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进制亡者列车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半个大厅的目光，罗旺更是下意识地抬起双手：

“喂！搞什么？！”

而问话的警卫则继续着通话：

“是的……抱歉，我不知道您有重要会议……好的，我们会处理好的。”

感官目镜红光闪烁，图灵目视着那名警卫短暂地结束了通话，朝图灵深处机械包覆的手掌：

“先生，能看看你的终端机么？”

“安德森是谁？”图灵毫无动作。

“那是监察委员会首席，注意你的言辞。”一名围上来的警卫略显嚣张地上前一步。

灰狐面甲瞥了他一眼，图灵暂且没有多说什么，抽出自己的工作终端塞进了问话警卫的手里：

“去匹配资料库，我的耐心有限。”

周围的警卫面面相觑，因为他们的确不认识图灵，而对方的派头似乎又是个大人物，问话的警卫也不好多说什么，臂甲咔咔展开露出匹配插槽接了进去，然而下一刻，他自己的通讯器又响了，于是他一边按下耳边，一边在手臂上操作着。

图灵凝视着这名警卫，注意到对方按着手腕触屏的手指突然顿了一下，面甲下的双眼顿时眯了起来。

下一刻，一点红光在警卫的手臂上亮起，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所有警卫纷纷抬起枪口对准了图灵——

“这家伙是巫氏重工的间谍！把手放到我能看到的位置，慢慢跪下！这里是威尔逊公司底盘，距离你们的大本营有七十公里路程别想妄图反抗！”

枪栓齐刷刷地拉响，整个大厅顿时躁动起来，但很快便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远离了员工入口，而四周的无战斗力人员也迅速避开两人。

看着无数只对准自己的枪口，面甲下的图灵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是灰狐。”

“你是萨克斯·威尔逊都没用！！！”

警卫齐齐而动扑向图灵和罗旺，其中那名嚣张警卫更是抬起枪托对准图灵的后脑勺就砸了过去。幻肢在顷刻间展开瞬间挡住所有擒抱和攻击，在一阵重响之间把所有人按倒在地。

顷刻间的变化让一旁的工作人员慌了神，匆忙拉响了警报但却响了一瞬间就被莫名关闭，这时他看到图灵正拿着警卫的终端机，将一根细小的突触线从接口上收回到大衣内。

“真有趣……”

一根额外延展的幻肢抓起警卫手中的枪械横在眼前，图灵上下翻看。

“看来电浆武器已经全员配备了……不过为什么，你要把这东西对准它的制造者呢？”

“离他远点！举起手来！！！”

重型电梯打开，一众外骨骼警卫鱼贯而入，枪口纷纷对准图灵，下一刻便被横冲直撞的幻肢全部撕毁捏烂扔到一旁。这帮警卫的素质似乎不错，很快便掏出了副武器和各种战术装备想要牵制图灵，其中甚至还有大型束缚网床，但是顷刻间又被捏成一堆废铁。最后只剩一个工作人员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枪对准图灵：

“这里……这里是威尔逊大厦，你别想……”

“相信我，不想丢掉这份工作的话，你最好把你手上的小玩意儿放下。”一边的罗旺看着图灵大杀四方，心中也就镇定下来，冲着工作人员耸了耸肩。

而图灵则从地上拿回了自己不知何时开始震动的终端机，随手操控幻肢将一个扑上来的警卫打飞后，按下了接听：

“加菲尔德先生，别告诉我你过了整整一个小时才看到我的电话。”

“我的天……灰狐？真的是你？你没死？！”

“只是消失了一个月，谁说我死了？”

“天……大小姐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派人来接你！”

“现在？”

图灵环视大厅一周，行人基本上已经跑的没影了，剩下一地的武装警卫正在哀嚎。

“我就在威尔迅大厦一楼大厅。不过……这一个月发生的变化似乎有点大，这里的人不认识我，你最好派个脸熟的过来，顺便料理一下这里的烂摊子，再好好跟我解释……这帮饭桶到底在干什么。”

