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请访问 m.duxs8.com)周鼎成直接无比抓狂:怎么了,自己当个四品官就是老天瞎眼了,你练达宁可是三品啊。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不是借了况且的光,这辈子他恐怕都当不上四品官。练达宁可是正经科举独木桥上走过来的人,秀才、举人、进士,一步一个台阶,然后从七品县令开始熬起,多少年了才有了今天的乌纱帽。
不过对比况且,他就觉得那才叫老天瞎眼了,一个白衣秀才什么缘由都没有,一下子就蹦跶到三品锦衣卫都指挥使了,实在是没有天理。
“我说老练,你这是掉哪条河里了,不会是护城河吧?”周鼎成笑着问道。
“若是掉护城河里还好呢,我是虎落平阳,阴沟里翻船了。”练达宁冷笑道。
他心里窝着一团火,虽说树倒猢狲散是人之常情,可是他的政绩官声都是不错的,在江南官场还享有干材之名。只是因为恩师大权不在了,他这个弟子就必须进入倒霉倒计时,这也太残酷了吧。
两人也是老朋友、老对手了,见面就开始互相嘲笑痛骂一通,况且却去安排家人准备招待客人。
不多时,来到大厅落座,大家都穿着便服,如同原来在江南时一样。
练达宁的属下也被接过来安排好房间,由纪昌等人陪同吃茶、聊天。
纪昌可不是家人仆役,而是朝廷正式的官员,临时代职锦衣卫指挥使。
周鼎成知道练达宁进京的目的后也是一叹,人间沧桑几千年、几万年才能一见,可是官场沧桑却是十年八年就轮回一次,无数的官员在官场上也不过是大海浮萍,随浪沉浮,无人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周鼎成以前见惯了这些,对此心灰意冷,常年躲在江南画画写字,无非是眼不见心不烦,没想到最后还是跟着况且回到这里,而且还当上了这么个官,也算是被卷入这个大漩涡里了。
“大难来时各自飞,你也不用伤感了,这年头能保得住自己就行了。”周鼎成感慨道。
练达宁通过况且打通了高拱的门路,不管这种做法是否地道,至少可以保住自己的官帽,他那些师兄弟们也都在各自钻营门路,想尽一切办法脱身苦海,至于有多少人能达到彼岸,那是很难说的事。
徐阶的这条船马上就要沉了,一个时代也将宣告结束。
此时,萧妮儿、左羚都来见过练达宁,她们在江南时跟练达宁就很熟悉了,不用避讳什么。
“练大人此来可要多待几天,我家况且总说,您既是他的恩师也是父母官,他要好好孝敬您呢,一直没找到机会。”左羚笑道。
“这话一定是你说的。这小子是有这份心,不过他不会说这种话。”练达宁笑着对左羚道。
“就是,他心里那些好听话都说给陈老夫子了,就没给别人剩一句半句的。”周鼎成趁机挤对况且。
况且很是尴尬,却也只能听着,在两个老师之间,他的确是跟陈慕沙太亲近,而跟练达宁就显得疏远多了。
练达宁倒是不生气,陈慕沙为况且做的太多了,他虽说是况且的座师,实际上并没帮到况且什么,反而是况且两次帮了他的大忙,还都是攸关仕途的大事,现在是他欠况且这个学生的大人情。
左羚和萧妮儿陪着说了会话,就出去帮着安排酒席,还有带人整理况且的卧房,客房。
须臾,仆役端上来几盘下酒菜还有两坛子好酒,不是朝廷配给给况且的,而是周鼎成拿着况且的银子高价买来的好酒,平时况且都见不到,现在倒是舍得拿出来了。
这是左羚的意思,先让他们慢慢喝着,酒席就得一道道慢慢上了。
“老练,来,这可是好酒啊,平时我都不舍得喝。”周鼎成道。
“是,平时你都躲起来自己偷偷喝。”况且抓住机会也怼了他一句。
“你怎么知道的,是九娘跟你说的,那丫头的话儿不能信。”周鼎成心里一哆嗦,这些酒被九娘偷过几次,拿回房里跟萧妮儿、左羚偷偷喝,他没敢声张,自知打不过那丫头,更怕况且知道,这些酒可都是况且的银子买来的。
他不拿出来也不是抠门,而是况且真的不懂酒,再好的酒到他嘴里跟一般的酒差不多,根本品不出真味儿来,喝了也是糟蹋。
练达宁喝了一口,闭上眼睛品着,半天才道:“好酒,韵味悠长绵软,回甘甜爽。”
况且则是一口喝下,吧嗒吧嗒嘴道:“我没品出什么来,觉得还不如老酒有劲呢。”
周鼎成气得直翻白眼,再不给他倒酒了,而是吩咐家人给况且拿来一坛老酒煮上。
况且认真道:“真的,我不是说你这酒不好,但的确没有老酒味道好。”
周鼎成笑道:“好啊,那你就喝你的老酒吧,我和老练喝这个酒味不好的酒。”
练达宁这几天一直心惊胆颤,心里还不时天人交战,在去不去高拱那里另投门庭,和能不能见到高拱、怎样才能见到高拱等纷繁芜杂的念头搅在一起,真是茶饭不思,寝食不安。
驿馆里也是按照三品大员的待遇供给他酒席,他却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现在总算过去这一关,不再多想什么了,心情也开朗起来,食欲顿时就恢复过来。
各种美味佳肴一道道上来,练达宁也不客气,大口吃着,况且本来吃过晚饭了,他怕练达宁一个人不好意思吃,就跟着大口吃起来。
猛吃了一通,练达宁这才慢下来,看着周鼎成只是小口小口喝着酒,根本不动菜肴,倒是纳闷道:“你不会是辟谷了吧?”
