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余火

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周玥弄好了一身装备。

她系在白色长袍腰间的麻绳上挂着一块外沿是旧世界八卦图案，中间是正常镜子的器物，左手拿着一个黑色手电筒，右手握着透明的塑料水瓶，里面装着漂浮有灰烬的脏水，身后还背了根松垮垮的麻袋。

这又奇异又违和的搭配让南柯观里其他人都升起了荒谬的感觉，甄连忍不住开口问道：

“观主，你这是要去捉鬼吗？”

“比这更可怕的东西。”周玥正色回答道。

甄连心中一紧，连忙说道：

“观主，你桃木剑还没带！”

“那没用。”周玥不知是根据什么理论做出了回答。

见并非觉醒者的甄连有点懵，她摇头笑道：

“处处幻梦，何必认真？”

说完，她打开手电筒，让光柱投向了天井。

紧接着，她一步一步走出了南柯观。

到了外面，周玥用右手大拇指捂住没有盖子的塑料水瓶，只留了一道缝隙出来。

她一边走，一边就甩动瓶子，让里面的符水少量少量地洒向正前方和左右两侧。

这个过程中，她的手电筒一直在乱晃，从左照到了右，从上扫到了下，没有一刻停息，就像在寻找幻境夜幕中潜藏的敌人。

至于街道两侧的路灯，她视若无睹。

与此同时，她还在不断地扭动腰肢，让挂在麻绳上的八卦镜能照到不同的地方。

如果蒋白棉在这里，对旧世界有不少了解的她，说不定会觉得周玥周观主在“跳大神”。

…………

“野鸽子”酒吧内，看到那一个个眼睛浑浊，如野兽般凶恶的“无心者”，龙悦红要不是提前知道这有可能是幻觉，他感觉自己多半要犯章九的错误，拔枪就是一阵乱射。

另一边，蒋白棉听到商见曜“关灯”的提议后，脑海内闪过的第一个想法不是“这家伙又在闹幺蛾子“，而是这方法行不行：

关了灯，大家看不到彼此，也就不会将对方当成怪物当成“无心者”，以疯狂的进攻自保……

从这个角度讲，关灯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毕竟幻觉主要影响感官，视觉则是人类最主要的感官之一。

可问题在于，那位“高等无心者”能力的限度在哪里。

会不会哪怕没有光，他也能让人看见“虚假”的怪物，将听觉、嗅觉获得的信息直接扭曲对接到视觉中枢，或者直接在目标脑海内塑造相应的场景。

那样一来，关灯不仅容易制造更多的紧张更大的混乱，而且也解决不了幻觉的影响。

万一那个“高等无心者”趁着没有光照，悄悄摸了进来？

这一瞬间，无数的念头在蒋白棉脑海内碰撞出了火花。

她凭借经验和直觉，于电光石火间做出了决断：

“不用！”

喊出这两个字的同时，她快速移动，改换起自身的位置，并飞快下达了一条条命令：

“2号方案！

“关门！关窗！纳克达宁！”

2号方案是“旧调小组”常用对策的第二种，内容是：

“各自寻找掩体躲避，观察局面，不做攻击，等待进一步的命令。”

