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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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上城的历史非常古老，早在足利幕府兴起的建武时代，由山名氏就在筱山盆地的高城山上，修建了这座未来日本十大名城之一的八上城的雏形。

明德之乱之后，山名氏的势力退出丹波，而新入主的细川氏将这座城封给了国人众波多野氏。

从应仁之乱开始，波多野氏便不断的翻修这座城。

千万不要小看这座城。

在明智光秀开始攻略丹波之前，这里曾经发生过六次会战。

波多野植通在这里战胜了细川尹贤，而被认为愚昧无能的波多野晴通，也用“笼城”的战术，击败了三好长庆与松永久秀，这座城的易守难攻可见一斑。

波多野秀治一直自信，这座城是波多野家的“福祉”，将会永远守护着波多野家。

不过自从上回战败之后，这种自信就慢慢消失了。

角楼内，古枫伸展开茂密的枝叶。刚刚修葺完毕的土墙上方，一轮明月高悬，远处传来青蛙的叫声。

波多野秀治从腰间解下横笛，吹了起来。

想到就要从这座城池和自己这个家族所正在面对的生死存亡的困境，他却没有多少烦恼，反倒是感慨居多。

也许是上一回的经历，让他心中，对生生死死，看得已经很淡了。

“这回我绝不会再投降了！”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声，就算自己愿意投降，明智光秀和他身后的织田信长会答应吗？

离午夜之时还有一段时间，他想在等待期间尽情享受吹笛的乐趣。

正在此时，枫树对面的椎树丛中好像有动静。

他身边的警卫警惕地拔出刀剑，“是谁？！”

深更半夜，谁会到这里来呢？而到底又是谁在打扰他这份清净呢？波多野秀治纳闷地带着警卫走过去。

“我会当是谁呢，原来竟是右京殿下（波多野秀治的官位为从四位上右京大夫）啊。”

对面传来赤井直正爽朗豪迈的声音，不只是赤井直正，他旁边还有一个人影在晃动，波多野秀治仔细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四弟——波多野四郎兵卫秀信！

幸光寺之战失败之后，赤井直正并没有返回黑井城，因为他与自己手里的兵马都不到三千了，所以一合计，觉得与其分开守卫。还不如将力量汇聚在一起，来得更有作用一些。

也多亏有他，明智军这几天的攻城，才得以没有奏效。

波多野秀信打了个呵欠，神了个懒腰，“我半夜起夜，再去厕所的路上，遇到了赤井殿下，然后听到了大将您的笛声，便循着声音过来了。”

“哦。。。。。。是这样啊。”

“我说右京殿下，”赤井直正看着波多野秀治手中的横笛，道：“眼下战事危急，明智光秀兵临城下，您却还能毫无惧色，风清云淡的赏月奏笛，这种淡定，这种气度，真可谓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真叫在下佩服啊。”

波多野秀治好歹也是半个“文化人”，他要是连赤井直正如此明显，露骨的讽刺都听不出来，也就不用再混下去了。

他沉下脸来，语气森森道：“伊予守殿下是什么意思？您是在指责我没有尽全力守城吗？”

“哼哼，右京殿下何出此言呢？”赤井直正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我现在还在右京殿下的城里面，看您的脸色行事啊，怎么敢对右京殿下有丝毫的不敬呢？”

波多野秀治那张苍白到了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血色的脸庞抽搐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赤井直正为什么要突然这么不留情面的戏弄自己。

跟赤井直正做了几十年的对手，他非常清楚赤井直正的性格，虽然从外表上看，对方像是一个敦厚朴实，诚信可靠的乡下莽汉，但实际上，阴险狡诈，城府深幽，做事不择手段，才是隐藏在这种外表下的真面目。

如果平常面对这种讽刺的话，就算是天皇陛下来劝架，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跟赤井直正打起来，但现在不同，除了城外的敌人，没有人希望他们两位“大佬”在这里互砍。

“我不能冲动。。。。。。我不能冲动。。。。。。”

“他只是说了我几句而已，为这个跟他翻脸太不值得了，只要不太过分就不算什么！”波多野秀治时刻这样提醒自己，一定要想方设法克制，所以当尖刻的挖苦和讽刺已经如同鞭子一般抽到自己身上，他依旧无动于衷。

“赤井殿下！你不要太过分了！”倒是才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波多野秀信显得非常愤怒。

“四郎！我和伊予守殿下说话，这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波多野秀治呵斥了弟弟两句，有效这对赤井直正说道：“真是对不住啊，伊予守殿下，我这个弟弟年纪轻不懂事，请您多多包涵，唉，他以前是给我养狗的，而他养的狗总是不听话，他教训的久了，脾气就变得暴躁了，请您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啊。。。。。。”

