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晚成

(手机请访问 m.duxs8.com)季父终究还是没有撑过去，在凌晨的时候离开了。

季捷作为长子，葬礼的事宜基本上都是他一手承办，季邵也去帮他了，而顾和已经支撑不住，从医院太平间出来之后就直接回了家。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经络一样，半点力气都没有。

她匆匆洗了一个澡躺到床上，开了空调将被子紧紧地裹在了身上，她戴上耳机开始听歌，她还以为自己会根本睡不着，但是一闭上眼睛就累得根本睁不开眼了。

她是被程祁东的电话给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喂。”

“我在你家楼下，你下来。”这个世界上估计也只有程祁东会这样跟自己的姐姐说话了……

顾和听到之后微微皱眉，不过还好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程祁东了。

“来了。”顾和伸手敲了敲脑袋，觉得头昏脑涨，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觉得脑袋很疼很疼。

她随意穿了一双棉拖就下楼了，头发都没有来得及整理一下，在自家弟弟面前也不需要注意这么多。

保姆正在给程祁东倒茶喝，看到顾和下来的时候朝她看了一眼就去了厨房。

偌大的客厅里面只剩下了顾和和程祁东两个人。

程祁东看了一眼顾和，淡定地喝了一口茶，顾和完全不知道程祁东来的用意是什么。

“现在几点了？”顾和下来的时候没有带手机也没有带手表，她睡得浑浑噩噩，连时间观念都没有了。

“傍晚六点。”

傍晚六点……顾和觉得有些晕了，她是中午的时候回来的，她竟然一口气睡了快六个小时。

“季邵父亲的事情我听说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顾和伸手捋了一把头发，完全没有什么心情。

她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昨晚缺少睡眠而今天下午又一下子睡地太多，现在她整张脸都是肿的。

“回程家吧。程宅你的房间还在，你随时可以回来住。”

顾和原本还在睡意朦胧当中，听到程祁东这句话的时候稍微怔住了一下，她倒是没有想到程祁东是让她回家去的。

从小她跟程祁东之间就不怎么亲近，大概是因为两个人都像程祁东父亲的性格，不善于沟通。所以姐弟两个人之间不像寻常姐弟那样亲密。

因此，程祁东让她回去她就有些意外了。

“你这是想让我感受一下家庭的温暖吗？”顾和的口气像是开玩笑，但是脸上没有半点笑意，面部肌肉也是僵硬的，她这个时候是无论如何都开不出玩笑的。

“我只是建议。”程祁东的口气也是硬邦邦的。程家一家子都喜欢嘴硬，“这段时间无论是季家还是季氏都不会安生，你倒不如回程家躲一躲。”

“好。”顾和点了点头。

程祁东也是没有想到顾和会这么轻易地答应了他，他还以为自己要多费一点口舌。

顾和起身：“我去整理东西，你可能要等我一会。”

“恩。”

顾和走上楼，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她一边走上二楼一边想起来了之前季捷在医院的时候跟她说的话，季捷让她最好搬出季宅去。

现在程祁东既然也建议她搬出去，她就回程宅好了，本来她还在想，没有地方可以住呢。

*

顾和将行李收拾好准备今天先睡到程宅去了，明天季父火化她必须要去，等到火化结束之后她就要休息一段时间，给自己放一段时间的假。

也算是给这段生活划上一个句号。

程祁东帮她提了行李箱，还没有走到玄关处，季宅的门就被打开了。

猝不及防的，季邵回来了。

季邵眼底的阴云显示着他很疲惫，他的眼睛微肿，很显然是刚哭过。

季父最是疼爱季邵，他去世季邵肯定是最伤心的那一个。

“你去哪儿？”季邵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程祁东手中的行李箱，这个行李箱的颜色是大红色，很明显就是属于女性的，显而易见就是顾和的。

