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硝火映霓裳

( )知道季峥是擅作主张，单方面的打算上乔家提亲，老爷子的面色缓和了两分。

两年前季峥对乔灵干出那种事，乔寒笙是绝对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只要乔寒笙不松口，乔灵就进不了季家的门。

其实乔家医馆这两年发展得很好，乔灵的家世也不算差，性子温软，便是嫁进季家，也是个好拿捏的，有她做儿媳妇没什么不好。

只是乔寒笙视乔灵如命，若是她嫁给季峥，乔寒笙必定会站到季峥那一边。

乔家医馆是乔寒笙白手起家一个人做起来的，可见其心机手段不俗，这样的人若是和季峥联手，只怕所有人都要被他们玩转于股掌之间。

季家又怎么会希望乔灵嫁给季峥呢？

众人心思各异，季峋姗姗来迟，快步走进大厅以后，从袖袋里拿出红色信封递给季峥：“二弟，这是你要的东西，我还让人连夜准备了一些东西，你看看合不合适。”

说着话，季峋拍了两下手，立刻有六个下人抬着三个红木箱子走进来，箱子上系着红绸，攒成一朵好看的花球，打开箱盖，一个箱子里装着上好的文房四宝，一个箱子装着名贵的药材，还有一个箱子则装着各种时兴的饰品。

头两个箱子是投乔寒笙所好，最后一个箱子则是给乔灵准备的。

季峋这个人平日如何暂且不说，在今天提亲这件事上倒是不赖。

季峥眼眸微亮，毫不掩饰自己的满意，抬手把信封塞进怀里，一个娇柔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二少爷，我要是没看错的话，方才大少爷交给你的信封里，装着的是兰香阁的地契吧？”

那声音没什么敌意，只是在表达自己的疑问。

季峥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穿月白色旗袍的女人，旗袍上用蓝色丝线绣着常春藤，藤蔓自左胸处一只蜿蜒到右腿裙边，正好沿着女人姣好的身线游走了一遭。

女人的容貌不如夜澜妩媚明艳，只能算得上是小家碧玉，但皮肤极好，柔嫩光泽，吹弹可破，她不像其他几个姨娘那样浓妆艳抹，只轻施粉黛，却叫人平白生出两分亲近之意。

赵挽昔，老爷子最后抬进门的九姨娘，她进门的时候，正好十八岁，比季峥大三个月。

挽昔，挽留昔日时光，这名字，听着就让人觉得徒劳无功。

赵挽昔年纪小，被老爷子抬进门以后没多久，老爷子的身子就不大好了，渐渐减少了房事，她也就被冷落下来，加上性子一点也不要强，在季家的存在感是最低的。

这会儿她猛然开口说话，让其他人都有些意外，像是第一次发现，季家还有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九姨娘。

“哟，九妹妹眼神真好，这可不就是兰香阁的地契吗，当初咱们可都是亲眼看见老爷把它交给大少爷的，怎么今儿又到二少爷手里了？”

三姨娘跟着接话，她昨日跟老太婆吵了一顿，过了一夜，心里还是不爽快，这会儿明知道怎么回事，也还是要趁势踩季峋的痛脚。

季峋没有太大的反应，微微颔首，态度谦和友善：“兰香阁本就是老二的，爹不过是让我暂时保管地契，如今老二回来了，自当物归原主。”

这话说得大度，好像他一点都不在意兰香阁的归属。

三姨娘翻了个白眼，冷笑起来：“现在这话说得好听，当初也不知道是谁，为了这张地契，在背后使尽了卑鄙手段，还险些害了我嵘儿的性命！”

听三姨娘这意思，季峥离开恒城以后，家里这些人为了兰香阁还做了好一番明争暗斗最终才让季峋拿到手。

“三姨娘说笑了，那次三弟是误吃了相克的食物才会险些丧命，大夫和赵司令都说了，和别人没有关系。”

季峋温温和和的把话怼回去，三姨娘翻着白眼，狠狠地剜了季峋一眼。

季家的厨子做了几十年的饭，从来没吃出过问题，怎么偏偏在那个时候，就让季嵘撞上了？分明就是有鬼！

三姨娘这旧账翻着没什么意思，赵挽昔再度开口把话题引回来：“二少爷今日是准备把地契也作为聘礼带去乔家吗？”

众人先还只当季峥是要拿回自己的东西，这会儿听赵挽昔这么一问，顿时皱眉不满起来。

拿兰香阁的地契做聘礼，这礼也下得太重了吧？

这婚事还不一定成呢，直接就把地契亮出来了，也太草率了！

这些人个个心里都在抗议反驳，兰香阁的地契不管在季峋还是季峥手里，多少还算是在季家，若是到了乔家，那就是别人的东西了，那怎么成？

众人之前很笃定乔寒笙不会同意这门婚事，这会儿却不大肯定了。

毕竟，乔寒笙本质上是个商人，不是救死扶伤的善人。

面对兰香阁这个巨大的诱惑，他还能坚定自己的立场，不让乔灵嫁给季峥吗？

众人有些坐不住，期望能从季峥口中得到否定回答，却失望的听见季峥开口：“既然是聘礼，自然要把我能给的都给她！”

