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进制亡者列车

汽车停在了医院大门口，图灵走下车，脑子里却塞了不少对于幻肢子体能力的各种人体应用猜想。

走到医院大门口时，图灵扫视了一周人流，脑子里萌生出了在这里栽种子体的想法，不过很快便被他打消了。

毕竟这里不是人流量小的东燕区，他这会儿甚至没有放出机械虫，很安稳地走进了大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属于医院的药水味道，图灵在一处用大屏幕显示的医师布告板下方停留了片刻。

随后他走向电梯，发现了旁边两个正在和一名医生交谈的警察。

警察手中拿着平板电脑，有一串类似外骨骼的设备连接着平板，覆盖在他的肩部，似乎是某种仪器，肩膀上有两颗LED灯，一蓝一红。

对方的交谈也略微传入图灵的耳朵。

他们在询问医生一些关于停尸间的监控录像问题。

图灵没有过多在意，走入医院的大空间电梯，然后外面就推进来一个患者，他只能无奈地被逼到角落里，往下正好是患者的头对着他。

躺在床上的是个年轻的小女生，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脸上戴着一个金属呼吸面罩，构造很复杂，里面是蓝色的乳胶紧贴着皮肤。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不断地瞄向图灵。

等来到外公住院的楼层，图灵才挤着出了电梯，算是解脱了。

看着身后的电梯缓缓闭合，图灵看着护士站旁边贴着的门牌路标寻找着外公的病房。

由于上次来过的关系，图灵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病房处，不过这时候，走廊尽头却传来一声有些焦急的高呼。

循声望去，一个小孩儿抓着一个包着粉色外壳的手机朝着图灵这边急匆匆地跑过来，后面还跟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眯了眯双眼，图灵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那个从他身边跑过去的小男孩儿，后者顿时“哎呀”一声，抓着的手机就松手掉了下去，然后被早有预料的图灵接在手中。

“啊！谢谢！”

穿着羽绒服的波波头女生从走廊尽头快步跑了过来，从图灵手中接过手机的同时，脸上一愣：

“灵灵哥？”

“这是怎么回事？”

图灵看了眼在自己手上疯狂挣扎的小孩，嘴里正不断用方言在说着他听不太懂的话。

好像是在骂他。

“这是那边有个年轻妈妈拜托我照顾的……本来一开始好好地，结果他突然把我手机拿着就到处乱跑！太调皮了！”

女孩有些生气地看着图灵手上的小男孩儿。

不过她也听不太懂对方的方言。

波波头，白色软帽，这个女生正是花瑶冰。

似乎是走廊光线不太好的缘故，花瑶冰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背着光的图灵，只是觉得轮廓略显眼熟，等跑到图灵面前了才认出来。

这时，挣扎的小孩儿似乎发现挣不开图灵的手，于是决定武力解决问题，拎起拳头就朝着图灵的手臂上锤了下去。

结果自然不用多说。

“哇！！！”

男孩儿只感觉到自己打在了一块满是尖锐的钢铁上，顿时痛得蹲在地上，使劲搓揉着想要缓解疼痛，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图灵眯了眯双眼，让衣袖里的幻肢缩回后背。

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屁孩儿说的具体是什么，不过什么“老子”“CNM”之类的词汇还是听得很清楚，算是让他吃点小苦头。

而一边捏着手机的妹子在看到小孩儿动手的瞬间，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在小孩儿刚吃痛收回手的时候，“啪”地就是一耳光扇了上去。

接着不再理会被打断眼泪施法的小孩，扶着图灵的手臂关切地问道：

“他没打痛你吧？”

图灵都给花瑶冰的反应愣了一下，顿时有些汗颜地抽出手：

“没事。尽快送回去吧，下次不要理会这种小孩儿。”

“啊……知道啦……也不知道那个妈妈回来没有。”

花瑶冰看向一边脸上一个红印子，直接给一巴掌扇懵了的小孩儿，又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有些冲动，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图灵：

“他妈妈不会怪我吧……”

“有我在就不会。先送回去吧。”

图灵摇了摇头，带着花瑶冰将从懵逼中恢复，开始哭闹的小孩儿送了回去，找到了他的母亲。

年轻母亲看着自己小孩儿脸上一个红印子，又哭又闹地被图灵提着过来了，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急急忙忙地走上来把孩子拉在手里。

不过图灵在将小孩儿抢手机的行为告诉了年轻母亲后，年轻妈妈操着一副“我就知道”的口吻，反手给他另一张脸上补了一巴掌，眼泪都给打了回去，拉着小孩儿就开始训斥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花瑶冰感觉有些看不下去，便走上前去想要调解一下。

“不准哭！你看看你整天什么德行？还抢手机？还不快给阿姨道歉？”

刚走了两步的少女神色瞬间凝固。

小孩儿憋着眼泪，脸上两个红印子给图灵和花瑶冰道歉，接着在年轻妈妈的抱歉声中被拉着离开了。

“其实很多时候，这种教育方式，才容易养出这种比较野的孩子。”

图灵摇了摇头，拍了拍还在凝固中的花瑶冰。

后者愣愣地转过头来：

“她……她说我是阿姨……”

闻言，图灵顿了一下。

其实叔叔阿姨这种称呼，基本是家长教育小孩儿时顺口说出来的。一般男性可能不会太在意，但女生可能就不一样了。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别在意。”

图灵摸了摸女孩儿的脑袋，后者一下子红了脸，将刚刚的那一声“阿姨”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结果跟着图灵走了两步，刚掏出了手机又愣住了：

