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极无天

“外公！我爸妈呢？他们没在房间里，是出去遛弯了吗？”林修齐随口问道。

普通的一句话，林老爷子瞬间面如死灰，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按住自己颤抖的双腿，勉强镇静地说道：“修齐！有件事外公得告诉你！你听了一定要冷静！”

“什么事？”

林修齐不以为意，在他看来，凡间的事儿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林老爷子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家怡和林山……去了！”

司空素晴惊讶地以手掩口，怎么会这样，上一次见到二位老人，寿元至少还有两年，如今时隔一年，怎么可能……

她连忙看向林修齐，林修齐表情没变，眼睛却有散瞳的迹象。

此时，林修齐的大脑一片空白。

去了？

这两个字他都认得，“去”是趋向动词，“了”是语气助词，为什么两个字组合在一起，他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呢？

姬幽臣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但看此时的情形，他大概可以猜到一些事情。

“修齐！是外公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他们！外公给你道歉！”

林老爷子从椅子上起身，就要鞠躬，被林家其他人拦住。

“修齐！你快拦着点你外公啊！”林志邦焦急地说道。

“去了？爸妈……不在了？”

林修齐喃喃自语，仿佛四周空无一人。

“哈哈哈！原来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孤儿！”褚中盛瘫在地上恶狠狠地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两团烈火从他的膝盖处燃起，一点点朝着大腿烧去。

“啊！！！”

褚中盛惨叫不止，他哪里想得到自己堂堂褚家少爷，竟然被人当成狗一样对待。

内院之中，众人沉默，只有火烧人肉发出的“滋滋啦啦”的声音。

“好！好啊！哈哈哈哈！”林修齐放声大笑。

司空素晴从始至终没有阻拦之意，别说是阻拦，她险些没忍住要出手。

片刻之后，林修齐的笑声骤止，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轰！”

一股近乎实质的怒气冲天而起，“噗通”一声，所有凡人齐齐趴在了地面上，司空素晴竟有些难以抵抗，姬幽臣心中惊骇不已，原来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徒弟。

这一刻，林家人终于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修仙者，他们的算计，他们的利益，他们名望和地位，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风化千年的纸片，触之即碎。

整座帝景城鸦雀无声，连犬吠鸟鸣都没有，天空中的积雨云被林修齐的气势冲散了大半，仿佛天被掏出了一个窟窿。

林修齐的身体缓缓浮上半空，他的心情静得出奇，自语一般说道：“沐家来见！”

一句普普通通的低语，在众人耳边却如同惊雷响起，一时之间，城中凡人哭嚎遍地，并非受伤，只是单纯地受到了惊吓。

“林兄弟！请你手下留情！”

现任沐家家主沐千绝和前任沐家家主沐梓兴踉踉跄跄地飞来，他们完全无法抵抗林修齐的气势。

林修齐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仅仅是这一个眼神，二人感觉如同面对火山喷发、海啸袭来一般，心中除了恐惧，哪还有一丝抵抗之意。

收了气势，林修齐落回原地，林家人颤抖着站起身来，林老爷子和林家第二代的四个老人被儿女们搀扶着才勉强坐在椅子上，褚家和林氏集团的股东一动不敢动，就这样趴在地上，他们生怕随意移动会被杀掉。

“外公！发生了什么？”

听到林修齐依然称他为外公，林老爷子心中稍稍安稳了一些，他喘了口气，示意身边之人不必再扶着自己，又稳了稳情绪才黯然地说道：“大概是两个多月前，明聪被人打得遍体鳞伤，我们都以为是他以前得罪了谁，也没在意，明聪却说对方临走前留下一句话，说修齐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说到这里林老爷子停了一下，看了看林修齐的反应，发现对方面无表情才继续说道：“接下来，接连有人被下黑手，每一次对方都留下了相同的话。修齐你也知道，这些孩子年纪都不大，无故被打心里总是过不去，于是，于是……”

“于是就开始闲言闲语，对吗？”

林老爷子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些只是小事，修齐你也知道家怡的脾气，不仅这几个孩子被她教训了，连他们的父母都被教训了！原本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了，没想到只是刚刚开始，林氏集团开始受到打击，合作伙伴无故违约，银行拒绝贷款申请，连已经通过审批的一些项目都受到了阻碍，更是有一些无中生有的谣言搞得人心惶惶。”

林修齐毫无感情地笑了笑，说道：“让我来猜猜，每件事都指向了我，对吗？”

“是！许多人都要求修齐你去见他们，说有些事除了你谁也解决不了。家怡和林山也尝试联系你，杳无音讯，他们开始担心你的安危，又有人开始谣传你已经……不在了，他们两个更担心了，你也知道他们的身体本来就不算太好，自从上一次你离开后，他们就偶尔会有些不舒服，加上这些谣言和家里的情况，没过多久他们就卧床不起，一个月前……”

