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里金桂飘香,花期很短很集中,所以出货也很集中。
运送很省人力。
有利有弊,集中出货也就代表着一次被劫的货物数额巨大,损失惨重!
京城贵人多,潘家的货物在京城销售量最大,进京的货物一贯是安定侯府派人护送。
货物被劫,责任肯定推不到潘家的头上,这笔损失怎么算?
家里本来已经快入不敷出,再遭遇此事,更是雪上加霜。
也难怪汪氏情急之下失了方寸。
胡维昆道:“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呵斥跟来的下人:“还不赶紧伺候夫人回去。”
自古以来造反就是烧钱的事,得靠着巨大的财力来支撑。
胡家虽然不是造反,但是不是皇储的身份却想逆袭,这条路也得拿真金白银去堆砌。
最赚钱的生意无外乎盐铁两桩,这两桩都是官营,垄断把持在勋贵官府手中。
铁就不用说了,如果胡家正把持着铁矿的经营,他们就不需要往武安州铁矿渗透了。
好在还有盐能弥补这些亏空,靠着经营盐和私贩马匹一切都还顺利支撑。
不过,徵武六年私贩马匹被人揭发出来,因为这事,安阳侯跟他们生隙。
之后彼此渐行渐远,直至彻底向太孙一系倒戈。
倒戈的同时还切断了他们的一条盐路,导致他们家经营上的困局。
这次桂花油被抢劫,比之前几回的损失要小得多。
可对于胡家的打击却较之前几次要更大。
顾重阳年纪虽不大,却是在主持安阳侯府在京畿一带的事务。
他此时坐在主位,听着下属的汇报。
下属逞给他一张清单,“这次拉回来的货物清单在这里,货物现在放在洪泽湖上的船上,四旗让问世子这批货物该如何处置?”
从安定侯府手中抢来的货物,已经连夜运走。
进入洪泽湖区以后人迹稀少水路四通八达,便于隐匿行迹,更便于逃遁。
顾重阳把清单拿了看了一下,这次的收获着实不小,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本来只是想恶心一下安定侯府,但是看清单,只怕安定侯府现在快被恶心死了!
“这么多?”
下属躬身回道:“是不少,对方都疯了一了样,咬在四旗后头不放,一直追到进入湖区二十多里才甩脱对方,
四旗的意思这批货得尽快转移,免得被追踪到。”
顾重阳点头,拿贼拿赃,只要安定侯府找不到这批货,就是怀疑是他也拿他没辙。
“运往武安州,通知尤铁匠准备接收。”
下属不知道往武安州运是什么意思,不过运得足够远,不被拿住就行,匆匆赶去安排。
曲自鸾兴冲冲的从外头进来,“世子,太孙殿下使人来问,安定侯府的这批货物是不是您派人劫的。”
“先生坐,您怎么答复的太孙府?”
“老朽对来人说,还未接到下头有人汇报这事,暂且没法肯定是什么人所为,等得到确切消息,定然会跟他们汇报。”
这样答复就是在告诉对方,就是他们干的,不过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不要再追问了。
“太孙殿下让转告世子,最近注意安全。”
就算是他们不承认,大家也都认定了是他们干的。
安定侯府刚刚算计了顾世子一把,给他配了个童养媳,他们若是不展示一下獠牙,才是真正让人瞧不起。
曲自鸾:“我们确实得小心些,防止安定侯府反扑,他们家这次的损失太大,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旁边有人说:“怕他作甚,他们敢来就让他们有去无回。”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看到这些人似乎不以为然,顾重阳说:“曲先生说的没错,小心戒备。”
“看似安定侯府这次的损失不是太大,跟之前几回的损失没法比,靠那时候的安定侯府财力雄厚啊,损失大些虽不是九牛一毛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这回却不然,劫了他这批货就算是动到他的根本了,戳到了痛处肯定会有动作,切勿掉以轻心。”
安定侯府就是掉以轻心了,以为他一个小儿只能任他们摆布。
若是他这么算计了别人,运货的时候怎么也得加派一批人手。
安定侯府就是死在轻敌上,死得一点也不冤。
之后一段日子,安定侯府和安阳侯搅得京城内外血雨腥风。
外头的事皇城之内的皇上已经不知道了,言路闭塞,如今奏折大多数都是太孙代替皇上批阅。
不是耳聋眼盲,胜似耳聋眼盲。
连远在宣府镇的顾舟都不如,好歹顾舟也得知了消息。
看着大胡氏写来的信里所说的顾重阳的动作和反击,顾舟仿佛看到老伯爷在世。
不说吓得瑟瑟发抖吧,脸上的表情也一下子难看起来。
仿佛又回到被顾老伯爷管制的那些日子。
“这小子倒是能耐,这点像他祖父。”夸赞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似乎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沈氏哪里不知道他的阴暗心思,他这是心生忌惮又有些嫉妒了。
绕到顾舟背后帮他捏着肩膀,“谁来的信啊?”