前面的话倒还好，但赤井直正听到后面，老脸便挂不住了，尤其是最后一句，差点没气得他发作。

“呵呵。。。。。。”赤井直正发出了一声阴冷的怪笑，他突然拔出了腰间的太刀。

“伊予守殿下！你要做什么？！”赤井直正的举动吓了波多野秀治一大跳，身边的近卫旗本们也纷纷拔出刀对准了赤井直正。

“右京殿下您不必担心，”赤井直正的笑容依旧不变，“眼下织田信长的人马还在城外看着呢，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是应该更加紧密的团结奋战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了，”波多野秀治冷冷的盯着赤井直正和他手里的刀，“难道按照伊予守殿下的意思，‘紧密·’需要用刀剑来验证的吗？”

“不。。。。。。不不不，”赤井直正摇摇头道，“早听说右京殿下剑术高明，二十年前上洛的时候，曾与御所的光源院（大名鼎鼎的“剑豪将军”足利义辉）殿下比试剑法，得到了光源院殿下的亲口夸赞，在下听说以后，一直对您的剑道憧憬不已，二十年来一直想找个机会与您比试一番，可您始终都在推辞。。。。。。”

“比试剑道？”波多野秀治笑道：“这个时候恐怕有些不合适啊。”

“难道您又想推辞吗。。。。。。”赤井直正看了看月亮，道：“敌人就在城下，我们随时都会陨命，我怕错过了现在，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们都把刀收起来吧。”波多野秀治陈沉吟了片刻，“好！我跟你比！”

说罢，猛地上前两步，拿着刀的双手高高举起翻起，向对面的赤井直正肩头斜劈下去。

“好！”，赤井直正忍不住叫好，这时波多野秀治已挥剑劈到。他右臂举起剑架开，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TMD！这波多野秀治果然深藏不露啊！”

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赤井直正眼见波多野秀治第二剑又到，当下凝神接战。

此时两人平时关系就不怎么样，这个时候比剑，更是心意已决，任凭二人各用真功夫将对方击败，谁快谁慢，由其自决，自己绝无丝毫偏袒。

激战了四十多剑之后，赤井直正大是惊异：“不要说是深藏不露，这个家伙的剑法，怕是在整个日本国内，都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了！这个家伙的剑道怎么竟练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他天天都在练剑？

我若是稍有不慎，不要说赢不了他，只怕性命都会交代在他手里。”

高手比武，实是让不得半分，赤井直正开始时，并不打算对老仇人有任何的相让，只不过他自持“赤鬼”的名声，不屑于对波多野秀治尽全力。所以刚开始时，他出手时只用了七分力，哪知被低估了波多野秀治，人家的实力远超过自己的想象，再加上全力进击，竟然将自己压在了下风。

“不行了！这不仅仅是我与他之间的比斗，更是关系到赤井家命运的一战！”

他心中一急，忙展开生命所学的全部剑法，身形飘忽，变守为攻，将进攻的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一旁的旗本们从没有见过如此精彩激烈的比试，他们都忘了本来的护卫工作，一个个在那里看得入了迷。

浑然不知道，一群黑影正在接近自己。。。。。。

待打到一百多剑，胜负依旧不分，但波多野秀治的斗志越发的高昂。

“来啊，伊予守，一决胜负吧。。。。。。噗！”就在他准备继续进击的时候，背部突然传来一阵难以忍受剧痛。

虽然看不见，但多年来的戎马生涯可以告诉自己，这是由刀剑之类的东西插进来了！

此时在他的背后，站立着的，却是面无表情的波多野秀信，而原本应该在秀信手里的刀，却插在了自己的背上。

“是你？！！！”波多野秀治还来不及发怒，腹部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这会是赤井直正！

如果是几分钟之前，这种偷袭肯定不会得逞，但是现在自己受了重伤，注意力还全放在背后。。。。。。

“来人！来人！来。。。。。。”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站在附近的，都是秀信与赤井的人，而自己的近卫旗本，已经全都倒在了血泊中。

“秀。。。。。。秀信。。。。。。”连续收了两记重创的波多野秀治已经离死不远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来帮他。

“你。。。。。。你为。。。。。。为什么。。。。。。”

波多野秀信面无表情地说：“不要怪我，秀尚，教业他们的死，你要负全部责任，如果不是你为了自己的野望而反叛的话，他们也不会死在织田信长的手里。”

赤井直正收起刀：“说的没有错，明智光秀已经答应了，只要把你的人头，把八上城献上去，我们就会得到织田信长的原谅。”

“所以，不要怪我，”波多野秀信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全波多野家！”

“呵呵，原来如此，原来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这么想着，波多野秀治倒在地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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