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硝火映霓裳

( )放了乔灵？

说得容易，她是季峥十六岁的时候就惦记上的人，这么多年藏在心窝子里捂着疼着，乔灵两个字都已经和他的血肉都融在了一起，现在让他放手，这和剜他的心有什么区别？

季峥想笑，却没有反驳乔寒笙的话，过了好半天才摸出一根烟叼进嘴里狠狠吸了一口。

烟草的气息只在片刻安抚了他的情绪，然后像一粒火星，顷刻间点燃了满腔的焦躁。

他狠狠地咬住烟蒂，尝到辛辣的烟草味以后，索性一口咬下，直接干嚼。

像一头野兽，在撕咬咀嚼着猎物的肉。

“整个恒城，你觉得有谁能在这种乱世护得她周全？”

季峥问，语气很沉，面色很冷。

他自问做不到乔寒笙刚刚说的那些条件，但凡乔寒笙今天能说出一个让他信服的人名，他也许真的会认真考虑一下，放乔灵走的问题。

“没有！”

乔寒笙毫不犹豫的回答。

如果恒城真的有这么个强大的存在，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乔灵嫁给那个人。

因为没有那样一个人，所以他一直留着乔灵，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季峥咽下那口烟丝，把剩下大半截撅断捏在手里，复又抬起头，脸上的阴鹜不见，只余下自信：“那在你没有找到那个人之前，她……我就代为保护了！”

这意思是在乔寒笙没有为乔灵找到足够强大的未婚夫婿之前，他就不打算把人还回来了？

乔寒笙咬牙，正要说点什么，季峥又补了一句：“放心，在正式成亲之前，我不会动她！”

在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之前，他不会娶她，自然不会动她的身子。

这个保证比其他保证都来得可靠，乔寒笙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季峥又看向顾恒泽。

两个强悍的雄性生物，在追求同一个心仪的对象，眼神碰撞到一起之后，自然而然会迸射出敌意，碰撞厮杀。

季峥眼底的敌意很重，似有金戈铁马呼啸而至，顾恒泽不自觉的绷紧身体，渐渐调整站姿为立正姿势。

两人无声的对峙，锋眉如刀，鹰眼寒刃无影，唰唰唰的挥向对方。

良久，季峥开口：“老子都没把握能护得住的人，你更没有资格说话！”

“如果我能为她放弃一切，包括生命呢？”

顾恒泽也算是豁得出去了，他本以为季峥会回一句更果决的话，结果却等来一句：“那你就去死一死，看老子敢不敢娶寡妇！”

顾恒泽：“……”

他只是做个假设，为什么要真的去死？

乔寒笙：“……”

去你祖宗的寡妇！你们全家才都是寡妇！

放完狠话，季峥从善如流的把地契塞进怀里，转身看着那几个下人命令：“抬起来，回去！”

“……二少爷，咱……咱们不是来下聘的吗？这就回去了？”

那人一脸的难以置信，季峥抬手给了他一记暴栗：“人家不同意，不回去难道还赖在这里等着蹭吃蹭喝？”

“……”

人家乔大少不同意，二少爷你就打道回府，这不大像是你的风格啊。

这个时候你难道不该拿出一把枪指着季大少逼着他同意吗？

别说季家那几个下人，乔家这些个护院也全都是懵的：季家二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季峥动了手，季家几个下人不敢耽误，连忙把箱子盖上，抬起来往外走。

物极必有妖！

乔寒笙警惕的微微眯眼，紧锁着季峥的背影不放，在季峥快要走出院门的时候，脑子里陡然闪过一道灵光，恨恨的咬牙：“管家！”

“诶？大少爷，有什么吩咐？”

“关门放狗，把那个姓季的混蛋给我赶出去！”

“……”

管家老脸抽了抽，也不敢问自家少爷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拖了一把老骨头往后院跑去放狗。

顾恒泽没见过乔寒笙这样勃然大怒的样子，忍不住问：“寒笙为什么要放狗咬他？”

为什么？

因为那个混蛋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让人抬着聘礼在城里转一圈，好让其他人知道他季峥要娶乔家的小姑娘了，谁也不许跟他抢！

季峥早知道乔寒笙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今天他来只是走个过场，结果把乔寒笙的真心话给套出来了，乔寒笙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哪里能不生气？

正在气头上，乔寒笙对顾恒泽也没什么好脸色，冷声道：“刚刚我说过的话，维康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做不到，也不必大费周折请媒人上门，不如先去相看相看那苏家二小姐，她好歹也算是系出名门，总不会差到哪儿去！”

“寒笙……”