沈氏也知道是大胡氏来的信,这是明知故问呢!
顾舟如梦方醒,是啊,这是胡氏那毒妇来的信,他怎么会向着他儿子说话?
这封信里不说事情真相是不是如她所说的那样,就单是措辞就不可能向着他儿子。
把顾舟伺候睡了,沈氏走了出去,吩咐玉珠:“让人去问清楚,京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姨娘想要的是不在别人跟前讨生活,所以一开始顾舟要娶大胡氏替换顾氏她是乐见其成的。
顾家是顾氏的顾家,不管是她还是顾舟,在顾府里都是寄人篱下,顾氏和她的弟弟和儿子才是顾府真正的主子。
待顾氏走了换上大胡氏,她才意识到,不管上头的正头夫人是谁,顾家都不是她的顾家。
就是上头没有夫人,顾舟也不可能让她坐那个位置。
她现在对换夫人已经失去兴趣了,但是换幼主绝对不行。
人老色衰爱弛,大多数女人走不出这个魔咒,所以内宅的女人们可以不拼谁更得宠,但是绝对不能不拼谁押注的幼主最终能掌握府里的未来。
沈氏押注顾重阳,就不能允许顾舟反复。
玉珠很快就从外院打听到了消息,还誊抄了两封信回来。
沈氏看了顾重阳写来的信,有又看了大胡氏那封。
信里写的事是一件事,不过大胡氏的那封信弱化这一系列事情的起因,让人看了就会认为是顾重阳年轻气盛,咄咄逼人。
玉珠:“侯爷怎么能相信胡氏不相信世子爷?”
沈氏摇摇头。
倒不是顾舟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相信大胡氏不相信顾重阳,而是他还没做好跟安定侯府彻底决裂的准备。
皇位的角逐一日不落定,他就还幻想着脚踩两只船。
试图在太孙一系和皇贵妃之间左右逢源。
在这一点上,沈氏挺瞧不上他,要想保平安,要么就不站队,要站就只能站一家。
想脚踩两只船的,最终只会两头不靠岸。
虽然顾氏被清除的时候她也没少推波助澜,但是她为的是自己的私心。
她若是顾舟,绝对不会选大胡氏而弃顾氏。
顾舟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跟胡家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胡家一直图谋的都是老伯爷留下的盐铁上的人脉。
只是胡家没料到,顾家后人没了那些其中的大多数人宁可另投他人也不愿意随着顾舟听命于胡家。
另投他人的反而全了名节,留下的却被胡家杀鸡取卵式的利用,没一个落得好下场。
徵武六年的那场变故,顾舟的心腹半数以上都受到牵连。
机关算尽,却一场空。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沈氏觉得顾舟还不如顾重阳干净利落。
看看他收拾安定侯府的这几招,丝毫不像他爹似的拖泥带水。
“看胡氏写信来告状,就能猜到胡家没占到便宜,她若是占到便宜该不会写信来了。”
沈氏就喜欢见大胡氏吃瘪,拿着信笑得咯咯的。
外头有仆妇差次不齐的喊声:“侯爷,侯爷。”
顾舟进来,“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看世子寄来的信呢。”
嗔道:“侯爷收到世子的信也不拿给奴家看,奴家想看还得让玉珠去外院誊抄了来。”
顾舟只笑笑不说话,打心里认为没必要把家里寄来的信拿给她一个妾看。
沈氏见他如此,掩住心底的酸涩,上前给他更衣,伺候他洗手。
北地比南方气温低,此时这里已经寒风乍起。
顾舟换了家常的袍子,倚着大迎枕喝着热茶,舒坦的喟叹一声。
沈氏看他心情不错,拿起信说道:“安定侯府这是对侯爷给大少爷请封了世子不满,又见世子一人在京里没人帮衬,故意欺负人呢!
