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兹特克的永生者

藤蔓丛生，荒草茂盛。候鸟启行北去，红雀欢鸣求偶。这是春日的景象，特拉斯卡拉高原上到处弥漫着生机。鸟兽在人烟稀少的盆地中欢腾，它们一路遨行向西，欢快歌唱。直到它们撞见连绵的营地，遇到巡逻的墨西加斥候，捕猎的骨箭精准袭来，才发出垂死的悲鸣，成为武士们晚间喷香的肉食。

“好！肉质脆嫩，既不油腻，也不燥腥。细腻纯香，味美独特，鲜香持久。吃一口回味悠长，真是顶级的野味！”

炊烟从树蛇城大营内升起，正是晚饭的时候。修洛特盘腿坐在大帐中，品尝着厨师们精心烧制的大雁。他伸出快子，加了一块雁肉，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脸上露出满意。

这雁肉很嫩，与童子鸡类似，但又多出些嚼劲与鲜香。猎物中午被斥候们猎来，下午就用香料去腥，加海盐腌制入味，然后放在铜锅中小火烧炖，再加入辣椒炒香。然后赶在晚上，送到王者的桌前，这才保证足够的鲜嫩。

“闻到雁肉香，神仙想断肠。”

大帐中香气弥散，又有酒香与果香交融。修洛特吃着鲜嫩的雁肉，饮着澹澹的龙舌兰酒，然后吃了块松软的玉米蒸饼，又浅浅尝了些甘甜的果干。最后，他舒爽地长呼一口气，挥手让人把晚餐撤下。接着，又有侍女送来提神的花茶，点燃醒脑的熏香，再帮王者按摩头部，真是腐朽的贵族生活。

食物的香气从天顶散去，舒适的熏香重新在帐中升起，这也意味着短暂的享乐告一段落。修洛特盘腿坐好，挺直嵴梁，神情一肃，开始处理各邦的汇报。

“好！五日前，黑狼已经攻陷了五山城，抓俘两万口，收纳降兵三千！”

第一封文书，就是来自东方三四百里，黑狼托尔泰克的捷报。修洛特看着文书上歪歪扭扭的文字与图画，嘴角翘起。禁卫军的火炮营，已经在营长图帕的率领下，暂时交由黑狼军团。图帕本来就是托尔泰克的亲卫出身，双方配合默契。火炮营抵达不过十日，就攻破了托托纳克人的西方重镇，五山城。

“几个月下来，南路军抓了三万特拉斯卡拉老弱，又抓俘三万托托纳克丁壮。再加上这里的两万口，便又是八万人。”

修洛特找出伯塔德数日前的来信，稍一翻看，便点了点头。

水谷城外的屯田大营已经做好准备，先期的五六万俘虏都划分营队，在祭司与武士们的管理之下。营地中留了两千去年屯田的特拉斯卡拉人，一方面安抚俘虏的人心，另一方面则是作为屯田的骨干，方便组织与劳作。

简而言之，屯田大营运转有序，消化强劲。它张开饥饿的大口，就等待着更多的俘虏！

“五山城既下，托托纳克人便失去了西方的屏障，富庶的海滨之地敞开大门。沿海的托托纳克各邦都会震动！此时此刻，恐怕沿海各邦的使节，都在去往湖中都城特洛奇蒂特兰的路上。而各邦的联军，也会真正组建起来。”

修洛特展开地图，手指向东，从劫掠干净的五山城谷地再往东走，穿过一两百里的低地丘陵，就到了托托纳克海岸。而在这里，托托纳克各部分散聚集在各处城邦附近，丁口数以万计！

“从五山城向东，正东一百五十里是圣地羽蛇古城，东南二百多里则是繁盛的金湾城...黑狼请求，想要继续向东扫荡，抓捕更多的人口！”

修洛特伸出手指，在展开的天下地图上摩挲了会。东方的海岸，从没有如此之近的，出现在他的眼前！这场“意外”发生的军事行动，事发非常突然，迅速就步入了高潮。

“名义上，托托纳克人是联盟的附庸。而这次讨伐，是在惩处他们接纳特拉斯卡拉人的神裔贵族。交战两个多月，黑狼一支偏师，就攻陷了坚固的五山城，献祭了城中的神裔与贵族。得到这样震怖的消息，托托纳克各邦定然会动员大量民兵守御，组建部族联军，同时向湖中都城派出求和的使者...”

