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是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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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刚一落地，闷热的空气袭1•来一阵夹杂着令人厌恶和不安的气味。温景淳刚解除飞行模式的手机便“叮咚”传来讯息。是啊，明天便是遇难者“头七”了。想到这里，温景淳的眉头愈加紧锁，步伐愈加沉重，一反两个小时半小时前的故作慵懒，此刻他丝毫找不到坚强的理由。

“嘭！”前面信步走着的温景淳猛一停顿，后头愁绪挠头的林桐语头也不抬便撞了上去。“对不起，对不起，温总，都是我不好，我没长眼！”她不容置疑，连声道歉。

此时的温景淳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径直往前走着。

“这几天你有没有按照我交代的，定时定候拨打温总监的手电？”他突然发问。

“嗯，有的，我每天都有在打，每隔十分钟，半小时，我就打一通，我还让我爸妈帮着我一起轮着钟点打。”她战战兢兢地回道。

“很好，继续打。”他点了点头，一手提公文包一手插入裤袋，继续往前走着。

此刻的林桐语，俨然得到紧急命令般，掏出手机，便开始拨打着温景越的号码。良久，她紧步跟上，宛如一个小战士向首长报告般庄重，“报告温总，温总监的手机已经是关机状态了。”

温景淳微微摆了摆手，说，“你先去这个酒店休息，顺便看一下新闻联播，有什么最新消息立马通报。”他侧首吩咐道。

“好的，那，不是说一起去事故现场看看的吗？”她咬了咬呀，小心问道。

“那种场面，岂是你一个小姑娘家该去面对的呢，别担心，我知道你也是想第一时间找到景越，我又何尝不是呢，我现在会先去事故现场连夜巡视，晚点会到当地卫生局和相关医院作伤亡者信息排查，希望能得到好的消息。”他轻拍一下林桐语的小肩头，将公文包里的相关证件和酒店入住凭证交到她温润的手掌心。

一进入房间，林桐语也顾不着换洗衣服，便匆匆打开电视，调到央视新闻频道。

“2011年7月28日上午，中国国家总理温家宝来到温州，他察看了“7•23”甬温线特别重大铁路交通事故现场，悼念遇难者，并看望受伤人员，对伤亡人员家属表示深切慰问。随后，温总理会举行中外媒体见面会，向70余家媒体和150多名记者介绍事故善后情况……”

盯着电视屏幕，里面正采访遇难者家属，那哭天抢地的喊命声，那悲恸欲绝的撕心裂肺，林桐语只感觉鼻子阵阵酸辣，泪眼模糊，不争气的泪水犹如开闸的水坝，一发不可收拾..…

此时，她举眉望了望壁钟，已是凌晨一点，她匆匆起身，跑去隔壁的1618房，狠敲了几下，却无人应答。她才知道，温景淳依然未归。

她耸了耸衣领，蜷缩了一下身子，赶紧进屋。

简单梳洗之后，带着疲惫的身子，她挪到了床上，在准备入睡之前，她习惯性地拿起了手机查看。

亮屛，解锁。

叮咚！是QQ新信息提醒。然而却是陌生人号码。

她稍稍迟疑了一下，但是依然点了进去。

“小语，是我啊，景越。”当景越二字闪入眼帘，她只感觉双眼温润。

连着好几声“叮咚”涌了进来。

“幸好我一直记着你的QQ号，现在我是在网吧给你发的信息。”

“我手机丢了，好不容易找了家网吧，所以只能跟你网上联络了。”

“看新闻了吗？我搭乘的动车出事故了。”

“别担心，我还好。不过，或许，你一点都不担心我呢，是吗？”

林桐语快速地浏览着。还没等她全部看完留言，她赶紧再次拨通温景越的手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numberyoudialedispoweroff……”电话里依然传来令人窒息的声音。

“Oh,shit!”明明他留言说手机弄丢了，即使拨通了又如何？她狠劲拍打着自己的额头，心里暗骂自己脑子笨拙。

“对，留言！看看他还在不在线？”林桐语脑子里闪现这个念头。于是，她修长的纤指哒哒哒地飞速在屏幕触点着，嘴里振振有词地念着。

“你还在吗？”字一发出，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对话框，生怕遗漏了些什么。

良久，“叮咚！”企鹅头又焦急地闪动。

“在！你终于看到我的留言了。我还以为你把我设置成黑名单了呢！”对方回到。

经温景越这么一说，林桐语这才想起当年和他分手之后，一气之下，她便将所有关于他的东西删除，手机里的，网页的，心底的。既然已经是陌路，又何必纠缠不清？这是她对于情感的基本原则，于温景越如此，于张晓当年也是如此。

“呃，没有呢？”盯着陌生人标志，她违心地敲下几个字。

信息才刚发出，对方又发了新留言过来。

“呃，我离开家里有一段时日了，如果你方便，能否去我家看看我爸妈，他们老了，我担心他们忧心我。”