顾恒泽还想为自己争取一番，乔寒笙却已不想再说话，直接摆了摆手：“来人，送客！”

顾恒泽无法，只能拱手告辞离开。

两个时辰后，季家二少爷揣着兰香阁的地契亲自到乔家下聘，却被乔家大少爷放狗撵了半条街的消息不胫而走。

之前还在背后说乔灵不知羞耻、暗暗希望乔灵被季峥要了身子一脚踹开的人都傻了眼，怎么回事，这乔家难道还看不上季家这位小霸王？

不过仔细想来也是，季峥脾气暴，下手又狠，离开季家两年，虽然在外面做了大官，但一看就是个不好相处的，乔家小姑娘还是个瘸子，成亲以后万一他不喜欢了，岂不是一拳就能把人打死？乔家大少爷那么心疼自己妹妹，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又有人猜测，说乔灵整日和季峥同进同出，指不定早就被季峥要了身子，但也有人反驳，要是身子被要了，乔寒笙只怕会倒贴钱赶紧把乔灵塞给季峥，怎么会放狗咬季峥？

众人各种猜测，最终得出个结论，季峥喜欢乔家小姑娘，还死皮赖脸把人圈在自己身边，人家小姑娘对他其实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他把人圈在身边，为什么又不要人家的身子呢？

真相只有一个，季峥这个大魔头，看着精悍，其实是个不中用的！

八卦总是传得很快的，尤其是这种带有辛秘的八卦，只要上下嘴皮一碰，就会乌泱泱的泛滥开来。

当事人之一的乔灵并不知道这些事，她一觉睡到了午后，睁开眼睛的时候，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年。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饿得厉害，乔灵揉着眼睛坐起来，打开门，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她面前，啪的一声立正站好，冲她行了个礼：“夫人，你醒了！”

“……”

乔灵被张旭的大嗓门震得脑瓜子嗡嗡的，缓了一会儿才仰头看着他，软软的说：“你一直都站在外面吗？吃过饭了吗？二哥呢？”

“回夫人，我一直在外面放哨，夫人没吃饭，我不敢擅自离开，副帅出门办事还没回来！”

张旭逐一回答乔灵的问题，自动隐下季峥是出门下聘的事，乔灵也没多想，点点头，打了个哈欠：“我好饿啊，我们一起去厨房找点吃的吧。”

“不如夫人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找了吃的端上来。”

张旭难得体贴了一回，乔灵失笑：“你不守着我了吗？万一你去找吃的期间我被人欺负了你怎么跟二哥交代呀？”

因为刚睡醒，乔灵的声音很绵软，带着点小奶音，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软乎乎，张旭被她的小奶音击中萌点，一颗心都化成了水，特别想伸出爪子揉揉乔灵的脑袋。

啊啊啊啊，副帅怎么能娶到这么可爱软萌的小姑娘！！！

“那……那我们一起去吧。”

张旭讷讷的说，老脸有点发红，好在他肤色偏黑，看不出来。

乔灵点点头，提步走在前面。

她身上还穿着季峥的长衫，宽大的袖子卷起来，露出小节白生生的手腕，腰上用腰带缠了一圈，衣摆还是拖在地上，害怕摔倒，她用手提着前面衣摆，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

张旭紧张的跟在后面，终于明白自家副帅为什么动不动就上手把小姑娘抱起来了。

哎呀，这小模样实在太可爱了，就是很适合亲亲抱抱举高高啊。

“张大……”乔灵想叫张大哥，想到季峥之前很凶的样子，只能改口：“张营长，你是哪里人呀，有什么想吃的家乡菜吗？”

“回夫人，我是胶东人，喜欢吃面食，这些年行军四处都走过，各地的食物都吃的习惯！”张旭以为乔灵只是随口跟他闲聊，谁知他刚说完，走在前面的乔灵就回过头来，笑得特别灿烂的说：“我知道西街有家面馆特别好吃，老板好像和你是老乡，我们不然去那里吃吧！”

“……”

张旭的眼眶控制不住的发热发酸，离家这么多年，好像是第一回有人要带他去吃家乡菜。

“张营长，你的眼睛怎么红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乔灵被他吓到，怯怯的问，还以为自己哪句话让他想起了伤心事。

“夫人没有说错话，是我自己没出息，我……”张旭说不下去了，转过身去擦眼泪，乔灵手足无措，想拿手帕，发现这是季峥的衣服，没有手帕，正焦急难安，季峥的声音突然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乔灵身体一僵，犯了错一样低下头去：“二哥，对不起，我好像把你的营长弄哭了。”

季峥：“……”

张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