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诡言

( )果然，村子里传来了消息，张大娘去世了。张大娘是一个空巢独居老人，她的丈夫鲁子瑾前几年先她而去世。张大娘的儿子儿媳在城里买房定居，曾经把张大娘接到城里去住了一年，张大娘不习惯城里的生活，也融不进儿子儿媳的家庭，又回到了农村老家独居。

张大娘平时身体很好，没什么大毛病，经常在自家自留地里干活种菜。最近几天村里的李婶没有看见张大娘出门，就去她家串门找她聊天。谁知敲门没有动静，门口传出一阵恶臭。李婶去叫了人，破门而入，发现张大娘已经死在家里多日，嘴巴张开，眼睛没有闭上，好像死不瞑目。全身已经腐烂，尸体已经长蛆。李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昏了过去。

这种现象在农村其实并不少见，有很多独居空巢老人不知不觉地死在家里，直到尸体腐烂才被人发现。即使有的明星，落魄之后也是凄凉地死在家里才被人发现，这是后话。

村里的人一面急忙通知张大娘的儿子儿媳回家，一面去请道师来做法事，一面去租借冰棺来保存尸体。村里几个大婶来帮着张大娘收尸。尸体已经腐烂，他们小心翼翼地清理掉身上的蛆虫，对全身进行清洗，给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村里人又把张大娘睡过的床铺草弄到外面去烧掉。村里的人悲伤不已，一方面是因为张大娘平时经常和他们聊天、玩耍，谁知这人说没就没了；另一方面，兔死狐悲，村里有的人想到自己以后也会死，可能也死得很凄凉，不禁嚎啕大哭起来。死者为大，村里死了人，人们不用吩咐就会自发组织起来帮忙。

鲁子肃放下手中活计，赶到了张大娘家。考察队和张大娘家非亲非故，但吴教授野外考察的时候，除了科学研究，也要考察地方上的风土人情，于是带着三位研究生也去张大娘家看一看。吴教授这一去，又碰到了另一支调查队。

这只调查队是U市理工大学一支暑期社会实践队伍，由胡克昊带队，队员有班长李恒阳，团支书张晓强，学习委员宋会琴以及陈秋荷等十余人。按照U市理工大学校团委的要求，鼓励大学生走出校门、深入基层、深入群众，开展社会调查，积极参与扶贫活动。S县菖蒲乡是一个很穷的乡镇，胡克昊带领队伍来到了这里，走村访户进行调查，掌握了很多关于农村孤寡老人、留守儿童方面的一手资料。对村民的贫穷原因进行了调查走访，有的是生病致贫，有的是读书致贫，有的是超生致贫，有的是好吃懒做致贫。今日来到菖蒲乡半坡村进行走访调查，不料遇到张大娘死亡，又遇到吴教授带领的科考队。

村子里留守的人很少，很多青壮年都外出打工去了。吴教授和胡克昊两人一合计，他们这两支队伍有十几个人，正好帮助张大娘家办理一些丧事。虽说他们的任务是扶贫和科考，但帮助老百姓家做事也是理所当然的。在村里经验丰富的老人指挥之下，胡克昊带领的暑期社会实践调查队和吴教授带领的科考队就帮他们搭灵堂，也有学生跟着去买棺材。

吴教授和胡克昊去给死者上香、祭拜。做法事的道师先生还没有来，村里一个神婆先到。第一个发现张大娘死亡的李婶苏醒之后，想到张大娘死的时候没有闭眼睛，问神婆：“张大娘还有什么心事未了？你能不能查出来？”

“只有下阴走一遭，去问问她。”神婆经常下阴，向死者询问心中未了之事。

神婆嘴里叽里咕噜的念了几句，笔直躺在地上，双眼翻白，全身僵硬，李婶去摸神婆，发现她好像已经死了，其实她是下阴去了。神婆进入假死状态，她的灵魂瞬间进入了第四维普朗克灵异空间，或者说阴间，也可以说是“梦境”，找到张大娘，和她进行交流。在第四维普朗克灵异空间之中，如同做梦一样，神婆此时并不知道张大娘已经死亡，他们像平常一样随心所欲地聊天。

据张大娘所说，前几年儿媳妇在城里生了一个女儿，儿子请她进城去带孙女。张大娘捉了几只鸡进城，儿媳妇看见她满头白发，穿的衣服土里土气，背有点驼，眼光迟钝，里面藏着农村生活的苦难，心里就不高兴。张大娘要去抱孙女，儿媳妇说她全身上下脏兮兮的，有很多细菌，把孙女弄病了怎么办？张大娘要杀鸡给儿媳妇补身子，儿媳妇说这么脏的鸡带来做啥子，城里又不是买不到。儿媳妇说这是城里，不是乡下，叫她把农村那一套都改了。张大娘在儿媳妇家又住了几个月，家里的电器、洗衣机不太会用，事事不顺。有一次洗衣服没有把有色与无色的衣服分开洗，结果把媳妇一件价值上千元的高档衣服洗坏了。儿媳妇狠狠地数落了她一顿。后来，张大娘在城里实在是住不下去了，就回到了农村。她在农村虽说是不愁吃穿，但孤单寂寞，前几天突发疾病猝死，可能是心脑血管疾病，心中唯一挂念的就是想再看儿子和孙女一眼，所以死的时候没有闭上眼睛。