将这么一句话浓缩成“2号方案”几个字，能有效地缩短时间。

在这样的场景下，每一秒都有可能是生死线。

另外，用“2号方案”代替具体的命令，也能让敌人摸不清楚“旧调小组”究竟要做什么，免得被幻觉“篡改”了内容。

不做攻击也意味着不会误伤同伴。

而第二条命令是蒋白棉完成了第一个动作，扑到了门边后，才喊出来的。

这个时候，商见曜、龙悦红、白晨已各自找了分隔不同区域的矮墙、支撑房屋的柱子、砖石厚度惊人的拐角处躲避。

下一秒，砰的枪声响了起来。

在他们眼里，这是其中一名“无心者”拔出了自己的手枪，在狩猎本能的驱动下，向着门口区域射击。

值得庆幸的是，塔尔南禁止私斗，到处都有摄像头监控，本地居民们都习惯了不带武器，反正也用不上，这让混乱的场面没有立刻变得糜烂。

当然，少数几个缺乏安全感的镇民和那些外来的遗迹猎人、商队成员，虽然没带步枪、冲锋枪这些不好隐藏的武器，但身上都有一到两把手枪。

此时，他们发现身边都是“无心者”后，第一反应毫无疑问是拔枪。

可那些“无心者”也同时向他们发动了袭击，和他们扭打在了一起，让他们想拔枪也一时拔不出来。

只有寥寥几个，成功掏出了手枪，有的往门口区域射杀“怪物”，有的对付起最近的“无心者”。

砰砰几声枪响后，两三个“无心者”倒了下去，身上冒出了汩汩血液。

那些拔出枪的人没有纠缠，也没有逗留，且战且退，往自己看好的出口位置而去。

他们的眼里，这里的“无心者”实在是太多了，有的甚至拿着枪，还是等着机器人卫队来处理比较好。

这个时候，听到了蒋白棉吩咐的商见曜、龙悦红、白晨，各自弯着腰背，靠近了窗口，将它们哐当合拢。

做完这一切，他们就近再找掩体，取下战术背包，从里面拿出一种药物，直接吞咽了下去。

蒋白棉早已关好大门，时而匍匐时而翻滚地逼近了最混乱的地带。

她没有加入，而是借着舞池和牌区那圈矮墙的遮挡，抬起左手，往外延伸了一点。

砰砰的枪响间或而起，那群“无心者”始终扭打在一块，都呈现出歇斯底里的状态。

蒋白棉沉住气，没去干涉，时不时改换自己的位置，靠近不同区域的人群。

那少数几个持枪者终于退到了不同的窗口旁，想翻越出去，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啪！

其中一个持枪者耳下被击中，当场晕了过去。

他甚至连袭击者是谁都没有看清楚。

商见曜蹲了下来，和他讲起了道理：

“外面更危险，还不如在这里昏迷一会儿。”

另外的窗户处，龙悦红、白晨也分别弄晕了慌不择路的持枪者们。

这是第二条命令里暗含的内容：

“关门”“关窗”也等于不能让人开门开窗，如果遇到后面那种情况，可以酌情做一定的攻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那些抓、咬、掐、撞无所不用的“无心者”们逐渐感觉到了疲倦，眼睛慢慢睁不开来。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注1）

商见曜那个小音箱的歌声响起时，“无心者”们一个接一个地扑通倒了下去，就跟“盘古生物”广播节目里吃了蒙汗药的人一样。

对，他们都吸入了蒋白棉左手释放的麻醉气体。

而商见曜他们提前服食的是中和剂纳克达宁。

这是蒋白棉所能想到，可以最大程度保护这里人类的办法。

所以，她让商见曜、龙悦红、白晨辅助自己关门关窗。

“呼……”见“无心者”们都昏迷了过去，蒋白棉不可遏制地松了口气。

接着，她高声说道：

“没有人进来！”

那个“高等无心者”竟然没有趁先前的混乱，摸入“野鸽子”酒吧！

这是蒋白棉根据电信号感应做出的判断。

——她认为那个“高等无心者”肯定是不懂这方面科技和知识的，毕竟当前只有“盘古生物”掌握，所以，对方再怎么扭曲她的感官，“掩盖”自身的行踪，也会由于自身的“文盲”，不知道在生物电信号上动手脚，从而留下破绽。

根据刚才的监控，蒋白棉确定没有外来的生物电信号入内。

这就有点奇怪了。

难道他一个“无心者”都这么谨慎，非得里面两败俱伤，才入内狩猎？蒋白棉刚闪过这么一个想法，商见曜就在音乐里高声回答道：

“他害怕你！”

呸！蒋白棉先是啐了一口，旋即有点愣住：

那个“高等无心者”不趁乱摸进来狩猎，有没有可能是他在害怕一些东西？

这个屋子里的某些事物让他害怕……

既然人类觉醒能力需要付出代价，那“无心者”拥有能力，是不是也遵循类似的规则？

当然，“无心者”本身可能也算是付出的代价。

蒋白棉思绪电转间，商见曜已抬起脑袋，对酒吧内的监控摄像头道：

“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

对啊，酒吧内是有摄像头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连通塔尔南的网络……总之，得想办法把发生变故这件事情通知机器人卫队，通知各大教派，他们都是有一定能力的……蒋白棉觉得不能在“野鸽子”酒吧内这么一直等下去，但也不能盲目往外闯。

同时，她也庆幸，到现在为止，那个“高等无心者”还没有让他们产生幻听，“旧调小组”可以保持有效的沟通——他们看对方也是一副“无心者”的模样。

但这种状态还会不会持续，会持续多久，就不是蒋白棉现在能够猜测的，所以，她想在情况恶化前找到办法。

…………

“幽梦”旅馆内，哪怕没有转头，老板娘艾诺也能感觉到背后有人在徘徊——他时而靠近，凑到自己脖子处，时而又远离，带起阵阵阴风。

艾诺盯着电脑屏幕，战战兢兢地自语起来：

“你，你再来，我，我就要无差别攻击了。

“我虽然，虽然确定不了你在哪里，但我，我可以无差别攻击！”

注1：不用我注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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