所以他才会脱口而出地问顾和，就当自己这个发小好像不存在一样。

“出去一段时间。”顾和也不想跟季邵说太多，说的多了他不见得会理解她。之前季捷让她搬出去，她最担心的就是季邵不让。

她原本打算悄悄地搬走，等过段时间季邵对她的新鲜劲过去了再搬回来也不迟，毕竟她是不会离开季氏的。但是没想到却在离开的时候在门口就撞见了他。

真的是冤家，路好像总是很窄似的。

“明天我爸火化。”季邵像是在强调。

“我知道，我不是出远门。”顾和因为疲惫眉心一直都是微微拧着的，她拧着眉说话的口气有点像是不耐烦一样。

程祁东见两个人之间好像产生了僵持不下的局面，于是放下了行李箱，先走到了玄关处：“我去车上等你。”

“恩。”

程祁东知道季邵的心情不好，所以今天没有跟季邵多说话。

在这样的时候还是留点空间给他们两个人比较好。

偌大的客厅里面，安静无声。

顾和站在原地都觉得腿酸腰疼，这两天她是真的觉得很累，她知道季邵肯定比她更累。季父去世之后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跟季捷去做。

“你上去休息吧，明天要起早。”顾和觉得她跟季邵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少说话，因此她也是言简意赅。

季邵稍微靠近了她一些：“你今晚睡哪儿？”

“我回程宅去。这段时间我都会住在程宅。”顾和说了实话，她微微仰头看着季邵。

季邵的眼眶仍旧是微微有些通红的，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顾和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一样……

“你要扔下我？”

季邵忽然开口这么问了一句，让顾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好。

扔下他？这个口气实在是太像一个小孩了，完全不符合季邵这样的形象，不像是他能够说出来的话。

“你又不是孩子，谈什么扔下不扔下？我只是回家而已。”顾和微微别开了眼睛，她怕自己说多了心底会过意不去。

她不敢告诉季邵这是季捷的意思，当然，更加不敢告诉季捷背后，是他父亲的意思。

她怕季邵想多。

“回家？这里不是你的家？”季邵今天的口气要比前两天都要温和一些，不在那么棱角分明。

一个刚刚失去亲人的人，能有什么力气说话？

顾和哑然，她在季宅已经住了很多年了，早就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相反的，程宅她虽然也经常会去，程祁东也依旧为她留着她原本的房间，但是她从嫁给季父到现在都没有回去住过。

她心底思索因此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是这个时候季邵却是直接开口，口气像是质问，比刚才要凛冽了很多。

“还是你觉得你跟我爸根本没有法律上的夫妻关系，所以等到他一离开，你就可以离开季家了？”

季邵略带着逼问的口气让顾和很紧张，她略微咬了咬牙。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跟你爸……”

“结婚证。”

“什么？”

“给我看，你跟我爸的结婚证。”季邵的口气笃定又坚决，让顾和听着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忽然要看她的结婚证，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只能够搪塞敷衍：“你这是在怀疑我跟你爸？你爸现在已经去世了，你能不能让他安静一点？”

“我现在是在跟你要结婚证，跟我爸没有关系。”季邵的声音里面似乎已经带着一丝不耐烦了。

“我锁在了保险箱里面，去拿不方便。”

“借口真多。”季邵的口气让顾和莫名觉得特别特别不爽。

她拧紧了眉心，她觉得自己刚才一开始的时候感知出现了错误，季邵今天的口气哪里有比之前要稍微好点？分明是愈发带着一根刺一样……

“我今天没有心情跟你讨论这些，更加没有心情去拿我的结婚证给你看。爱信不信。”最后一句话，非常不是顾和的风格，但是顾和就是要说。

她偶尔，也想要给季邵一个下马威，挫挫他的威风，好让他早点离开她的生活。

她从季邵身边擦身而过，她还以为季邵会像往常一样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走，但是下一秒季邵却是直接上了楼，没有理她。

