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体

当画面定格时，周芸发现休眠舱盖上出现了醒目的倒计时，休眠舱的焚毁程序启动了。

“对不起，这不是我的本意，但我必须这么做。”机甲xm672略带歉意地说道。

周芸微微地闭上了眼睛，长呼一口气后扫了一眼机甲xm672，它不自然地回避了她的眼神，调整了一下身子后将激光炮口瞄向了她的后脑。

肖航露出了得意的神情，用一种胜利者的目光凝视着机甲xm672...

似乎在炫耀，又似乎是鄙夷。

“机器终归是机器，跟我斗，你还很幼稚，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的脑海里想的是什么？直白点就是人类的大脑不是你们这些冰冷的机器能比的，尤其像我。”

肖航的话富有侵略性且侮辱性十足，引得机甲xm672怒火蹿升，可面对李素佳所在休眠舱那不断跳跃的倒计时数字时，却又无可奈何。

肖航对机甲素有成见，他不是针对某一个机甲，而是所有。

自始至终，他都视它们为战斗机器，仅此而已。

周芸明白了，机甲xm672一定是在唤醒李素佳时不慎触发了休眠舱的倒计时焚毁程序。

当然，“不慎”是无法避免的，是肖航早已内置了的焚毁程序，只要试图启动唤醒程序，它就会自行启动。

“带她出去！”肖航面向机甲xm672命令道，片刻后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肖航！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周芸怒斥道。

她预感到了肖航将要强行休眠她。

“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肖航针锋相对，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我的做法是符合远航舰队规则的，是合理的。”

“符合规则？合理？哼！你不要强词夺...”

“闭嘴！”肖航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粗暴而蛮横地打断了周芸的质疑。

他在咆哮的同时，眼神看向了机甲xm672，机甲xm672手臂一提、凶狠地将周芸提到了另一侧，然后强行拖着她向舱门口走去，一路上传来她那愤怒而充满怨气的怒火...

望着被强行拖拽而出的周芸，肖航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此刻，他就是这里的王者，所有的规则都是为他人量身定做的。

他说了算。

就在机甲xm672押着周芸即将走出舱门时，只见它一把将她强行按了下去，巨大的力量直接将她压倒在地，与此同时，它也迅速猫下了腰。

突然，机甲xm1367从舱门的一侧闪了出来，在周芸倒地和机甲xm672猫腰的一瞬间举起了一把造型怪异的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洋洋得意的肖航。

突如其来的状况令肖航根本没有时间躲闪，甚至连反应都不曾有，当他的脸从得意变得惊慌失措时的一瞬间，枪声响了起来。

一团火光过后，从枪口喷射出一面大网，大网不偏不倚正中肖航，其在接触他身体的一刹那迅速收缩，直至将他网成了一个大粽子。

大网中的肖航不停地挣扎着、谩骂着...可迎接他的是不断收缩而紧固的大网。

机甲xm672挺起了身子，用一副仇恨的眼睛望着肖航，似乎在享受着他被大网不断勒紧的过程。

刚才的出言不逊让它愤怒而抓狂，似乎把怒火全部倾洒在了他的身上。

“肖航，不要在动了，你会被勒窒息的！”周芸在爬起来的同时，喊道。

肖航根本不予理会，一边狂笑着，一边骂着不堪入耳的话语，全是对两个机甲的鄙视和讽刺。

他知道自己上当了，上了机甲xm672的苦肉计，它成功地蒙蔽了他并让他放松了警惕，刚才，他还洋洋得意自己留有后手，可现在，居然被冰冷的机器所暗算。

不过，他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周芸的主意，是她策划了一切，也不愿意承认是机甲所为。

“不要再动了，肖航！你不要命了？”周芸再一次规劝道，她明显感觉到他的脸已经被勒得通红，喘息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并没有听取周芸善意的劝阻，仍不顾一切地用最难以入耳的话语谩骂着两个机甲...

周芸无奈，饱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机甲xm672，机甲xm672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犹豫了片刻后将手臂抬了起来，一连串的金属张合声过后，一把麻醉枪从它的手臂里弹了出来。

“砰！”一支麻醉弹击中了肖航的腿部，他的嘴瓢呼了几下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周芸长舒了一口气，然后面向机甲xm672，说道：“吓我一跳，我真的以为你背叛了我。”

机甲xm672淡淡一笑，然后将头偏向熟睡中的肖航，一脸严肃地说道：“他设置了休眠舱焚毁程序，我只好将计就计，这样才能骗过他。”

周芸点了点头，现在，她应重新审视机甲xm672，它绝非一般意义上的机甲了，也绝非一部超级计算机，而是一个拥有着人类情感的类人类机甲。

它有人类的逻辑思维能力，甚至是优良的情绪管理能力。

“李素佳呢？”周芸问道。

她转移了思绪，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停止思考，两个觉醒且具备人类思维的机甲会让她陷入无限的思维桎梏中。