这提的是什么亲事?一个孤女,还比咱们世子大了这么多,外头肯定得笑话我们家。”
看顾舟一脸阴沉,“还好世子当机立断,反击了他们家,不管那批桂花油是不是世子使人劫的,外头都会认为是我们府上的报复,也算是还了胡家一巴掌。”
见顾舟面色微霁,接着说:“不管皇上最终怎么决断,就是下旨赐婚,我们家也不算太没面子。”
顾舟想着他们家若是一点反击都没有就接下赐婚,或是赐婚后再反击,让皇上误会他们对赐婚不满,就觉得后背发凉。
跟昨天的想法翻了个个,现在只觉得庆幸:现在反击时机刚刚好。
沈氏见他这样,心底更鄙视他了。
武安州尤家铁匠铺,火炉被风箱鼓得火焰老高,路上的行人都穿上夹衣的季节,铁匠和他徒弟穿着无袖的单衣依旧汗流浃背。
“叮叮当当”的击打着一块烧红的铁块。
另一个徒弟赶着一辆驴车回来,把车停在门口,“师傅,俺回来了。”
尤铁匠把锤子停下,把铁放进炉火接着煅烧。
抹了一把汗问他:“都买来了?”
“嗯,都买来了。”
拉着风箱的妇人忙过来帮着他们一起把车上的麻袋抬下来,抬进屋里。
“货物已经到了茶城,没有发现尾巴。”
尤铁匠在水缸里舀了一碗水喝了,“把东西收拾了出来干活。”
“师傅,这些东西就这么搁着啊?”
“干你的活,不要多管。”
外头又响起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东西肯定不能白搁着。
不久以后,就从茶城过来两辆大车,一路往南到了武安城,进了一处老宅子。
街上的人看了,互相打听着:“洪家的宅子卖出去了?”
“看样子是卖出去了,买的是什么人?”
“听口音是外地的。”
“肯定是外地的,本地的谁会买?他们家这宅子不吉利吧?”
桥泗巷的洪宅,不,现在应该叫袁宅,运进去两大车的桂花油,正好借着他们家搬家做掩护,人不知鬼不觉。
袁弘德跑了很多天,看了几处宅子,要么就太小了,要么就地势低洼。
太小的肯定不行。
地势低洼的袁明珠也不愿意,现在的城市又没有完善的排水系统,一场大雨下来,一家人都泡在水里,人又不是青蛙不怕水。
现代的城市排水系统做的好的都免不了内涝,现在更严重。
挑来选去,还就这一处合适。
袁明珠很满意。
若是时间还容许他们再挑挑,袁弘德应该还得再挑挑,如今的情况时不我待,也就只能将就着了。
宅子刚刚看好,就收到顾重阳让何记绸缎庄送来的信,给他们送来了一批大礼。
袁明珠把信放进火盆里,嘻嘻笑道:“宅子刚刚好,刚看好宅子就来好消息,东西还有现成的地方存放。”
袁弘德被劝得也高兴了些。
“这宅子买了多合适,价钱也便宜,就是以后我们不住,拿来做仓库也好。”
袁弘德被劝通了,没再拖延,马上去官府做了契纸,买了下来。
这处宅子是充公的,卖了银子归衙门里。
所以也没有刁难,交易很顺利。
袁明珠指挥着大车停在二门外,把车上的油布揭开,就看到车上放着十八口大箱子。
“直接抬进去。”
绑上粗麻绳,插上木杠,箱子辗转多地,最终落在这处。
待人都走完了,袁明珠关上门,打开箱子,就看到箱子里放着满满当当的坛子,坛口的蜡封封得严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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