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子刚刚满月便继位了，明年清明之后，正式登基改年号。 大行皇帝是五岁登基的，而这位皇帝登基时刚刚满月，连坐都不会，更别坐到龙椅上了。 于是太皇太后终于从珠帘后面走到了前面，她抱着皇帝坐在那张曾经坐过大齐两位帝王的椅子上。 前朝也曾有过太后垂帘听政的事，可是也只是坐在帘子后面，像这样抱着皇帝直接坐上龙椅的，太皇太后是第一人。 虽然皇帝的襁褓上还缝着麻布，可是西安城里书的又敲响了醒木。 这一次的就是京城里太皇太后抱着皇帝接受百官三跪九叩的新鲜事。 “咦，这样一来秦王爷也要进京了吧。” “估计要等明年，皇帝正式登基的时候吧。” “唉，如今底下也只有秦王爷这一位亲王了。” “可不是嘛，硕果仅存的一位了。” 茶楼的二楼包间里，周铮把头从窗子里缩了回来，对坐在对面的萧韧道：“明年父王必须要进京了。” 这是躲也躲不过的事。 太祖皇帝在世时，藩王三年一进京，可是自从太祖皇帝驾崩之后，太皇太后便把这个规矩免了，在外的藩王无诏不得进京。 秦王还是那年哭丧回过京城，也就是在那一次，他和两个儿子就此决别。 一想到要进京，周铮便没了喝茶听书的兴致。 厮惟恐楼下书的扰了三公子和七少的雅兴，便伸手去关窗子，眼睛无意中向下一看，不由自主“咦”了一声。 “三公子，七少，沈姑娘在楼下。” 他的话音刚落，萧韧便把他推开，探头出去，沈彤果然正坐下，她身边还带着芳菲、烟翠和妹。 四个姑娘显然是跑来听书的。 她尚未及笄，西北这边对于女子的约束向来不是太过严格，受榆林等地的影响，别像她这样没有及笄的姑娘，就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不戴幂篱在街上闲逛的比比皆是 因此，她们几个姑娘在茶楼里听书，并没有人引起多少注意。 身后传来周铮的声音，他对乩：“还不下去把沈姑娘请上来。” 厮应声而去，没过一会儿，沈彤带着三个姑娘走上楼来。 周铮重新让二上了茶点，还贴心地给芳菲她们在外面另开了一张桌子，三个姑娘兴高采烈地去听书吃点心了。 萧韧问道：“你以前不爱来这种地方啊。” 这是实话，沈彤不太喜欢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 沈彤笑道：“我是来听书的。” 其实来这家茶楼的人，十有八、九都是来听书的，尤其是最近几日，整个西安城里，也只有这家茶楼的书先生在讲京里的事。 萧韧对沈彤道：“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我原本想明再告诉你，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了，你想听哪个？” 沈彤微笑：“那就先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安鞑军终于退兵，燕北大捷。”由于燕北大雪封路的缘故，这场仗停了几个月，燕北粮草充足，而安鞑军却耗不起了，待到雪化后，只打了两仗，便支撑不住，终于退兵了。 “那么坏消息是不是杨勤被皇帝嘉奖，又升官了？”沈彤问道。 萧韧笑道：“嘉奖是嘉奖，可是奖的不是他，而是杨二公子杨锦轩。” “啊？那个杨锦轩？”沈彤咧嘴，嫌弃得不成。 “杨锦轩歼敌八千，当是首功，皇帝封杨锦轩正二品骁骑大将军。” 沈彤嘴角咧得更大，那岂不是和蒋双流差不多了，只差一个世袭了。 当然，杨家有的是祖荫，也不稀罕世袭一个大将军。 再，当年蒋家那个绝无仅有的世袭大将军，前提是杀了后晋皇帝，那是不世之功，杨锦轩歼敌再多，也比不上杀了一个皇帝。 而且，杨锦轩的功劳，还不是全凭他爹杨勤的一张嘴啊。 “杨锦轩该不会是要进京面圣了吧？”沈彤忽发奇想。 萧韧点点头：“又让你给猜对了，皇帝杨锦轩功在千秋，功在社稷，恩准杨锦轩进京献俘。” 进京献俘的人应该是杨勤，可是却改成了杨锦轩，摆明是太皇太后想趁着新帝登基，拉拢和她没有多少情分的杨勤，对于一个父亲而言，给儿子前程比给他加官进爵还能投其所好。 无疑，太皇太后的这一手，还是能让杨勤感恩戴德的。 毕竟，在京城杨家眼中，杨勤是他们想要取代却一时半刻不能得偿所愿的人； 而在太皇太后眼中，杨勤是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新帝初登位，朝野动荡，如杨勤这样的人一定要稳住，而且要抓在手掌心里。 总而言之，在杨勤父子这件事上，老护国公杨锋和太皇太后是存在分岐的，只是这分岐目前来看还无关大局，双方是能够互相体谅的，可是以后就不可知了。 沈彤沉默下来，比起一年之前，沈彤又长高了，五官也长开了一些，就连那高高瘦瘦的身材，看上去也多了几分玲珑。 萧韧默默打量着她，这一年来，他并不是总在西安，有时候，他甚至一连两个月在边关，或者在军营里，但是无论离开多久，每当他回到西安，便会去找沈彤，而每次见到沈彤，他都会感觉到沈彤的变化。 他的姑娘，正在一点点长大，她真的要长大了。 周铮冷眼旁观，他觉得自己其实应该出去，这屋里有两个人就足够了，嗯，他是多余的。 “彤彤，你在想什么？”萧韧柔声问道。 沈彤问道：“杨锦轩要在京城待多久呢？朝廷对进京献俘有没有规矩的？我不懂。” 萧韧也不知道，他看向周铮，问道：“你知道吗？” 终于轮到周三公子开口了，他清清嗓子，道：“其实这个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杨勤父子远在边关，与太皇太后和朝中重臣并不亲近，难得有这个机会，我想杨勤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杨锦轩会趁机在太皇太后面前进孝，与太后再续兄妹之情，与京城的勋贵子弟亲近，或许还会一门亲事，如果猜得不错，怕是要等到明年皇帝行登基大礼之后，才会离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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