说完，图灵直接挂断电话，跨过地上扭着身体的警卫，带着罗旺走入了电梯。

来电的人正是加菲尔德，碳变实验室的科研主管，也是图灵之前打的那几十通电话里唯一成功接通的人。

……

……

……

管理层，在一名还算眼熟的员工带领下，图灵在一处宽敞的智能办公室见到了加菲尔德。

和之前实验室白大褂的形象有所不同，现在的加菲尔德换了副科技眼镜，西装革履地坐在办公桌后面，一脸的忐忑不安。

在看到图灵后直接迎了上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老天……你没事！正正一个月，你到底去了哪里？！大小姐都快急疯了！”

“卡恩呢？”

加菲尔德的面容顿时一垮，松开图灵捏了捏眉心：

“大小姐现在正在邦加……这件事情说起来很复杂。您身边的是……”

“给他安排个会客室等着。”

不容罗旺反驳，那名眼熟的员工将罗旺带去了会客室歇着。

虽然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但威尔逊公司的变化依然有些超出图灵的想象，后面的事情，不是罗旺能听的。

在加菲尔德的办公桌前落座，并向他质疑在一楼发生的事情后，加菲尔德先是愤怒，随后又是无奈地向图灵告知了部分威尔逊公司的状况：

在图灵消失之后，靠着电浆科技拉起来的军火线，威尔逊公司很快便和冰堡那边签订了长期订单，并以此为起点展开了以泰克电浆武器为核心的军火生意。

同时，混乱的夜州也让创伤保险持续大卖，股价蒸蒸日上。而碳变研究的推进让威尔逊公司的生物医疗也取得了一定程度上的突破。

三个主要项目，在卡恩的各项安排下很快便完成了大量的资本累计。而当前的夜州形势不同以往，为即将到来的企业战争做准备，同时也是在大势中拿到更多的话语权，威尔逊公司展开了大规模的吞并计划。短短一周时间，先后以各种手段收购和吞并了不少医疗公司和小型军火商。甚至在这一阶段的交锋中干掉了吉恩能源，给予本地克罗恩联合集团一记重创。

但在这之后，企业战争爆发了。

本来这对于威尔逊公司并不是什么问题，但是一个新的武装势力的出现让卡恩的各种安排出现了变动——世界树。

当世界树组织在邦加现身后，卡恩先后为其提供了多次远途物资支援。这在加菲尔德看来是非常奇怪的事情，因为他并不清楚图灵的另一层身份千面，就是世界树的首领。

但图灵很明白，游鱼等人把万鬼缠身带去了邦加，而出现的万鬼缠身让卡恩认为是自己在邦加。

“一直到这里，公司的情况都还没什么问题，保持着上升趋势。但是就在一周前，大小姐收到了一个来自邦加的录像带。”

“等等。”图灵打断了加菲尔德，“录像带？”

“没错，就是录像带……那种八十年代的录像带。”加菲尔德看样子不像是说笑，“在看过那份录像带后，大小姐便带上了大部分公司的精英组成了一支部队，通过我们曾经在邦加的一些布置便火速赶过去了，结果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邦加战场本就是战火连篇的武器试验场，信号必定会遭受严重干扰，卡恩跑到邦加必定是等于没入深潭，很难传出消息。

但是那份录像带却让图灵有了不同的考虑。

在这个年代使用录像带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要知道这样的老古董，在这个年代却是不可多得的保密利器。

复制成本相对较高，无法转换成直接的数据进行传输，也就无法被那些最恐怖的情报分子黑客所得到。

对方传送录像带，必定是为了保密。那么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什么是足够吸引卡恩的？

图灵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我想录像带应该也被卡恩带走了。”

“不知道，但我们没能找到。”加菲尔德摇了摇头，“但现在您既然回来了，相比一定有办法可以找到大小姐，灰狐先生……”

“我会去邦加，但不是现在。”图灵理了理衣领，“很明显，后面的故事就是，因为卡恩和一票核心人物的离开，公司现在就是一整个烂摊子，你科研主管都不得不站到前面来处理公务。这些因为吞并计划而带进来的人员，想必是有些棘手吧？比如……那位安德森先生。”

一声重响，图灵的工作终端机被他一把拍在加菲尔德的桌面上，碾得粉碎。

“我的确没想到竟然有人把你的档案从公司资料库删的一干二净……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的。”加菲尔德只觉得一阵头痛，揉了揉光亮的脑门。

