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进制亡者列车

黄龙要塞。

幽暗密闭的房间隔绝了呼啸的风沙，巫子菲瞳孔泛红，莹莹闪烁，点点红光漂浮在她的身前。

“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感谢，我只是……被逼无奈而已。”

“被逼无奈？难道不是因为对腐朽家族的失望透顶么？”

千面的声音让巫子菲陷入了沉默。

“中央展会事件中不顾平民生死。作为地方最高暴力机关却促成无政府主义的诞生，现在还有‘劳教营’这种东西。所以，别自己骗自己。”

“我只是知道，家族腹背受敌，而且选错了对手。”

“呵……不管怎么说，飞梭我已经拿到了，就这样。”

“等等……”

叫住了就要切断通讯的千面，巫子菲紧靠着身后的墙壁，用力深吸了一口气。

“你不会杀掉巫山极，是么？”

“你的叔叔是一枚非常重要的棋子，我为什么要杀他？没有其他重要情报的话，就这样吧。”

“我已经冒着巨大的风险查了你想要的所有信息，如果要塞内部开启自查，我就会被抓到。如果你正在行动……就需要抓紧时间。”巫子菲舒了口气，“我不想看到他们对我有那种眼神。”

“三分钟后见。”

正如千面所说，自行摘下了乌纱帽的巫家人正在愈发接近深渊。

机械门传动轴滚动的声音传来，巫寰宇缓步走入：

“子菲，原来你在这里……”

“有事么？”眼中的红光已经淡去，巫子菲面无表情地抬头。

看着自从回来后对家里人就没什么好脸色的巫子菲，巫寰宇叹了口气：

“布尼提防线沦陷了，家族现在需要你……”

“不，家族需要的是一条退路，比如米克顿，比如那些银色的虫子。”

“我知道你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但极叔也是迫不得已……我们不能得罪米克顿人。”巫寰宇忍着心中的愧疚抓住了巫子菲的手腕，“走吧，我们去见极叔，他会给你一个新的职位，和一套新的‘极刑者’型号装甲……”

巫子菲冷冷地将手抽出：“前线战况怎么样？”

“巫洪志正在回来的路上，可能还有几分钟，一会儿极叔会亲自接见他。之前跟你说过的增援部队已经派发过去了，就是我给你看过编制的那支……总之，形势不容乐观，我们需要你。”巫寰宇一阵长吁短叹，凝视着巫子菲，“现在家族正值危难时刻，你……”

“我知道了。”巫子菲揉了揉额角，“带路吧。”

……

图灵关闭了通讯，迎着漫天的风沙前行。

即便是有根须顶罩，狂乱的风沙也只是遏制到了无害的地步，但空气中依然飞舞着大量的沙尘。整个布尼提基地中已然尸横遍野，世界树根须攀上了高矮不一的军事建筑，钻进其中将其快速改造，并控制他们的中枢。三三两两的妖械追逐在绞肉机般的战场上，寻找着补充体力的食粮。

图灵穿过了它们，踩上一截钻出的世界树根须升到了半空中，一截同样由根须构筑的大型升降平台在他的眼前缓缓下降到了半空中——

银翼粗暴的扯开了飞梭的大门，将巫洪志一把拽了出来狠狠扔到了地上，其他的基地高层也被一一扣押跪倒在地。

“动作小心点，这可是重要的战略物资。”

蝰蛇对银翼粗暴的动作有些不满，轻轻拍了拍飞梭表面，正要召唤世界树根须修复一下眼前的飞梭，但那些根须已经自行钻了出来，开始修复工作。他这才发现了后面正在靠近的图灵：

“千面先生……”

摆手让蝰蛇退开，图灵打量着眼前的大型飞行器。

这架飞梭的体型和中型客机近似，整体呈梭形，前段尖利，就像锋锐的巨刃，位于后端的【破灭推进器】占据了整体三分之二的体积。只是锋锐的机头已经被截击的银翼完全捏变了形。

这架飞行器具有一定的战略指挥能力，同时能够贮存大量物资，不过游鱼大部分空间都供给于内部仪器和庞大的推进器，实际载人量不超过三十人，本质上还是供给特殊人员进行“战略转移”而使用的载具。

此时，银翼正在一拳拳殴打着那个名叫巫洪志的指挥官，他跪倒在地，随着改造人的重拳一阵阵东倒西歪，不断传来骨头断裂和血浆飞舞的声音，但他却仍然发出含糊不清的大笑：

“原来……是你啊……看……看看你现在这个鬼样子，你就为了干掉我这个小角色……值得？哈啊……哈哈……”

银翼闭口不语，但显得愈发凌厉的拳击将巫洪志甩上半空，又重重地跌落在地。

很明显，他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你还不明白么……咳咳，你那个姐姐就是个混黑帮的妓……女！在夜州这样的地方，这种人和底层的渣滓没有任何区别！为了这样一个妓女，你把自己变成这副鬼样子，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低劣的……改造人！”

最后一记重踹将巫洪志狠狠踢倒在地，他的肋骨传来一阵炒豆般的炸裂声，让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银翼逐渐残暴的力道已经让这个没有处刑人装甲的普通人无法承受，但他依然在笑。