他要娶的，是乔寒笙视若珍宝的妹妹，为了公平，总要拿自己最好的作为补偿。

当然，兰香阁作为别人眼里的香饽饽，在季峥看来，是完全不能和乔灵相提并论的。

若是当真能用兰香阁换乔寒笙一个点头，季峥得在心里偷乐一辈子，不管怎么看，都是他赚到了。

这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唯有赵挽昔神色不变，微微勾唇软声道：“愿二少得偿所愿！”

她是很真心的在祝愿，惹得老爷子掀眸看了她一眼。

季峥没有太大反应，他对死老头的女人不感兴趣，这些话也都当耳旁风听了就算了。

时间不早了，季峥不想再跟这群人啰嗦，提步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回头，看见那几个抬箱子的下人还愣在那里，沉声呵斥：“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几个下人面面相觑，偷摸着去看老爷子，见老爷子垂着眸没有要阻拦的意思，这才应了一声，抬上箱子快步跟上。

出了大厅，绕过长廊走到大门口，张旭拎着铜锣早早地候在门口，腰间还插着一根鼓槌。

“副帅，这就走么？”

张旭兴奋的问，第一回参与提亲这种事，有点小激动。

季峥伸手把铜锣拿过来，张旭立刻邀功：“我在屋里找了一圈，说是没有锣，就去外面街上，找街头卖艺的艺人借了这个，等提完亲回来，我再拿去还给人家。”

季峥弹指试了一下，铜锣质量很好，响声很大。

在张旭腆着一张糙汉脸，各种疯狂暗示求夸奖的目光注视下，季峥抽走他腰上的鼓槌，淡淡道：“你在家里守着。”

张旭傻眼：“不……不用我了？”

他还想看看副帅怎么跟未来大舅子服软，求娶人家妹妹呢。

“怎么，就这么想敲锣？”季峥眼尾上挑，斜睨着张旭，一股子不怀好意的算计直扑张旭脑门，张旭后背一紧，连忙摇头：“绝对服从组织安排！”

开玩笑，从他以往的经验来看，他刚刚要是敢应一声‘想’，他家副帅绝对能让他倒挂在西郊大营的歪脖子树上，给全营的将士表演一天花式敲锣。

“你就这么口头服从？”

“……”

张旭立正，向后转，跑步上楼去给乔灵站岗，季峥带着人出了门。

时间还早，街上只有早起卖早点的小贩和南来北往赶路的商人，空气里还残留着寒冬的刺冷。

季峥一夜没睡，深吸了一口冷风，脑子越发清醒，听见身后抬着聘礼的挑担发出吱呀吱呀的细碎声响，眼底染了微光。

他从十六岁开始，就一直想做的事，今天终于实现了，胸腔里那颗心脏，一下又一下撞动着，浸出几分浅淡的欢喜来。

“你们之前给人提过亲吗？”

季峥突然回头问，跟在最前面那两个人吓了一跳，差点闪了腰，还是稍微年老一点那个有经验，很快冷静下来，连忙回答：“之前大……大少爷提亲，也是我抬的聘，怎……怎么了吗？”

那人壮着胆子问，心想没听说过老祖宗留下什么规矩说抬过一次聘的人，不能再抬第二次了啊。

“我就是问问，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

二少爷，你不知道你长了一张特别凶悍，好像随时随地都要暴起揍人的脸吗？

季峥还真没有这个自觉，走出门，在一开始的激动以后，季峥开始有点后悔，他以前没注意过成婚都有什么流程，说要提亲下聘也是临时起意，这么走出来以后，又觉得没有准备充分。

就算是一次注定会失败的尝试，他也希望能为乔灵做到最好。

这般想着，季峥头一回不耻下问：“一般正式的提亲要怎么做？”

被问到那个人感觉世界都玄幻了，聘礼都抬出来了，他家二少爷竟然问他提亲要怎么做！早干嘛去了？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直接说出口的，小心斟酌着言辞开口：“二少爷，其实……你这不叫提亲。”

“……”

季峥冷冰冰的脸出现一道裂痕，那人顿了顿，见他没有喊停，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提亲应该是老爷他们相中了女方的家世，觉得门当户对，先找媒人上门跟女方家长商谈，女方家长没意见以后，就要合婚，也就是合八字，合完八字才开始相亲，一般得由您亲自去女方家中拜访，女方躲在暗处，觉得对您没意见，愿意嫁给您，再像咱们现在这样去放小定，也就是定亲。”

“所以这一步以后还有多久才能成婚？”

“放了小定以后要择日、然后放大定、过嫁妆，迎娶、拜天地、洞房花烛、分大小、会亲，等最后您陪新娘子回了门，才真正算是成婚了！”

“……”

“二少爷，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咱们还去乔家吗？”

“去！娶亲的人是我，按照我的规矩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