“这……”

“怎么了？”

将花瑶冰的神色看在眼里，图灵拿过对方的手机，看到屏幕上明晃晃的一串大字：

【当前设备已停用】

“那个熊孩子，他……他……”

“故意给你密码输错好几次，冻结了吧……你不会一开始就把手机给他玩了吧？”图灵无奈地看向花瑶冰。

“我又不会带孩子……现在的小孩儿都喜欢玩手机，我觉得这样照顾起来比较方便嘛……”花瑶冰看着手机，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

这种情况要去旗舰店才能解决了……好麻烦啊。

看着一脸纠结的女孩儿，图灵思索了一会儿，用手掌挡住机身，让其往袖子里推了一点，一根分子破译线连接了上去。

思维快速闪过，瞬间破开了封锁。停用的字符消失了。

“好了，给。”

看着图灵的眼神，小姑娘有些疑惑地拿过手机，人脸识别进入了主菜单，顿时眼前一亮：

“解锁了？怎么做到的？”

“其实有种办法可以进手机后台的，很简单。”图灵随口胡扯。

“真的？”花瑶冰有些半信半疑，但随即闪烁着双眼，带着一阵轻柔的触感轻轻抱住了图灵的手臂，“那教教我！”

“在网上就能搜到，这东西没什么好教的。”图灵摇了摇头，并趁着迈动的步伐将手臂不动声色地抽了出来。

自己肩膀上有一小块幻肢主体，靠太近会被碰到就不太好解释了。

不过也许自己可以说那是背背佳……

“外公怎么样了？”

“这两天还好……不过听医生说，外公的情况动手术风险太大了……准备以后用长期疗程。我也不太懂这些……”花瑶冰神色有些低落。

不动手术？那就是走内科的保守治疗了……

“那现在已经确定下来了吗？”图灵询问。

“好像是还没有。”

和花瑶冰一起走进了病房，图灵来到了外公的病床旁，看到老人闭着双眼，似乎正在睡觉。

身边花瑶冰也不自主压低了声音：

“应该是刚睡着……”

“嗯……”

坐在旁边，图灵感受了一番背后幻肢的触动，心中再度涌现出一个念头。

如果幻肢能够达到手术级别的细致程度，是否能够为他人进行手术？或者说，直接攀升某种医疗科技？

如果在外公身体里种植一处子体呢……

安静地坐在一边盘算了一会儿，图灵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老人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做身体检查，幻肢子体还没有经过人体实验，暂不做这方面的打算。

但在泰克科技中，说不定有能够帮外公续命的科技，无论是医疗技术，还是直接改造，这些都是可行的方案，不过最合适的，或许萨克斯的碳变体系会比较现实……

在这之前，先做保守治疗也不错。

到此处终止思路，图灵感觉到一股注视，偏过头去，看到花瑶冰睁着大眼愣愣地看着自己。

“先走吧。”

图灵压低声音，帮外公盖了盖被子，带着花瑶冰离开了病房。

“我去找外公的主治医师谈谈。你呢？”图灵看向花瑶冰。

“我……”女孩儿迟疑了一阵，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灵灵哥，你晚饭吃了吗？”

闻言，图灵笑了笑，对方的意思表达的很明显，于是他很干脆地说道：

“吃了。”

花瑶冰顿时蔫了下来。

图灵晚上还有事，不可能慢吞吞地陪妹子吃饭的。

“不过待会儿可以请你喝奶茶，我先去了。”冲着女孩儿挥了挥手，图灵转身离去。

花瑶冰瞬间复活，激动地拍了拍手，但想到这是医院，便只是指尖叠起来，轻轻碰了碰。

不过看着图灵略显轻车熟路的背影，却有些疑惑。

“怎么感觉灵灵哥对这家医院很熟的样子？”

……

几分钟后，图灵敲响了副院长办公室的门。

“请进。”

图灵推门而入，却看到两个警察正站在副院长的办公桌前询问着什么，其中一个还转过头来看了图灵一眼。

而注意到进来的图灵，副院长先是一脸疑惑，随后表情一怔，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这自然不是图灵外公的主治医师。

没有打扰副院长，图灵找了个椅子坐下，一副安静等待的模样。

“两位警官，刚刚就是我说的全部情况了，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我也会全力配合。请问目前的调查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嗯……关于贵院停尸房的失窃情况我们目前仍在调查中，很快就有结果通知你们。谢谢您的配合，有什么新的情况请及时通知我们。”

停尸房失窃？偷尸体？

图灵转了转眼珠。

这正是之前在电梯口见到的两名警察，不过从对话中可以听出对方的潜台词：没进展。

不知道医院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可以问问这位副院长。

目送着两名警察离开办公室并带上了门，图灵坐在了微胖的副院长的面前。

白大褂，有些秃顶，带着眼镜，圆脸微胖。办公桌上放着一杯普通的茶，看着图灵的眼神有些意外，还有些喜悦。

“李医生，如果不是看了大厅的表单，我都不知道你现在是副院长了。”

“果然是你啊……图灵。”李医生感叹着，从旁边拿过一个杯子，给图灵倒了杯茶，“好多年没见了，转眼你都这么大了……那会儿你好像才十四？还是十五？”

“十四。”图灵谢过对方的茶，但放在一边没有喝的意思。

“那身体怎么样？没出什么毛病吧？”李医生看起来有些激动。

“我一直有在按时吃他克莫司，也谢谢你当初的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