于是银翼弹出了手腕中的刀刃，闪烁着银芒递向了他的两腿之间，却被一根漆黑的机械根须缠住了手腕：

“行了，这是个姓巫的。保全他的肉体，对我们更有利。”

但龙羽根本没理会图灵的劝说，猛地一挣炸开蓝色的粒子流荡飞了根须，一刀就对着巫洪志的下半身劈了过去。顷刻间一道绿电闪烁而过，蝰蛇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没听到么？退开。”

“滚！！！”

银翼当即和蝰蛇厮杀在了一起，猩红的钻头将二人瞬间分开，巨大的利爪一把将银翼的头颅按倒在地：

“我对你的私人仇恨没兴趣，但是我再声明一次……这个人对我和克罗恩来是非常重要的俘虏。无论蝰蛇和你之间你想折磨他，杀了他，那也要等到这场战争结束。现在，滚回属于你的位置上去！”

说完便是随手一扒，差点把银翼甩出平台，摩擦着火花停在了边缘。一边的克罗恩几人顿时亮出武器，并分出两人去将银翼扶了起来。图灵看都懒得看一眼，沙加拉和诺特斯从身上高速分离钻进飞梭之中，露出了里面的图灵真身。

顶着那张火狐聂特的脸，图灵走到了巫洪志身旁蹲下，世界树根须刺入了他的身躯，将他断裂的肋骨接了回去：

“巫洪志是么？听说你是巫山极的直系后代，你说他会不会为了你把黄龙要塞送给我？”

图灵一边说着，身后的冒出的幻肢放射五光十色的立体扫描从巫洪志的头顶流向脚下。

“哈哈哈……你们这些恐怖分子……在一帮土包子的国家打下了那么点地盘就……就他妈的沾沾自喜……”巫洪志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和图灵对视着，“你觉得你吃定我们了？你想靠着这架飞梭混进黄龙要塞？”

“不得不承认，你还是有些头脑的。”图灵赞许地点了点头，“我的确是要用这东西去见你的爷爷，不过你有恃无恐的样子，想必也是因为那两门巨炮吧？”

巫洪志的神情猛然一颤：“你……”

“你的那支援军，有大量的自动化作战部队，有数名高级处刑人，但最大的杀手锏，还是那两门巨*******灵起身，整个平台开始缓缓上升，遥望下方的布尼提基地东区：

“从东区向东南方的黄龙要塞撤离，会途径一处地势狭窄的地形。因为常年的沙尘暴加上人工干涉，那会成为一条诱敌深入的最佳战略地形。而我的部队密度高，如果以撤退作为诱饵，在那里进行堵截和轰炸，便能让他们遭遇重创……所以你的援军中有两门巨炮，还有巡航导弹护航。不仅部队中携带了大量的物理和电磁干扰设备，东区出口两公里内也有你们巫氏重工埋下撤离公事……”

“这一切累计到了一起，放眼整个邦加任何一方的主力军深入其中，结果都会是全军覆没。”

看着面色逐渐惊恐，冷汗涔涔的巫洪志，图灵笑了笑：

“现在我将这一切都说了出来，也就代表着……那些东西将变得毫无作用。”

……

布尼提基地东区一公里外的浅层公事，执行官奋力拍打，一次又一次拉扯着打开警告式样的操作杆，但巨大的屏幕上满是错误报告，这让他不得不放弃徒劳的机械驱动，焦头烂额地吩咐排查检修。

从黄龙要塞急速行军靠拢布尼提基地的援军部队，七成的自动化作战单位突然瘫痪，两门移动巨炮原地炸裂，数枚体型巨大的柱形战争武器从高空坠落，在他们一公里范围外炸成冲天的火焰——

那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巡航导弹。

大量的故障如病毒般般扩散开来，一支鲜红的大军已然和从侧面突出的克罗恩部队汇聚在一起，将这支支援部队撕得粉碎。

……

……

“这不可能，怎么会……”

巨大的心理落差和挫败感化作惊惧涌上巫洪志的心头，他浑身痉挛着，从地上猛然弹起抓住图灵的衣领：

“是谁……是谁混在我们之中？！中枢部门？作战部门？！还是信使……”

他咆哮着，然后猛地愣住，在恍然大悟的思索中被蝰蛇一巴掌打翻在地。

“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

图灵满怀笑意地看着蝰蛇将他扔下高空，张惶失措的惨叫声中被一只猛然升起的机械蠕虫吞入腹中，硅基态虫洞将会把他送往蒙拓城监狱。

“推进的事情，就交给你和水螅虫了。虽然原定时间是十五分钟，但我希望去掉那个‘十’。”

“我明白。”

一边走向飞梭，图灵一边瞥了眼克罗恩众人，闪烁的光粒子读取着之前的立体扫描结果，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已经化作了巫洪志的外形，再通过声纹捕捉器微调音色后，图灵走入了这架飞梭。

破灭推进器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几人迅速离开了飞梭的尾部，只见十几米长的尾焰喷发而出，一阵音爆炸响下，飞梭瞬间在天边化作一道燃烧的微粒。