林老爷子说到这里有些哽咽，林志强和林家萱也默默地擦了擦眼泪，林家其他人只是低头不语，林修齐却发现林国翰的神色有些异常。

“一个月前，家怡和林山实在是撑不住了，两个孩子在同一天……去了！”

说完这一句，内院的所有声音骤止，所有人都在等着林修齐开口，如同在等待着审判结果。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众人提心吊胆，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度秒如年。

足足过了一分钟，林修齐缓缓开口道：“爸妈只有三年左右的寿命，我早就知道，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偶尔回来的原因。但寿命有三年未必就能活三年，如果整天处在忧患抑郁的情绪里，提前离世也很正常！”

“修齐！你能理解就太好了！谁能希望自己的亲人离开呢！”

林老爷子听到林修齐的话，心中仿佛有一块巨石落地，林家其他人也安心了许多，几个第四代的年轻人看着还趴在地上的那些股东，露出了不屑的笑容，只有林明悦一直盯着林修齐，她觉得事情还没完。

女人的直觉还是很准的，林修齐开口道：“事情可以理解，但问题是为什么我爸妈在几乎与世隔绝的情况下还会如此抑郁，还会听到谣言呢！”

林老爷子心头一颤，正想解释，林修齐继续说道：“想必出手的不只是外人吧，是不是？林国翰？”

听到林修齐点名，林国翰觉得有一股冷风从全身的毛孔钻入，一颗心瞬间凉了多半截。

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有些人会冷静思考，有些人会暴走抓狂，而林国翰这种逍遥了大半生的老纨绔自然属于第二种。

“林修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儿子明聪现在还打着石膏呢！”

“国翰！闭嘴！”

林老爷子厉声喝道，但林国翰已经失去理智了，他的大脑认为如果服软只有一死，一定不能承认。

“爷爷你不要说了！每个人都念叨着林修齐，他只是个外人！只是个养子！他给家里带来什么好处了！我看好处没有，麻烦倒是一大堆！怎么？难道我们心里不爽，说几句还不行吗？”

事实上，如果没有林修齐，林老爷子早就撒手人寰了，贾家早已将林家吞掉了，沐家也不会暗中提供许多便利，但在林国翰心里这些都是林家应得的，与林修齐无关。

林志邦连忙笑着打圆场道：“修齐啊！都是自家人，难免有时候抱怨几句，你别……”

“咚！”

林老爷子一拐杖打在林国翰的头上，这一杖用尽他全身力气，打得林国翰头破血流，愣住了。

“外公！看来不是谁都懂得避重就轻，你方才只说‘家里的情况’对我爸妈有影响，现在看来这才是让他们担惊受怕的主要原因吧！否则，他们是绝对不会主动联系我的！”

“修齐！你听我解释……”

“不必了！就像林国翰说的，我并不是林家人！”

“修齐！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是大妹的儿子，当然是林家人了！”林志强连忙接过话茬，情真意切地说道。

“家人？如果真的是家人应该同仇敌忾，一致对外，而不是在家里耍横抱怨，如果是家人，应该用尽各种方法缓解我爸妈的压力，不让他们担心……”

“凭什么！我们要做这么多！”

林国翰捂着头大吼，他自幼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竟然被爷爷当众打了，日后还怎么见人。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们口中的仙人！”

林修齐一跺脚，“轰”的一声，内院的地面整齐地塌陷了两米，所有人都闭嘴了。

林国翰好像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他的常识，他的不甘，他的一切对于林修齐而言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完全不值得在意。

“我把父母留在这里，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让他们平安，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此时林家所有人终于明白，他们都搞错了问题的本质，他们以为林家怡返回只是亲人回家，只是林家从此有了林修齐这个靠山，一切都应该围绕着家族才是。

傲慢！这就是身为大家族成员的傲慢！

从血源上讲，林修齐和他们毫无关系，从关系来看，他们只是与林家怡断交多年的亲人。

然而，林家人却认为谁都想和身为大家族的他们搞好关系，此刻他们才知道，一切都应该围绕着林家怡和林山才对。

“沐家！你们好像一直任由这一切发生吧！”

“林兄弟！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是结界修士出现，逼得我们不能出手！”

“呵呵！兄弟？原本我以为和沐家是以交情论关系，原来只是一场生意！你沐家身为护国家族，别告诉我没有任何手段可以迂回化解林家的危难，即使不能也至少可以将局面搅乱！而且……你们若真有意相助，将消息传到莽原学院应该不难吧！”

“这……”

沐梓兴上前一步，十分干脆地双膝跪地道：“林前辈！此事乃是我一人独断，认为前辈陨落，保全沐家才是上策，一切皆由我一人而起，我愿负全责！”

说着，沐梓兴抬起手，手掌朝着天灵拍去，竟是打算自行了断！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