修洛特轻叩黑檀木的桉几，推演着局势的发展。两个月前，他曾向阿维特国王，汇报过东方边境的冲突。国王不置可否，保持着默认的态度。但按照某些暗中送来的信件，联盟下一步征讨的目标，必然是东征中直接反叛的米斯特克人与萨波特克人。

“联盟毕竟附庸众多，托托纳克人没有公开反叛联盟。为了安抚众多附庸部族的人心，等托托纳克各邦的使节抵达湖中都城，四处哭诉，伏地做小，承诺更多的贡赋...国王的调停的旨意，一月之后，恐怕就会抵达！而两三个月内，这场‘意外’的军事征讨，就应该适时结束！”

“见好就收。总不能真的以一支偏师，远征千里，攻伐八十多万托托纳克部族...哦，五山城陷落后，托托纳克各部，应该只有七十多万人了。”

想到这，修洛特心中明确，做出决断。

“两三个月内，黑狼必须在东方海岸，取得一处稳固的立足点！有了这个立足点，王国便可以在沿海兴建船只，把更多的武士，投射到东方玛雅与古巴！而这个需要攻陷的立足点...”

修洛特伸出手指，在羽蛇古城与金湾城之间，逡巡许久，思索权衡。

哪一座城邦的防御更为薄弱？毫无疑问，是羽蛇古城。羽蛇古城是宗教城邦，吸引着来自各部的信徒，也是开阔的集市城邦。它没有城墙，只有简单的木栅。而金湾城则有低矮的石墙，是一座类似五山城的中部重镇。

哪一座城邦的军队更少？还是羽蛇古城。各邦的部族数量应该相差不大，但金湾城一带更为富庶，部族略胜一筹。同样，它更靠近东方，能获得更多的部族援军。

从军事上来说，答桉一目了然。但从人心上来说，羽蛇古城是托托纳克人的西部圣地，传说中羽蛇城出海，东渡的地方！攻陷了这里，可就意味着，湖中王国与托托纳克的神裔贵族们，无论东西各部，都彻底结下了大仇！

面对数千凶悍的王国武士，西部的托托纳克人只能咬牙忍耐。而若是数百人的探险船队归来，在东部托托纳克人的城邦停留。到时候，各邦敌视的神裔们，又会如何...

“呼！也不知道王国探险船队，究竟到了哪里？四个多月了，肯定已经抵达了玛雅，但他们找到古巴了吗？”

帐中神烟鸟鸟，月光从天顶落下，夜色分外明亮。修洛特站起身来，望着东方的天空，遥想了会出海的探险船队，就像想着断了线的风筝。在这个时代，出海航行，总是冒着生死的考验。然而，大航海的时代，已经拉开了序幕，把整个世界，都要连系在了一起！

“大航海...羽蛇古城...羽蛇神...”

片刻后，修洛特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厉。他的眼中浮现杀意，转身回坐，手指重重落下，点在羽蛇古城处。接着，他提笔书写，用最通俗的话语，给黑狼下令。

“黑狼，你打下了五山城，抓了数万俘虏，我高兴的很！等你回来，想要什么奖赏，可以自己提。但你还要继续往东打，两个月内，给我杀到海边，打下羽蛇古城！那些古老的羽蛇祭司与神裔贵族，一个都不要留下！...”

写到这里，修洛特微微垂目。这简单的一句话，就宣告着上千颗人头落地。但信仰传播总是伴着血火，统一天下也意味着残酷的杀伐。而今，便是中美洲战国的尾声，大航海时代的开始！

“放开手去做，清理掉羽蛇古城的上层！我在联盟这里，给你兜着底。等你打下羽蛇古城，不要大肆破坏，保留神庙与城寨，就地驻扎防守。可以反击，可以继续捕俘，但不要进一步攻陷托托纳克人的城邦，引发各部的全面动员...阿维特国王很可能会出面调停，至于具体的情况，等联盟的使者到来，就会清楚！”

“而抓获的俘虏若是数以万计，也不用都转运回来。你带着军团就地驻扎，让俘虏种地屯田，砍伐树木，阴干木材...王国的船匠，两三个月内就会东来。王国会在东海之滨，建立起一个新的造船司，尽快建造能够渡海的长船。”

