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余火

旅馆营地另外一边，奴隶商人霍志的房间内。

他望着玻璃窗，自言自语般道：

“刚才靠近我们的那支队伍竟然拥有一个机器人，不能小看他们的实力啊……”

沉吟了几秒，霍志对旁边的手下道：

“阿强，趁现在天还没有全黑，去打听一下这支队伍是个什么来头，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阿强个头较矮，看起来颇为结实，闻言有点为难地说道：

“老板，我知道你是谨慎，害怕他们不是无缘无故过来打望我们，可现在这个点，红石集都关门了，我到哪去找人啊？这里的人躲得鬼都找不到。”

霍志知道这不是推托之词，略作思索道：

“去警惕教堂问，找相熟的守卫。”

他们经常需要把奴隶送到“地下方舟”外面，而这必然会经过警惕教堂。

“是，老板。”阿强没再多说，出门找了辆车，直奔城市废墟的北边。

霍志坐了下来，耐心等待着这名心腹的返回。

等到太阳完全落山，黑暗笼罩了大地，阿强开的那辆车终于出现在了旅馆营地的入口。

他表情凝重地下了车，进入霍志的房间，左右看了一眼，压着嗓音道：

“老板，那支队伍的来头不小！”

“怎么说？”霍志刷地站了起来。

阿强吞了口唾液道：

“教堂一个守卫给我说，那支队伍之前解决过一个非常强大的觉醒者，从次人联军的手里拯救了整个红石集。

“如果非得找个东西来比较，那就是他们能毁灭没有警惕教派存在的红石集，而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获得机器人！”

“这……”霍志听得眼睛都忘记了转动。

据他所知，红石集虽然内部矛盾重重，但就算没有警惕教派保护，本身的火力也足够强大，在怒湖区域绝对能排在第一，可以轻轻松松摁死自己这种商队不知多少支。

那么一个四人小队，竟然可以和这种大的聚居点相提并论？

默然半晌，霍志确认般问道：

“这包括‘地下方舟’的力量吗？”

“应该没有。”阿强如实回答，“教堂的人不太清楚‘地下方舟’真实实力怎么样。”

霍志缓慢地点了下头，“嘶”了一声道：

“不管教堂守卫有没有吹牛，对面那支小队都不简单啊。

“应该是四五个人就能毁灭一个聚居点的那种，说不定全员都达到了‘资深猎人’层次，不比我们知道的那些强大到不可思议的遗迹猎人团队差多少。”

说到这里，霍志吐了口气：

“还好，这种档次的队伍肯定也瞧不上我们这点东西，就几十个奴隶而已，哪怕迪马尔科先生开的价格很高，也换不了他们感兴趣的物资。

“他们应该是察觉到动静，习惯性过来看两眼，确认情况。”

阿强被老板说服了，担忧地问道：

“那明早还把所有人弄出来训话吗？”

“不用了。”霍志毫不犹豫地摇了下脑袋，“我亲自进他们的房间，挨个挨个地讲，绝对不能吵到对面。”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不自觉放低了少许。

见阿强似乎还有些不放心，霍志笑了笑道：

“这种档次的队伍还能为了几十个奴隶对付我们？

“他们什么身份，还会缺奴隶不成？”

阿强“嗯”了一声：

“我会安排好晚上的巡逻。”

…………

半夜，蒋白棉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翻身抓起了床头柜上的水袋。

就在这时，她看见对面床上静悄悄坐着一道人影。

蒋白棉瞬间清醒。

她定晴一瞧，发现果然是商见曜。

“这么晚还不睡？”蒋白棉又愕然又好笑地问道。

商见曜双手撑着床铺，硬生生把自己的身体转了过来。

窗外洒入的淡淡月光里，他目光炯炯地回答道：

“我在想具备可行性的方案。”

“真认真啊……”蒋白棉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就那么随口说了一句。

她转而问道：

“有思路了吗？”

商见曜摇了摇头：

“暂时还没有。”

“哦……”蒋白棉放下了心。

她声音未落，商见曜就补充道：

“有太多的灵感。”

“……”蒋白棉脸上的笑容变得有点勉强。

商见曜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我现在是把这件事情和闯过第三座岛屿放在一起考虑。

“不是说害怕付出了所有，依旧什么都没法改变吗？那就现实里做一件有难度的事情，争取能改变一些看不过眼的残忍状态。

“拯救全人类当然要从拯救一个个小群体开始，从一个个小变化开始。”

“到时候，希望能有一定的收获，可以反馈到心灵世界里。”

