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兄弟的担心有些多余。
楚家并非是在跟他们赌这一口气,他们很现实,想要的就是到手的真金白银。
要是赌气,还能跟他们拖着,看谁先拖不起。
如今楚家比他们着急,仗着是本地人,用拳头把袁家制服了,比磨磨唧唧拖着效率高多了。
有方便快捷的方式,谁会耐烦选慢的?
次日巳时刚过,楚氏族长就带着一伙他们族里的青壮,把箭子巷袁家前头的铺子给围上了。
因为天气热,铺子里客人不多,只稀稀落落几个人。
不过对着凶神恶煞围门吵嚷的人,一般人还是避开免得惹麻烦。
因此转瞬间铺子里就只剩自家伙计了。
铺子是宅子原本的倒座房改建的,后面跟宅子相连。
掌柜和伙计早得了吩咐堤防有人捣乱,看到捣乱的人来了,掌柜的吩咐小伙计:“快去后头通知东家,楚家的人来了。”
铺子里安排好的护卫则迅速到位,排成人墙阻止对方冲进来。
掌柜的被护卫簇拥着,上前道:“各位需要点什么?”
楚氏族:……,袁家上下真是一丘之貉。
东家狡诈,所请的掌柜也狡诈。
在他想来,他带着人气势汹汹上门,把顾客都给他们吓唬跑,这种情况下正常人不该是火气上涌,上来质问他们吗?
对方一质问他们,两相里话赶话,就能接上火,想不打起来都不行。
骂架无好言,打架无好拳,到时候他们就顺势进铺子里打砸一番。
等打完了再扯皮,就把先挑衅的责任推到掌柜的身上。
可如今掌柜的一点不火,还很客气地问他们需要什么?
他们需要银子,需要袁家双手奉上银子。
他们一群大男人,脂粉铺子有他们需要的吗?他们又不是小娘们。
楚氏族长被问得一愣,之前的计策就落空了,支吾道:“不,不需要什么,我们……,”
急中生智,“我们找你们东家。”
掌柜的煞有介事,“哦!我们东家不在这里,东家住在后院,您看是您在这里坐会我让人去后头给您喊去?还是您自己去后巷?”
街上的人看到有人持着棍棒上门,以为有热闹可看,都围了过克。
围过来就看到双方正在温和的说着话。
有大胆的就拉着楚家的其他人:“你们来干嘛来了?”
这些人总算找到人诉说了,巴拉巴拉把袁家攀上高枝准备一女两嫁的事说了。
围观者义愤填膺,“你们怎么站在这儿啊?进去啊!”
就差问他们:你手里拿的是烧火棍吗?这样子还不赶紧打?赶紧打,叽叽歪歪什么啊?耽误老子工夫。
这里是市集旁边,本来人流量就多,一个看一个围过来,人就越攒越多。
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了妍玉春东家的妹妹一女许两家,攀上高枝了要跟前头定亲的人家退亲,现在人家打上门来了。
袁氏兄弟特意告了假在家等着他们上门,一听人来了,忙带着后院的护卫前来支援。
两家在门前对峙着,一方要往里冲,一方拦着不叫进。
在门前打起了口水仗。
挤在前头人才明白原来不是一女二嫁,而是男方拎不清,新媳妇还未过门就想欺负人家。
威胁人家退亲,结果女方就真答应退亲了。
女方答应了男方又反悔。
有人就嘿嘿笑着问楚家的人,“你们怎么那么大脸啊?这事搁谁身上都不敢把女儿嫁你们家去。”
喝着倒彩起哄。
安阳侯府添聘礼的人就是此时来到的。
来人被堵在街道口。
这些人是大胡氏的人,大胡氏婆家娘家都是钟鸣鼎食之家,京城这地界可以说能横着走。
这些人走到哪里也没遇到过敢挡他们路的。
“让让,让让,都给老子滚开,堵在这里干嘛呢?等着吊孝啊?”