“我辟什么谷啊,晚饭吃的太饱了,只能陪你喝酒了,我不像他,就是饭桶,多少都能吃进去。”
练达宁这才回过味来,心中登时涌过一道暖流。原来况且是为了陪他才故意多吃的,不过看况且面不改色的样子,好像还能继续吃。
在练达宁的门生里,况且不说是最疏远的一个却也差不多,他比较偏爱的还是周文宾几人,这也不怨他,而是陈慕沙把况且看的太紧了,他根本没机会多接近况且。只是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位看似边缘化的弟子太给力了。
上一次还只是这位弟子靠情面让陈慕沙出手,这次况且已经能凭自己的本事帮助他了。
这就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吗,难道说他们这一辈还没攀到顶峰就已经过时了?
他心里有些失落,虽说看着弟子成长起来也是无比快慰的事,但不如自己攀登上高峰更为惬意。
况且看着他面色阴晴不定,还以为他想什么心事呢,便笑道:“老师不用多虑,高相那里已经摆平了,明天再去张大人那里走一遭,你的事就算安然无忧了。”
周鼎成也笑道:“老练,你不用想别的,就现在北京这一亩三分地,敢欺负到咱们头上的还没几个,好歹现在我们也都是锦衣卫的人了,代表着皇上的脸面呢。”
听到周鼎成的话,练达宁忽然想通了,不是他这一代过时了,而是况且发迹得太快了,快得毫无道理鬼使神差,这只能是特例。
在官场他这个等级上,他还算是年轻一代,前途依然无可限量,只是靠山倒台,以后想晋升是无门了,能否长久保住现在的位置也还难说,除非能在张居正那里打通门路,他是徐阶的弟子,张居正和徐阶是有师承关系的,虽然关系拐了弯,也算是星星之火。
“况且,你跟张大人走的很近是吧?”练达宁问道。
“嗯,张大人住的地方就在附近。”况且道。
练达宁苦笑道:“我没问你这个,是说……”
况且也笑了:“我明白老师的意思,我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练达宁听他这样说,就明白了,想了下道:“张大人和师相之间似乎有误解,你觉得能有解开的可能吗?”
况且笑道:“这个怕是难说了,不过徐相是徐相,你是我的老师,这两者不是一回事。”
练达宁听完,想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况且是让他以况且的老师这个身份跟张居正攀附,而不是徐阶的弟子。这就叫做东方不亮西方亮。
“那你说……”练达宁说了半句又说不下去了。
况且听了半句就明白练达宁的意思了,他是想问靠上张居正后前途是否光明。这一点况且也无法确定,虽说张居正一般的事都会给他面子,但是否会把练达宁纳入自己的亲信队伍里就很难说了。
“老师,朝廷里斗争很激烈,您真愿意蹚这个浑水?徐相的相位做的是最稳的,也是最长的,现今也不过如此。依弟子之见,您还是在江南做官,别来京城的好。”话说到这份上,况且只好实言相告。
“可是官场之上,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想要稳稳待在一个位子上更难啊。”练达宁感慨道。
“以后弟子可能要去沿海,那时候就能帮老师许多忙了,老师想要坐稳现在的位置也就一点不难。”况且笑道。
“你要去沿海?这怎么可能,锦衣卫不是没事不能出京城吗?”练达宁惊讶道。
“当然是有事,而且是有很重要的事,老师先不用问,弟子现在也不能十分确定。但只要有那么一天,老师的位置保证是稳稳的,不用求这个告那个的。”况且道。
“老练,这事是真的,他会去沿海,只是我可能要留在这里给他看家。”周鼎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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