蒋白棉安静听完，拥着被子，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能躺得更舒服一点。

“这个想法……还真不错。”她实事求是地说道，“战胜第三个岛屿的关键也许真的是和现实联动，通过现实的肯定，打破内心的怀疑。”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

“不过，也不用一开始就挑这么高难度的事情吧？”

商见曜笑了起来，脸庞在月光映照下朦朦胧胧：

“我又不是为了战胜第三个岛屿，才考虑具备可行性的方案。

“这只是顺带。”

这一刻，蒋白棉竟莫名觉得他的笑容如同孩童，很干净，很纯粹。

蒋白棉张了张嘴，又闭了起来，隔了半天才抱怨道：

“你可以等天亮再想啊，这大半夜的，快睡快睡，养足了精神才能想出好办法。”

她本想抽一个枕头扔过去，砸商见曜一下，提高自己这句话的力度，但考虑到只有一个枕头，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嗯。”商见曜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啪！

他直挺挺倒了下去，舒展开双腿。

蒋白棉裹紧被子，换了个背朝对面床铺的姿势。

安静下来的夜色里，她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有的时候，我真的有点羡慕你的纯粹……”

商见曜用认真的口吻回答道：

“这是用医生证明换来的。”

“……”蒋白棉选择闭上眼睛。

…………

第二天早晨，“旧调小组”简单吃过早饭，在修理旅馆营地故障电路的红石集镇民目送下，开着吉普，往公园内的地下商场而去。

这是他们原本的规划，拜访“维萨贸易公司”，洽谈高性能电池之事。

“维萨贸易公司”内值守的依旧是那位戴着青鬼面具却胆小如同兔子的女士。

“上，上，上午好。”很显然，这位女士认出了曾经的红石集一霸。

蒋白棉笑着问道：

“今天哪位管家在？”

“乌尔里希管家。”负责接待的女士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正主啊……蒋白棉一边暗自感慨运气不错，一边按了按脸上戴的秀气僧人面具：

“麻烦通传一下，我们想拜访乌尔里希先生。”

“好。”那位女士慌忙拿出对讲机，避开商见曜他们，不知和谁通起了话。

戴着墨镜的格纳瓦望着她被墙壁遮挡了大半的身影，询问起蒋白棉等人：

“需要我重复他们的对话吗？”

“你能听见？”商见曜一脸好奇。

可惜这都被猴子面具遮盖住了。

格纳瓦点了点头：

“这个距离，这种音量，在我的监听范围内。”

蒋白棉一边好笑地感慨“旧调小组”的平均听力得到了显著提升，一边若有所思地问道：

“你们平时会主动开启对周围环境的监控吗？”

“处在安全环境下不会，执行任务或者在类似场景中会。”格纳瓦用简洁的语言做出回答，“不开启主要也是为了节省电量，保护电池。高性能电池的续航性和生命周期依旧是制约着我们智能人数量和社会发展的关键因素之一，所以，‘源脑’才一直寻找旧世界在‘核电微型化技术’、‘超高性能电池技术’、‘可控核聚变研究’领域的资料，希望能把这些变成现实。”

不愧是智能人，能把我当时听到的话语差不多一字不漏地重复一遍……有大型数据库和先进的搜索算法就是了不起……龙悦红对格纳瓦的“记忆力”深表佩服。

这时，“维萨贸易公司”负责接待的女士走了回来，仿佛在面对天敌克星般身体微微颤抖地说道：

“乌尔里希管家请你们到会议室。”

蒋白棉、商见曜等人循着指引，找到了一间会议室，这里布置着一张长桌、十来把椅子和一个液晶显示屏。

负责接待的那位女士打开液晶显示屏，调试好状态后，退出了房间，关好了大门。

格纳瓦随即说道：

“这是我们‘机械天堂’的产品……”

他话未说完，就看到商见曜竖起食指，抵于嘴边，“嘘”出了声音。

格纳瓦立刻中断了说话状态。

也就是两三秒后，液晶显示屏上浮现出一位穿着黑色礼服，打着黑色领结的四十来岁严肃男子。

他正是迪马尔科的管家之一，乌尔里希。

“管家先生，你不是在公司吗？”蒋白棉好笑地问道。

乌尔里希平静回答道：

“你们之中有觉醒者，而且表现出了很强的攻击性。”

当初商见曜制住迪马尔科那些守卫时，有暴露“双手动作缺失”。

至于攻击性，毫无疑问指的是商见曜扔手雷吓人的行为。

说到这里，乌尔里希双手交握，放到了胸前，接着，他后退了一步：

“距离是我们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