语气豪横跋扈。
有躲避不及的,他们的鞭子就落到人身上。
大家看着他华丽的马车,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家奴,被打了也敢怒不敢言,给他们让路。
只是越往里头越拥挤,想让路也让不了,挥鞭子也没用。
车子陷在这里寸步难行。
若是刚进街口那会还能调头,现在调头的调不了。
管事只能让人去看看前面出了什么事,尽快疏通路才好办差事。
马车停下,有人就好奇的往车上观察,就发现车上放置的物品像是办喜事的。
不过大家也拿不准。
正常人家送聘礼,该是抬了送去,不会装马车上。
目的是展示给路人看。
而且谁家办喜事不图个吉利,想办得顺顺当当?
刚刚这些人这么跋扈不说,还口出恶言,说什么吊丧去,谁家办喜事会这么口无遮拦?
越是拿不准大家越是好奇。
议论纷纷:“这是准备办喜事的吧?”
“看着像。”
……
去前头打探的人也过不去,只得回转回来禀报:“前头有一家人一女二嫁,两家打起来了,一时半会路通不了。”
管事直道晦气。
只能跟旁边的人打商量,想让众人让开些让他们调头,改从袁家的后巷过去。
“我们是安阳侯府的,去前头袁府送聘礼,再耽误就误了吉时了,大家帮帮忙。”
一般来说办喜事的大家都不会为难,开口相求大家都愿意搭把手。
坏就坏在他刚刚实在行事恶劣。
这会鞠躬作揖也没用人买账。
反而有人从他的话里听出端倪,问:“你们是安阳侯府的,去哪家送聘礼啊?可是去前头妍玉春袁家啊?”
管事以为有希望,马上应道:“正是,正是。”
不说是安阳侯府去袁家送聘的还好,一说是去袁家送聘,人群立马炸开了。
之前听说攀了高枝,消息没坐实大家也就随便听听。
这会高枝就出现在眼前,新仇旧恨呐!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毁了婚约结的就是这样为富不仁的人家。”
议论声在人群里悄悄酝酿,不一会就都知道这辆马车就是攀上的高枝那家的。
不知道是谁振臂一呼,“就是这辆马车,安阳侯府的,妍玉春的姑娘就订的他们家,无耻小人刚刚还敢打人,大家一起上,打死这些无情无义的东西。”
一时间群情激奋。
人群像潮涌一般冲击着马车,把安阳侯府的管事吓得跌坐到车里。
不知道好好的怎么就犯了众怒了。
马车被激愤的人群掀得翻倒,车上的聘礼散落一地,遭到哄抢。
受伤的仆人挣扎着逃回府里,见到主人哭得好不凄惨。
“有人散布谣言,说袁家姑娘一女二嫁,前头亲事没退就跟咱们府里议亲……。”
大胡氏受了指示给袁家补聘礼,这次可是大出血了。
本打算着袁家肯定不会扣留他们送去的聘礼,这会送去多少,后头就会如数带回来多少。
这些东西送过去就是妆点一下面子,也收买到袁家的人心。
大胡氏送去的东西都十分昂贵,因为笃定还会回来,送得十分大方。
谁知道送去的途中会出这样的岔子啊?
大胡氏傻了,“我的银子啊!”