顾和这才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幸好，季邵没有固执地飞要留她下来。

这跟她预料当中的有些不一样，莫名的，心底竟然隐隐有一种失落感。

*

一周后。

季父过世后的事情一切都已经安置妥当了，一周的时间，顾和都没有去季氏上班，季邵也在医院请了假，季捷更是没有回国外去。

在这一周的时间里面顾和一直都住在程家，幸好有乔郁晚和豆腐陪她，不然的话，她一闲下来就会害怕和紧张，就像是得了梦魇一样，特别没有安全感。

今天早上她五点多起来恢复了晨跑，在季父过世的这段时间她甚至都没有晨跑，每天都睡到很晚，每天都在做噩梦。

她简单洗漱化了一个妆，让自己显得有精神一点，换上了职业套装和高跟鞋下楼。

一楼，程祁东也刚刚晨跑回来冲了个澡准备下来吃早餐，而今天的乔郁晚则是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早就已经坐在餐桌前面吃面包片了。

“早啊顾和。”乔郁晚每天看上去都是心情不错的样子，顾和一度很羡慕乔郁晚的精力旺盛和元气满满。

“早。”顾和淡淡朝乔郁晚笑了一下，将手包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开始吃三明治。

今天是西式的早餐，是程姨这段时间去烹饪班“进修”了之后做的，顾和吃着这三明治觉得味道跟以前有点不一样，更加好吃了。吃到好吃的东西她的心情自然也就跟着稍微好起来了一点。

程祁东喝了一口牛奶，看向顾和：“今天是事后你第一天上班，去季氏记得把握好分寸。任凭别人怎么说，你只要扎根在季氏就可以了，没有人赶得走你。”

程祁东的口气略微带着一点点说教的味道，一旁的乔郁晚听着都觉得程祁东一板一眼，太正经了。

乔郁晚一边吃着面包片一边耸了耸肩膀：“顾和，程祁东的意思是姐你放心大胆地去做，有我这个弟弟在背后支撑着你，没有人敢欺负你的。”

乔郁晚用非常通俗直白的语言跟顾和翻译了一下，惹得顾和笑了。

顾和真的觉得乔郁晚很有感染力，哪怕是心情再不好的人跟她呆上几分钟都会觉得心情大好。

“好。”顾和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又看向了程祁东，“那如果季氏的那些股东们真的想把我赶出去，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切实可行的方法可以教教我？”

顾和从来都不吝向自己这个弟弟赐教。

她虽然比程祁东年纪要大上几岁，但是程祁东在商场上面的经验却是比她还要足，所以她经常会问程祁东一些关于商场上的问题。

“要么厚着脸皮，要么被赶出去。两个选择。”程祁东硬邦邦地说出这么一句话，乔郁晚听了之后真的是很想翻白眼，要是换做她是顾和，听到这样的话肯定连早饭都吃不下了……

程祁东真的是，很不会安慰人。

别人失魂落魄的时候，程祁东偏偏喜欢说点话去刺激人家。

比如现在。

但是幸好顾和是理性主义者，她听到之后点了点头：“恩，明白了。”

乔郁晚看着这一对姐弟，心底是真的佩服……

程祁东话说的这么难听，顾和竟然还说“明白了”……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晚上见。”顾和放下了吃了三分之一的三明治，起身拎起手包离开了。

乔郁晚低头看了一眼三明治，看到三明治里面的火腿和煎蛋几乎都没有动过，皱了皱眉：“顾和待会儿上班的时候肯定会饿。”

程祁东皱眉，她还以为乔郁晚会说顾和浪费粮食……

乔郁晚的脑回路，从认识到现在，程祁东至今都还没有摸透……

*

季氏集团。

顾和将车子听到了地下车库之后，稍微在车里面补了一个妆，整理了一下仪容之后才下车。

今天她涂了Dior999，正红色，看上去能够让整个人都有气色很多。她不想被季氏想要看她笑话的人看出她这几天状态很不好。

如果被人看出来她心情紧张的话，到时候她就成了笑话。

她踩着高跟鞋进了集团的大堂，正如她所预料之中的那样，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就连前台小姐的目光都一直牢牢的固定在她身上。

