台是机甲x367的灵魂寄托之地，只有沉浸于生命科学实验才能让它真正成为机甲9号。

对于身份的认定需要意识和行为的高度统一，这是机甲x367始终坚守的执念。

它快步向实验台走去，突然一阵蜂鸣的电流声响彻医疗舱，紧接着，一股强劲的环形磁流向它袭来，磁流所形成的强大磁场就像万枚钢针瞬间刺穿了它的整个躯体，伴随而来的是烈焰般的灼烧感和难以忍受的撕裂感。

它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一个无底的黑洞，且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头顶那束淡淡的亮光正以极快的速度远离，渐渐地，它的意识开始模糊，直至完全丧失。

它重重地倒在了地板上。

机甲x367是被强磁暴振环所产生的强大磁场击倒的，它被安放在了舱门的正前方并用一张与其后方背景一模一样的背景布遮挡住，基本上浑然一体。

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

刘翰洋从暗处闪了出来，他看了看已经失去意识的机甲x367，又将目光投向了强磁暴振环，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该设备拆卸于一台穿梭机，是其推进器的重要组成部分，能为推进器提供强大的环形高能离子磁场，进而推动穿梭机高速飞行。

「它不会死吧？」李素佳的声音出现了，她和周芸从一处幽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强磁流的目标是它的低频神经网络，功率也只开启了5%，并未伤及中枢神经系统，只能算重度昏迷。」刘翰洋回答道。

「能修好吗？」周芸问道。

「问题不大。」

「修之前切断其四肢和所有武器系统的电源，让它失去行走和攻击能力。」李素佳提醒道。

「我需要助手。」

刘翰洋说完走到机甲x367的旁边，周芸和李素佳快步跟了上去。

15分钟后，在三人的通力合作下，机甲x367苏醒了过来。

它看到了三人，三人围成一个半圆形站在它的前方，此架势如同审讯犯人一般。

看着众人那冰冷和质疑的目光，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试图挣扎着起身，可除了头部能动之外，它的四肢包括整个躯体都动弹不得。

「现在该告诉我们真相了吧？」李素佳冷冷地说道。

机甲x367恍惚地看向四周，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不用找了，劲风是不可能在这里的，在你进入前，强磁暴振环已经将这里全部轰击了一遍，任何死角都不留。」刘翰洋冷笑道。

机甲x367像泄了气的皮球，绝望地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