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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一连喝了三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挂在脖子的布巾抹了一把汗，问：“小娘子，明儿个你们还来吗？”
夏至想了想：“明天可能会下雨，雨天湿嗒嗒的。我们坐牛车来的，雨水混进汤里，一来不干净，二来影响口感。天晴的话，一定会来。”
车夫听了，显出放心的样子：“小娘子，明儿个我还是这时候来，给我留三杯！如果过了正午，我还没来的话，就不用留了。”说完，放心地挤出人群。
“省得了，”夏至脆生生地应道，“大叔走好，路上小心。”
夏青把车夫喝过的竹杯，放进另一杯的空篓里。
万事开头难，车夫开了这么一个头，后面就顺利多了。
“先让我尝半杯！”另一位大汉挤进人群，大声说道。
“行！”夏青爽快地递了半杯过去。
半杯下肚，大汉两眼一亮，嗓门更大：“给我来四杯！”
出摊四人组其他三人算术都不行，面面相觑，四杯多少钱来着？
“好咧，五文一杯，四杯二十文，”夏至发挥出潜藏的组织能力和心算能力，“想尝的，排左手边。想买的排右手边……大家不要挤，一个一个来。”
“里正大伯，大婶，你们给想尝的人分梅子汤。”
“哎，省得了。”里正夫妇赶紧站到左手边去，一边招呼着，一边分汤，让大家不要挤，也不要急。
“阿弟，看好我们的钱罐。”夏至低声嘱咐。
夏青立刻将钱罐放到了桌子下面，利用他不高的优势，完美地守护钱罐。
很快，桌子前面排起两溜长队。
有了分工合作，装得满满的梅子汤，很快只剩了一半。
正在这时，有位少年书生捧着书，到了夏至跟前，开口：“这位小娘子，我家有爹爹和娘亲，爷爷和奶奶，还有二姨娘，三姨娘，二弟四弟，三妹五妹……我想给他们每人买一杯梅子汤，你要卖给我多少杯？收多少钱？”
出摊四人组，除了夏至，其他三人都傻了，这不是来买梅子汤，这是来找茬的吧？
本来在排队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出好戏，有些见识的人说道：“咦，他就是私塾黄老先生的嫡长孙黄仪。”
“哎哟，还真是，他这是存心为难人吗？”
“他心算在镇上是第一的。”
“这让小娘子怎么回答？”
夏至呵呵一笑：“这位小哥，请把你们家人的贵庚都说一遍，然后把他们的日常再说一遍。我才好安排梅子汤。”
少年星眉朗目，先是惊愕然后又很坦然：“爷爷奶奶六十有余，爹爹娘亲姨娘们四十上下，二弟四弟十岁左右，三妹五妹尚在乳喂。”
围观的人更觉得有趣，哪有卖梅子汤还要问年龄的？
这黄家公子有意思，梅子汤小娘子更有意思！
夏至不假思索地回答：“七杯梅子汤，收三十五文，我这儿的竹杯不送，劳烦公子回家取个物什来盛装。”
少年黄仪不由怔住了：“我家十一口人，只卖七杯梅子汤，你这是怎么个算法？”
黄仪的话一出，人群立刻沸腾了，哄堂大笑。
“对啊，十一口人，怎么只给七杯呢？”
“这小娘子算错了吧？”
“出摊算不了帐，还怎么收钱呢？”
出摊四人组的三人脸色难看至极，这可怎么办，由得这位小哥闹下去，生意没法做了。
夏至毫不在意，很有耐心地回答：“这位公子，我怕你好心办坏事。”
“什么意思？”黄仪因为天资聪颖，自视甚高，就是想为难一下显摆自己，现在反而被亏了，当然不会就此认帐。
“你知道梅子汤里面有什么吗？”夏至反问。
黄仪一下子楞住了，“梅子汤里除了梅子，还有什么？”
“这位公子，听大家说你饱读诗书，想必医书也是读过的吧？”夏至还是不紧不慢。
“那是自然！”黄仪不是楞住，而是有些被激怒，这位小娘子竟然敢质疑他读书的数量！
“梅子汤由乌梅和杨梅共煮而成，脾胃虚弱、咳嗽多痰的人是不能喝的。过了六十的老人和尚在乳喂的婴孩，并不适宜喝梅子汤。医书里一定提到过。”
“公子若只想着大家齐分享的话，就是好心办坏事了，”夏至停顿一下，“有时候，好心办坏事，比有心作恶的后果更严重。”
“喔！小娘子好见识！”
“黄公子，医书上有没有提到过啊？”
“黄公子，是不是这样的啊？”
有些排队买梅子汤的路人，也有和黄仪一样的打算，如果真的好喝，就回家取个小锅来，买些带回去，和家人一起喝。
黄仪俊俏的书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向一个出摊小娘子低头，反问道：“这里这么多人排队，我也没见你一个个地询问清楚啊？”
夏至笑出声来：“这个公子，现在是正午时分，酷热难当，身体虚弱的人是绝对不会出门的。在这里排队的只有几位妇人，其他全是身强力壮的男子。”
“如果他们提出要带走，我自然会嘱咐一二。可是目前为止，你是第一位想带回去全家分享的。你还是位很有孝心的公子。”
打人不打脸嘛，夏至给这位黄仪公子台阶下：“公子，您是先尝一杯呢？还是回家取了容器再来？”一团和气才能做好生意。
更何况，这位是私熟黄老先生的嫡长孙，夏青是一定要进私塾读书的，她不能把人得罪了。
黄仪急忙接话：“后面排队的人还有很多，今儿个我先尝一杯，明日带了容器来买如何？”
“来者是客，这位公子，五文钱一杯。”夏至很爽快地应下，双手递过一杯梅子汤。
黄仪喝完点了点头，留下五文钱走了，走得挺急。在夏至看来，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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