监察委员会是公司内部的监督部门，从职能上看和九科的猎治科相近，也就是和林怀类似的工作，所以图灵消失后，首席的位置不可能一直空置，这是需要有人坐上去兼顾大局的。

因为卡恩的匆忙离去导致公司还未完成吞并消化，此刻的威尔逊公司看似强盛，实质上内部已经出现问题。加菲尔德自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尤其是今天灰狐的回归更是暴露出了这一问题——

前任监察委员会主席居然在自己公司楼下吃了闭门羹，还被警卫拿枪指着。凭借灰狐和卡恩的关系，说是半个威尔逊公司的主人也不为过。对于内部来说，这明显是极度恶劣的管理问题。而在任的整个监察委员会是要背大锅的。

但讽刺的是，警卫在进行资料库校验前，还给现任首席打了通电话。

然而就在加菲尔德要通知现任首席进行问询的时候，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请问，加菲尔德先生在么？我是安德森。”

没想到对方先上门来了。

看着打开的电子门，图灵的面甲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

“下午好，加菲尔德先生。”一个头发灰白的大背头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银西装小弟。

在向加菲尔德问好后，便冲着坐着的图灵露出热情的笑容，快步上前伸出手掌：

“想必这位就是灰狐先生了吧？刚才发生的事情真是抱歉。我正在进行一场重要会议，没想到下面的家伙会这样对待公司的贵客。目前涉事人员我已经通知人事部作出处理，希望能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贵客？”

图灵敲打着扶手的手指猛然停住，鲜红的感官目镜锁定在安德森热情洋溢的笑容上。

“你的意思是，你是主人？”

没有理会安德森的手掌，图灵起身正面迎向眼前的男人。安德森则收回了手，抹了抹鼻子：

“我知道……图灵先生可能对于我现在坐的位置有些……不高兴。但我很能理解，这是人之常情，换做是我，我也会不高兴……你要相信公司的安排，很快就会为您准备一个新的，合适的职位。”

噗……

图灵在面甲下顿时笑出了声，扭头看向后方的加菲尔德，后者也是一脸古怪地看着安德森。

对待和公司主人卡恩·威尔逊有亲密关系的男子，一副毫无诚意的“相信公司”“公司不会亏待员工”“公司会安排好一切”的形式言论，这是完全没有明白问题的关键性所在。

两人的古怪反应让安德森也有些奇怪。这套说辞可谓是非常标准，而且公司也的确会这样做，这两位是什么意思，怎么一副看小丑的模样？

这让他浑身上下不舒服。

图灵收敛笑容，索性摊手，步步向前：“行。那么安德森先生……请问你想什么时候给我准备一个合适的职位，我又能什么时候返回我的‘工位’呢？”

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图灵，安德森下意识后退一步：

“按照您的职级……我想这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做人事调整……少说也要，嗯……至少两周到一个月的时间。”

“两周到一个月？”

图灵顿时有些啼笑皆非。

“我不知道你的时间是怎么安排的，不过我说实话实说，安德森先生。这两天我还要赶着去邦加，我没空，也没心情和你玩儿什么公司过家家。”

看着猛然对方头颅中央猛然亮起的红光，安德森顿觉不妙，蹬蹬后退，两名安保跨步上前就要掏出手枪，幻肢喷发而出瞬间拧断两条脖颈。

“喂……喂！有话好说！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威尔逊公司！不是你能乱来的地方！你……呜——”

巨大的幻肢覆盖整个头颅，只露出他的两只眼睛看着那鲜红的光芒愈发接近：

“安德森先生，我有充分的理由和证据认为，你篡改我的档案信息和个人资料，并利用警卫谋杀我，以此来杜绝我这个‘前’首席对你这个现任的职位和利益威胁。所以现在，我要拧掉你的脑袋。”

安德森惊慌失措，所有的声嘶力竭被幻肢死死地堵进了喉咙，只听到一声血肉爆破的炸响，视线高高扬起，下方是自己血如泉涌的身躯。

图灵冷冷地将人头扔在地上，扭头看向同样惊诧的加菲尔德：

“通知下面的人，来顶层开会，我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