它们的情况与她没有关系，如果非要说到关系，那就是在今后的相处中把它们当作人类看待。

这时，舱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尽管声音很小，但在寂静的环境中仍格外清晰。

周芸本能地向舱外望去，不一会儿，一条长长的影子映到了舱门上，随着影子的移动和收缩，李素佳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周芸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看到了一个毫发未伤的李素佳。

“机甲xm1367破解了休眠舱的自动焚毁程序。”李素佳摆了摆手，说道。

“严格地说不能称之为破解，事实上，肖航只设置了预警程序，所谓的焚毁程序并没有相应地启动。”机甲xm1367解释道。

周芸再一次看向了倒卧在地上的肖航，看来，他并不想置李素佳于死地，包括她在内，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止她们前往万境之城解救刘翰洋，仅此而已。

“怎么处...置他？”周芸试探道。

“弄醒他。”李素佳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她的回答令她十分意外，刚才，她还担心她会以牙还牙、命令机甲将肖航强行休眠，看来，她错怪了她。

“不管我们作出何种决定，我们都需要人手，更要团结。”李素佳补充道。

周芸点了点头，目光随即看向肖航，只见机甲xm672正在给他注射清醒剂。

“对不起，之前我休眠了你，但并无恶意，只想让你休息休息，因为我看你精神状态很差，并非出自于解救刘翰洋的不同意见。”李素佳真诚地说道。

停顿片刻后，她又接着说道：“关于是否解救刘翰洋，我想，你和肖航都有各自的道理，但我要提醒你的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和外在行为并不一致，怨恨让你失去了判断力。”

“是的，这不是一个成熟女人应该有的表现。”

“不，你很成熟，也许刘翰洋的做法真的伤害了你，换做是我，也会犹豫和彷徨，这是正常的表现，另外，我想澄清一点的是，我去救他，并非想挽回我们之间所谓的爱情，既然爱已逝去，根本无需眷恋，只是尽一种责任，解救同胞和昔日同事的责任。”ωω

周芸点点头，可不等她回应，一旁已苏醒的肖航冷笑道：“救援需要评估损失和成功率，你能保证你的救援行动不会搭上我们的性命吗？一定就能成功吗？”

“我不能保证救援能否成功，但我能保证你和周芸的安全，在抵达玻尔兹曼意识体领地之前，我会和两个机甲改乘穿梭机前往，而你们只会呆在后方。”

“哼！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你能保证救援不会波及我和周芸吗？”

“不会！我相信素佳，她做事很有分寸。”周芸面向肖航、怒怼道，“反观你，为了阻止她前往，竟然强行休眠她并控制了两个机甲，幸亏没有酿成大祸。”

肖航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但他似乎并不甘心，摆了摆手后，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根据远航舰队航行条例中的避险原则，当机组面临可以预见的危险时，同行人员有权采取适当的应对措施，以避免机组人员陷入危险之中，我认为，我的做法符合规则且措施得当。”

飞行控制室安静了下来，的确，肖航的做法符合一般意义上的避险原则，是合乎远航舰队航行条例的，况且，他并没有危及同行人员的生命安全，他的做法只能存在于道德层面的判定。

“没有人说你的做法超越了规则，但我并不赞同你的所作所为，你还记得当初刘翰洋是怎么救你的吗？”李素佳打破了寂静。

她的话就像一条钢鞭抽打在了肖航的身上，令他思绪涌动...

他彻底沉默了，眼前浮现出刘翰洋不惜一切代价解救他的情景。

羞愧在他的脸上浮现。

“可我的做法符合程序和避险原则。”他重复道，似乎只有不断地重复才能摆脱内心的不安。

“好了，这不是批斗会，也不是胁迫，应该是友好和充分的商议关于是否解救刘翰洋，我们需要表决一下，同意的...”

未等李素佳说完，周芸高高地举起了手，从她的眼神里，她看到了一个坚韧而自信的女人。

“你说得很对，素佳，我也很想去救翰洋，只不过怨恨让我失去了理智和判断，我没有绕过他和薇儿的那道坎，也许正是那道坎才表明他真的爱我。”

李素佳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同意去解救刘翰洋的请举手。”

说完，她高高地举起了手，旁边的两个机甲也先后举起了手。

众人的目光齐唰唰地看向了肖航，他环伺着众人，有点不知所措...

“肖航，你可以不出力，但请你念在翰洋曾经救过你的份上，可不可以给一个人情。”周芸哽咽了，眼神中尽是期望，甚至是乞求。

肖航低下了头，大约1分钟后，他慢慢地举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