抓着明斛家的手,“快快快,拿着老爷的名帖去应天府,让李府尹捉拿贼人,找回失物。”
应天府在天子脚下,这些勋贵他们一个人也的得罪不起,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着人一查,查到谣言是浦口楚家传的。
把楚氏族长拘了去,“明明是你家提退亲在先,袁家不过是应了你们的提议,是你家出尔反尔,为何要散布谣言,坏人名声不说还致使安阳侯府送去的聘礼被抢一空。”
楚氏族长口苦,知道应天府这是要找个能兜底的替罪羊。
东西能寻回来便罢,寻不回来就得着落到他头上让他陪。
他也不敢就这么认了,他要是认得爽快,这些东西只怕找到了也还不回来。
怕是就让衙门里的差役们私吞了。
“冤枉啊大人,小人冤枉。”
咬牙不认只一味叫冤。
府尹无法,只能令人打了一顿板子暂时收监。
府尹当然不会只按着楚家这一只死虫合蟆捏尿,让人张贴了告示在箭子巷附近的大小路口。
又让人去附近走访。
“现已查明袁家大姑娘一女二嫁乃是谣言,是定亲那家想要退亲的污蔑之言,跟安阳侯世子定亲的也不是这位大姑娘,而是他们家的二姑娘,
大家要保持冷静,不要误信谣传,
若是有拿了安阳侯府失物的,尽快送还回来,限期之内还回来的既往不咎,若是限期不还,抓到以后按抢劫论处,
有知道谁捡了失物的,积极检举揭发,官府会根据寻回的失物价值予以奖励……。”
李府尹愁得头发都白了,事情依旧进展缓慢。
拿了失物的人还都在观望,等着看其他人去不去还。
还有心存侥幸的,觉得抓不到他。
师爷跟他进言:“老爷,要不干脆把袁家的人也抓以后回来,他们家有钱,这些东西于他们不过是九牛一毛。”
李府尹不同意,“袁家背后有个汉阳公主,现在又马上跟安阳侯府结亲,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好动他们。”
安阳侯府都上赶着补送聘礼,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到了后头,有些胆子小的开始送还失物,这些人又供出捡了失物的其他人。
事情才有了进展。
陆陆续续寻回的加起来,得有九成多。
至此,楚氏族长才被放了出来。
把剩下的差了的部分补齐,又多收了他一些差役们的辛苦费和奖励揭发的银子,他才被放了回去。
这笔银子的名目就是就是散布谣言的罚银。
他儿子在应天府的大牢外头等着接他。
看着头发胡子纠结在一起,结成毡饼一样的父亲,他儿子哭得跟死了老子娘一样。
楚氏族长经过这一遭就吓破了胆。
骂他儿子:“哭什么哭,还不赶紧走?”
生怕再被关回去。
偷鸡不成蚀把米,回去再不敢插手袁珍珠跟楚云峰的亲事。
没有了他在后头鼓噪,楚云峰姐弟也不敢再闹腾。
袁家也未扣留他们当日送来的聘礼,如数返还之后,两家彻底把婚约了结掉。
楚云峰抖着手写下《退婚书》。
“为因两家结下难解之仇,不宜再续姻缘,有未婚之妻袁氏年少,情愿立此休书,任从改嫁,永无争执。委是自行情愿,即非相逼。恐后无凭,立此文约为照。”
袁伯驹让梁氏收起退婚书,背对着楚家人说:“走吧,不送。”
自此两家再无瓜葛。
这事纠缠数月,从天气将暖一直到初秋时节,终于了结了。
收到消息的袁珍珠,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愿意见。
袁珍珠如今跟着妹妹住西跨院,住在西厢房里。
袁明珠看着紧闭的房门,对曾祖母摇摇头:“让姐姐自己待会吧。”
每一个女子心里对婚姻都有过憧憬,只不过有些人的憧憬变成煎熬,有些归于平淡,有些化作戾气。
变成幸福的只是一小撮。
所以女人的自杀比率极高,直追难产的死亡率。
袁明珠看着曾祖母穿着的出门的衣裳,问:“您这是要出门?”
陶氏:“守备府太夫人又病了,本来要去瞧瞧她,让你娘带着你三嫂去了,我过来看看你姐姐。”
“姐姐没事。”
要出事早在跟姚家退亲那会就出事了。
有些事情经历过一次,再经历就很难撼动了。
陶氏是袁弘德跟袁明珠说什么她都信,听了双手合十,“菩萨保佑,过了这道坎以后就别再七灾八难的了。”
说了一会袁珍珠,话题转到戚老夫人的病上,“大夫说都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袁明珠扭头看向陶氏,陶氏心虚的笑笑。
自打戚大人回来,曾祖父母不止一次提起这个话题,想把澄姐儿还回去。
不过都被她给驳回了。
袁明珠:“他们家丢了不要我捡的,凭什么不想要了就丢掉,想要了再捡回去,当成什么了,垃圾吗?”
要是她当初不给捡起来养着,如今坟头草都三尺高了。他们想捡也没处捡。
所以袁明珠是打定主意不还。
或许跟曾经的经历有关,袁明珠反对弃婴长大后跟抛弃过他们的父母相认。
各自安好,互不打扰,这或许就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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