所有人都是等着看戏一样的眼神。

顾和心底很厌恶这些眼神，但是她却不能够说什么更加不能够做什么，说了做了，她就输了。

她淡定地踩着六公分的高跟鞋走到了电梯口，按下了电梯按钮，这是高层专用电梯，一般人都很少会用到。

但是这个时候她身后却是多出来了两道男人的声音，是两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这两个男人都是季氏的老股东了，平日里不怎么会出现在季氏，今天偏生就来了。

“哟，这不是季太太吗？”其中一个男人笑着色眯眯地走到了顾和的身边，上下打量着顾和。

顾和的脸色隐隐有些不大好看了，她原本就最厌烦这样色眯眯的眼神，现在刚好又是她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这两个男人算是撞枪口上了。

“您好。”顾和的脸色冷冷淡淡，只淡淡说了两个字就看向了电梯口。

电梯门打开，她踩着高跟鞋铿锵有力地进去，目不斜视。

“季太太，季老先生去世之后，您打算怎么办啊？是守寡呢？还是改嫁呢？”另一个男人也在用双眼打量着顾和的身体，这样不礼貌的眼神任凭是哪个女人都会觉得不舒服。

顾和有精神洁癖，最厌恶的就是这样的男人。

而他们又恰好是来看她笑话的。

虽然这几天她都已经做好了被人看笑话的准备，但是在切身听到这样的话的时候心底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我守寡还是改嫁，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吧？麻烦两位也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有一天舌头被人割了，都不知道去找谁。”顾和微微抬了抬眉毛。

她从来都是温和的，所以今天忽然说出来这样的话，让这两个男人都大吃一惊。

以前顾和虽然算不上对他们有多礼貌，但是好歹还是尊重他们的，毕竟他们的年纪比她要大很多。董事会基本上所有人都比她年纪大，所以顾和往日里端着季太太的身份的时候还是很端庄的。

而现在，顾和觉得有必要给他们几个下马威了。

“顾总，说话太难听是不对的。要是以前也就算了，现在你身后都没有了靠山，你凭什么还这么嚣张？”一个男人冷冷地看着顾和，觉得顾和刚才的口气冒犯到了他了。

“凭我现在仍旧是季氏集团的执行总裁。可以吗？”顾和连看都不看这两个人一眼。

说完，电梯门叮的一声被打开了，顾和直接阔步走了出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

这两个男人听到顾和说的话之后面面相觑了一下，随即都互相冷冷一笑。

“这个女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季老先生死了，她就什么都不是了。早晚得下台。”

这两个男人在身后说的话顾和都能够听到，幸好她现在心理素质没有之前那么差了，她还能够稍微接受这样难听的话。

她浅浅吸了一口气，走向了自己的总裁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他已经一周的时间没有来了，她以为秘书会帮她打扫地很干净，毕竟这是秘书的工作。

但是她一进门，看到总裁办公室里面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废纸和灰尘的时候，面色立刻沉了下去。

她大概已经明白了什么了。

她转身，拎着手包走到了秘书的办公桌前面，伸手敲了敲秘书的桌子：“怎么回事？”

“啊？”秘书恍然抬头，当看到顾和回来的时候也是微微吃了一惊，好像一副见到了鬼的样子，“顾……顾总，您怎么回来了？”

女秘书也有些不会说话，问题问的非常的愚蠢。

顾和听到之后冷冷抬了抬眉：“我怎么回来了？你是不是想说，季老先生不在了，我也已经滚出季氏，不应该回来了？”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女秘书被吓得不轻，她是真的以为顾和不会回来了，毕竟全公司的人都在传言说顾和不会回来了。

所以……她才没有整理总裁办公室的。

她心底想着反正顾和都不会回来了，到时候换总裁，直接将顾和的那些东西扔了就好了，何必再辛辛苦苦地去打扫？

她这点小心思，顾和全部都已经猜到了。

顾和看着女秘书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样子，冷冷开口：“拿上你的东西，去人事部辞职。”

“顾总我……”女秘书惊了一下，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辞职。

顾和没有理她，直接走进了总裁办公室。

这层楼上面有不少员工，都看到了女秘书被炒鱿鱼的样子，顾和这是杀鸡儆猴，他们都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