李婶听完，唏嘘不已，两行老泪又流了下来。她似乎是为农村里这样一大群的孤苦老人而哭，也似乎是为自己的将来而哭。不久，道师来了，敲锣打鼓念经做起了法事。张大娘的儿子儿媳孙女也回来了，哭得稀里哗啦的。李婶看见张大娘儿媳妇那模样，心里骂道：“张大娘原来在你家，你不好好孝顺她，处处指责她，现在哭有什么鸟用？”

吴教授和胡克昊送了礼金，不便久留，又去忙自己的事情。鲁子肃家房间不多，只腾出了两件空房，林雪怡住一间，吴教授住一间。董羽程和武剑军就睡帐篷。

第二天，吴教授带领考察队又去了金光谷，他在卧佛身上发现了一些亮晶晶的东西，终于弄清了卧佛发光的奥秘。这奥秘并不是佛爷显圣，依然是大自然规律在起作用，依然可以用物理学基本原理来解释。原来，雕刻佛像的石头跟佛珠和石柱一样，也是火山岩。佛珠和石柱是岩浆喷出地表形成的岩石，而雕刻佛像的岩石是岩浆在地下形成的。在岩浆喷发接近地表但没有完全露出的时候，经过缓慢的冷却形成了块状的岩石。由于长期深埋地下，没有经过风化剥蚀作用，岩石质地未受到影响。后来，由于地壳运动土壤流失等原因，岩石暴露在地面。能工巧匠巧妙应用岩石原有的形状进行加工，经过精心雕琢，把岩石变成了一尊惟妙惟肖的卧佛。

吴教授发现石佛身上有很多长石斑晶，每一个长石斑晶就像一个小镜子一样，在阳光照射下都会反光。在老远的地方，不同的角度就会看见闪闪发光的现象。下雨之后，雨水会冲掉大佛身上的灰尘，岩石里的晶体反射太阳光的效果更好。天空出现彩虹之后，佛像身上的斑晶反射了彩虹里的七彩光线，附近的老百姓就以为是佛像发光显灵。这些都是后话，是吴教授后来发现的秘密。

从金光谷返回的路上，林雪怡感觉肚子不舒服。这也难怪，林雪怡本身身子娇弱，昨日又淋了雨，再加上长途跋涉，也许还有水土不服或食物不干净等原因，她肚子疼得很厉害。“我实在受不住了，我要去方便一下。”林雪怡对董羽程说道。

董羽程看见茫茫山林，害怕林雪怡出事，对她说：“快去吧！我守着你。”

林雪怡东张西望，看见前面有一处山坳，奔了过去，董羽程紧紧跟随保护她。来到山坳里，林雪怡看见四周风景秀丽，如同世外桃园，心情舒展开来。山坳里野草丛生，林雪怡害怕草丛中钻出蛇来，她找到一块光溜溜的石头，看看四周没人，就脱下裤子方便起来。肚子里一阵呱呱乱叫，她大泄一通，感觉全身舒畅。蹲在地上非常无聊，林雪怡捡起一根树枝在石头上划了起来。刮开泥土，她在石头上看见了一些奇怪的文字，像是甲骨文，又像是蝌蚪文，估计只有古文字专家才会认识。林雪怡突然又感到肚子剧痛，感觉一股液体状的东西流了出来。她看了看地面，殷红一片，原来是她的例假提前了，这两天艰苦跋涉，饮食不规律，这也难怪。

血液在石板上不断扩散，进入了那些古怪的文字之中。这些文字吸食了血液，每一笔每一划都涨得很粗，好像张开的血盆大口。接着，林雪怡听见地底下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好像高温高压的岩浆在地下奔腾却找不到出口一样。林雪怡感到害怕，擦了屁股正要起身，她提着裤子的双手却抽不上来，她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拉扯住了，她慢慢在往下掉，好像陷进了淤泥一样。

林雪怡大叫一声：“救命！”

金光谷中响起了她那充满恐惧的回声。

董羽程听见喊声，赶快跑了过来，林雪怡刚才蹲着的那个地方早已没有人影。一阵狂风吹过，只留下一滩红色、黄色混杂的残迹，其它什么都没有。有古诗为证：

香魂一缕随风散，愁绪三更入梦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