写到这里，修洛特稍稍沉吟。他转头望向南方，眼中流露出几许不舍，但还是落笔写到。

“黑狼，你要在东方海岸，建立起一个稳固的立足点，耐心经营数月。东方海岸距离树蛇城大营六百多里，一切都要靠你自主决断！若是粮食供应不足，便就近向北方鸦城的银鸦部落，请求支援。等到秋收之后，伯塔德会领兵东去，把你替换回来！...”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修洛特写完长信，按上印章，交给侍卫长埃卡特。埃卡特熟练的密封王令，然后亲手把信交给善跑的亲卫。亲卫把信藏入战衣中，随即在一队二十人的武士护卫下，连夜向东方跑去。他们会一日疾行八十里，五日之内，就会抵达五山城下。而这，已经是王国最快的信使了！

“以现在的通信水平，超过四五百里，来回十几日，权力就必须下放...而若是再远，相距八九百里，各部都只能自治！至于三千里外的玛雅，五千里外的古巴...”

修洛特思绪飘远，神情幽幽。片刻后，他又思绪回转，念及一千里外的荒原。

此刻，奥托米帕姆斯邦建立的青丘县，就在诗人县尹巴拉莫的自治之下，足足两个月，才有一次来回的通信。根据巴拉莫最新的信件，他已然组建了一支八千人的部族军团，四处在荒原上出击，降服南下迁徙的犬裔部族。他还派出了两千部族战士，在红猫酋长米兹利的率领下，悄然东去，加入红鸦部落的劫掠队伍，南下抢掠瓦斯特克人的北方各部。

不过，青丘县粮食不足，土地贫瘠，开发程度也很低，养不了太多的脱产武士，必须获得南方王国的支持。

新年之后，诗人巴拉莫便往南方河口县，输送了四五千苦哈哈的犬裔部族，从猴子库卢卡手中换来了一大批粮食，还有数百副披甲，数千根长矛。而猴子把这四五千犬裔补入各支旗队，反手又拉出一千多部族战士，全部装备齐全后，编入犬裔民团。

二月初，猴子库卢卡便又出动四千长枪武士，征发了八千犬裔民团，浩浩荡荡，去往下游的查帕拉湖区劫掠。而北方的瓜马尔犬裔则出了两万部落战士，大举南下。双方一北一东，两面夹击，大肆劫掠，凶焰涛涛。羽毛亲王被迫全面向西南收缩，放弃了查帕拉大湖的北面与东面，只是依托河流与湖泊艰难防守。

而刚刚到来的信件，则是猴子库卢卡的战报，军团劫掠加上与瓜马尔犬裔的贸易，又抢来两万普雷佩查青壮男女，准备安置在县中屯田。

“至高的殿下！连连征战，河口县反而繁荣兴旺，有了二十八九万口。眼看着不过数年，就要恢复到西征前，三十万人的最盛时候。而源源不断的战利品，也从东西战场，流入各处乡镇与村落，让犬裔们的旗队都富裕起来。您若是回返河口县，一定会大吃一惊！...”

读完猴子的信，修洛特面露笑意。河口县的繁荣，自然是建立在查帕拉湖区的衰落之上。猴子库卢卡连连西去劫掠，与瓜马尔人相互呼应，让羽毛亲王左支右绌，难以招架。数年下来，虽然没有经历大战，查帕拉湖区却已经像光秃秃的枯树般，被一斧一斧，伐去了枝干，只剩下最后一根朽木。

“王国只要动员三支军团，沿着勒曼河征讨，就能把查帕拉湖区，这颗熟透了的果实，彻底吃下去！但是，这样征服的大功，我可无法交给旁人，必须亲自率领！”

修洛特看着王国的地图，陷入沉思。征服查帕拉湖区容易，想要隔着六百里建立王国的统治，却要比战争更为艰难，需要投入极大的人力与物力！

“呼，北方千里荒原，东方遥远海滨，西方勒曼河下游，还有南方塔尔萨斯河口...王国的手，已经伸的太长了，长到握不成拳头。而我，是不是过于贪婪了，过于急切了些呢？”

修洛特反思着自己，视线再次看向王国南方。沃野千里的阿帕平原，延续两千里的塔尔萨斯水路，才是王国着力经营的重点。而此时此刻，为了夯实王国内部，建立更快捷的联系，稳固王国长久的统治根基...新的建设规划，已经跃然于他的笔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