随即，又一条信息发来。

“当然，如果你不方便，那就当我没说。”想必，他也害怕林桐语拒绝，索性，他宁愿先给自己一个台阶。

“不，我愿意！只要你愿意——回来！”她思虑了一下，焦急地指尖点出一行字。

她是在稳住温景越的情绪，已然深夜，以免再次触碰他此时过于敏感的神经。

“我愿意！但是我不想回去面对他们！”对方很快便回应了。

看到他的回复，林桐语顿感疑惑，既然离家这么久，加上历经了生死考验，又岂会不想见自己的亲人呢？

“为什么呢？你不想他们吗？你不想见你的父母，你大哥？”她蹙眉撇嘴，紧步追问。

“我家的事，不是你所能理解和明白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总之，我暂时不想见到他们，尤其是我的父母，汪晨蕊，还有，张晓……”

越问却越是迷惑，林桐语深感就凭你一句我一句地死敲键盘，实在难以透彻表达彼此的意思，也为了更快能更快确认温景越的安危，她又快速打下一行字。

“告诉你，你现在在哪里？网吧的具体位置，我们过去找你！”

她开始满心期待他的回信。

“你们？过来找我？”迟疑了很久，他才发过来。

“是！我和温总，在温州！”她简洁回道，目的是让他尽快回复。

“我不想见到他！”对方的确很快回复。然而却让林桐语倍加难为。然而，为了顾全大局，她思绪了几秒，便快速敲击。

“好，我不告诉他，你先告诉我在哪里可以见到你？”

“你在温州哪里？”他很快回复，却是答非所问。

“我在机场边上的锦棠国际大酒店，VIP区，1619房。”她老实地照着酒店房卡详情输入，生怕他不相信自己确实已身在温州。

“明天中午，不对，今天中午12点，你到宏辉大厦首层的若兰咖啡厅等吧，我会去与你碰面。但是，只许你一人前往，真的别带我哥过来，行吗？”他似乎在哀求。

“好的，我答应你！”她不假思索就发送过去，也容不得她迟疑。

看着温景越的企鹅头倏尔变灰，她的心也跟着在喜与忧之间徘徊。

正当林桐语准备熄灯睡下之时，她隐约听见隔壁传来门卡验证的声音“嘀——”

她赶紧抓起床头柜上静躺的手机，拨通了温景淳的号码。

“来忘掉错对，来怀念过去，曾共渡患难日子总有乐趣，不相信会绝望，不感觉到踌躇,在美梦里竞争，每日拼命进取……”依稀传来一段音铃。

“喂，还没睡呢？”温景淳富有磁性的音嗓里充斥着疲惫与忧愁。

“温总，我，我有件事情要跟您汇报——”她特意顿了顿。

“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等休息好了再说吧？”他尽量提起自己的精神。

“呃——挺重要的。有关，有关温总监的——”她的声音低沉地近乎蚂蚁。

可是，温景淳却用他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只见他懒眉一翘，神采瞬间飞扬，“什么？如果不算太过冒昧，我想当面和你交谈。”

林桐语一五一十滔滔不绝地叙述完毕，真正沉默的是温景淳。

他猛然发现长期以来并非真正了解自己的弟弟，面对此次他遭遇的身世迷途更是没有找弟弟交心谈过，更别提说给他安慰和指引，相反却一味关注于温温的认祖归宗，想到这里，温景淳沉浸在深深的自责当中。

他将身体深深窝进法式貂绒面的沙发座椅里，低垂着头，修长的十指紧紧嵌入发际，用力将头埋入两腿膝盖处，久久不愿起身。

林桐语转身去桌上拿来一杯未曾开封的优乐美奶茶，顺手地撕开，配搭，冲开水，搅拌，然后轻步走到温景淳身边。

“温总，给您——奶茶。您奔波了一天，晚饭也没有好好吃，现在这么晚了还被我拉来汇报，我真是SB，竟然这么不识抬举，我不应该和您说那么多影响你们兄弟家人之间的话的，可是，可是我生怕，如果我不和盘托出，万一，景越他真有个什么，我，我担待不起，我的良心更加无法面对你们啊！嘤嘤嘤……”林桐语垂着黑眼圈，故作坚强撑了一天的意志终于瓦解，崩溃。

许是听见林桐语自责的啜泣声，又或者是终于得知弟弟暂时安全，温景淳循循抬头，无神的眸子轻轻望了一眼林桐语，起身，轻拍她的肩头，“时候不早了，先休息吧！”说完，他迈着疲惫的步子往门口走去。

才刚挪了几步，温景淳贸然回头，见林桐语依然呆立，他无奈地微哂，回退几步，猝不及防般夺去她手中依然温热的奶茶，丢下一句，“谢啦！奶茶果然是热的香甜。”说完，抱以莞尔一笑，轻声带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