看着平台上留下的巨大焦痕，蝰蛇啧啧赞叹：

“真不愧是高级货……你说呢？”

快步走来的银翼一把推在蝰蛇的肩膀：

“你说过，会把巫洪志交给我！我们有过交易！！！”

“当然会交给你。”蝰蛇拍掉对方的爪子，耸了耸肩，“不过我们之间的交易不能干涉到世界树的安排。去解决掉那些追兵吧，小伙子。等到今晚的战争结束，巫洪志自然会出现在你的酷刑室，到时候你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说完，他拍了拍银翼的肩甲：

“理智点，任何一个姓巫的都必须保证活口，也许你应该把愤怒发泄到那些巫氏重工的小杂兵身上。”

银翼抖掉蝰蛇的爪子，冷哼一声便冲天而起，霍明耀呸了口液体在地上，带着克罗恩众人尾随而去。

目送着几人离去的身影，蝰蛇接通了水螅虫的通讯：

“克罗恩的崽子们过来了。我们得加快速度干掉那些巫家人，千面先生可不想孤军奋战。”

……

……

……

寂静的绿洲。

沉重的工业关节跪倒，碳基破坏者的尸体被泛着蛇鳞的钢铁手臂轻轻搂住，放倒在地。

“这里就是入口了。乔治？”

渗透者抬起墨绿色的钢铁手臂挥了挥，那监控探头镜孔收缩，纵向摆动，发出嘶嘶的声响。

随后机械滚动，厚重的合金门双向敞开，露出后方被惊动的守卫。他们在轮轴作响的瞬间便被两道绿光穿透了大脑。

“Nice。”

轻轻摆了个手势，一支墨绿色的队伍无声地涌入后面的空间，足具之下的消声装置让他们宛如影子般前行。

跟在后方的渗透者目光落到了泰克侵蚀者守卫的尸体上，他顿住脚步，俯身拿下手指间夹着的大半截雪茄，放进了自己方正咬合的钢齿之中：

“克罗恩的守卫可真是待遇不菲……”

接着他的手臂层层坍缩，形变，化作一抹锋利的锥刺钉入了门后的泰克电箱——

呲。

火花细密地炸响，整个地下实验室化作一片黑暗。

一个又一个守卫在阴影中被处决，无声的渗透者在短短两分钟内便瘫痪了这间不大的实验室并接管了70%的区域，当他们走入最后一个区域时，灯光被重新打开。

头领跨过尸横遍野的通道，看着静坐在巨大的单向玻璃后方的老人，全机械化的面甲咧开，像是一抹得意的微笑。

嗙。

突然传来的重响，一具渗透者的尸体横空而过，砸在了他的面前。他身体微微一顿：

“乔治？”

高大的轰鸣机丢开不知从什么地方扯下的墨绿色手臂，从走廊的尽头步步逼近：

“蛇胆渗透者……”

“嚯……你知道我们。”首领悠然自得地吸了口雪茄，大量的烟雾从钢齿正翻滚着上升。

“黑曼巴的间谍部队在这里做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么？”渗透者首领摊开双臂，“当然是来救人的……”

“趁着集结时间，闯入克罗恩的大本营。我不知道你是真有本事，还是活得不耐烦了……这是你主控室同伙的手臂……下一个就是你。”

丢掉的那只手臂被踩得粉碎，走廊中炸开一道气浪，轰鸣机带着狂涌的旋风席卷而来——

嗙！！！

爆开的气旋和狂风将首领手中的雪茄吹得高速燃烧，一截利爪挡住了轰鸣机狂暴的进攻。

“他就交给你了。”

“站住！”

更多的蛇胆渗透者从各个角落涌现，数名来自克罗恩的碳基破坏者也从轰鸣机走来的通道中钻了出来，一场惨烈的室内交战瞬间爆发，但首领已经走进了后面的封禁室，还冲着被死死纠缠的轰鸣机比了个手枪。

“啪！”

他轻声说着，一脚踹开了封禁室的大门，整个实验室瞬间被红光笼罩，脚步声靠近了背对而坐的老人：

“萨克斯·威尔逊。他们可真是残忍，将你这么一个孤寡老人囚禁在这里……”

萨克斯似乎没有听到，安静的坐在地上，宛如没哟呼吸的尸体。首领也不着急，听着外面钢铁交鸣的厮杀，慢悠悠地吸了口手中的雪茄。

直到十几秒后，老人缓慢的语调才回荡在房间中：

“你是谁？”

“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带着一帮见不得光的朋友们救你出去，如果一定需要一个称呼……你可以叫我‘行骇’。”

萨克斯缓缓转头来，露出沧桑的面孔和杂乱的银发：

“但我并不认识你。”

“有人和我们的指挥官达成了共识，所以……”行骇丢掉了雪茄，轻轻碾碎，“我们来接您去和您的孙女团聚，威尔逊先生。”

老人起身，缓缓转了过来，眼中泛滥的银光正在高速消退：

“这里是邦加东部。”

“我们有特殊的交通工具，只需要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所以……”

“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