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硝火映霓裳

( )乔灵见过招兵的、买兵的，没见过像季峥这样直接抢人的。

护院被押去扒了那身衣服，强行换上了淡青色军装，和被洗掉一层皮，同样换上军装的王志高一起被张旭送回来。

回来的时候，两人的表情都是生无可恋，因为他们的辫子都被剪了，剃了个和季峥一模一样的板寸。

王志高眼睛红肿得厉害，应该是哭了一路都没停过，那护院脸上则多了一团乌青，不知道是不是中间反抗被人揍的。

“你叫什么名字？”

季峥对着那护院问，护院悲愤的瞪着季峥，跟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季峥给了他一记暴栗：“问你话呢，哑巴了？还是想挨枪子儿？”

“周大山！”

周大山闷哼闷气的回答，还在痛惜他被剪掉的辫子。

那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命根子，就这么被人剪掉了怎么成？头发剃成这样简直不伦不类，跟要出家当和尚似的！

他还没娶媳妇儿，这可不成！

季峥才不管他在想什么，用鞭子拍了拍他和王志高的背：“都是大老爷们儿，给我把腰板儿挺直了！”

王志高怂得很，浑身立刻绷得紧紧的，但背已经有点驼了，一点气势都没有，季峥眼睛一横，扬手要抽他，他立刻抱头求饶：“别……别打，我驼背，我也不想这样的！”

他说着要跪下去，被张旭揪住后衣领差点没被勒死。

“什么玩意儿你就下跪，还有没有点骨气！”

张旭脸色难看的啐了他一口，王志高连连摇头，又哭出来：“我没骨气，辫子也让你们剪了，你们别杀我！”

“……”

张旭黑了脸，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把王志高丢到地上，扭头对季峥道：“副帅，你看他这狗熊样，我们一营不要这种怂兵！”

王志高从地上爬起来，左右看看，觉得个个都不好惹，往乔灵身边靠了靠。

季峥抬手把乔灵揽进怀里，神情冷傲：“退后！”

王志高往后挪了半寸，周大山也不想挨着他，往旁边站了站，不忘提醒：“二少爷，老爷还在苏家等你。”

“苏家现在什么情况？”

“苏家三少爷今早被人用麻袋装着丢到了苏老爷子卧室，苏老爷子吓了一跳，让人打开麻袋，看见自家老三浑身是血还断了一只手，气得晕死过去，现在苏家乱成一团，苏家二少爷主持者大局，扬言不查明真相，去苏家赴宴的宾客一个都不能走！”

周大山是跟着季老爷子去了苏家然后直接过来的，了解的情况比来给赵德山报信的人要详细。

季峥听完无动于衷，苏家自己愿意做冤大头，管吃管住的把宾客都留着，跟他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苏志耀被废的是哪只手？怎么废的？”

“废的右手，被人用刀从腕骨处砍断，断手也一起装在麻袋里的。”

一刀把手砍断，还把断手装一起送苏家了，看来动手的人，比季峥更恨苏老爷子。

季峥舌尖抵着牙舔了一圈，有点好奇那个人是谁了。

季峥觉得有趣，乔灵却听得胆颤心惊，一刀断手这种做法实在是有些血腥残忍，她忍不住问：“没人请大夫去看看吗？我哥哥呢？”

现在有了西医，如果处理得当，断了的手也还是可以接上的。

乔灵问得突兀，周大山犹豫了下，见季峥没有阻止才开口回答：“我当时走的时候，苏家正好派人去请乔大少，乔大少似乎身体不适，今天只送了贺礼，没有亲自出席苏老爷子的寿宴。”

“哥哥生病了？”

乔灵紧张起来，脸上满是担心，眼巴巴的看着季峥，恨不得能生出一双翅膀立刻飞到乔寒笙身边去。

季峥暗暗咬牙，那只死狐狸哪里是生病，只是昨晚被他打了下脸而已，就装模作样不出门了，他腰上那个枪眼儿差点被死狐狸顶穿也没说什么呢！

心里咕噜噜冒着酸气，季峥把乔灵揽得更紧：“你们家是开医馆的，多的是药给他吃，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哥哥生病的时候脾气不好，不爱吃药。”乔灵止不住的担心。

季峥翻了个白眼，丫都多大的人了，不爱吃药是什么毛病？难不成还要人哄着？

一想到乔灵软着声喊‘哥哥吃药’的场景，季峥就想把乔寒笙再抓来胖揍一顿。

大舅子生病不爱喝药怎么办？

打一顿就好！

“苏家现在是一锅浑水，他那么老谋深算的一个人，指不定是装病不想沾染这些麻烦事呢。”季峥尽管给乔寒笙乱安名头，乔灵咬唇皱眉思索，最终还是放心不下，软着声恳求：“二哥，我还是回去看看哥哥吧，只要确定哥哥没事我就回来好不好？”

“……”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哪里还能有不好的？他什么时候拒绝过她的要求？

季峥心已经软下来，面上却还紧绷着，把那股子酸水全撒到周大山和王志高身上：“看什么看，都给我训练去！下次要还这么站没站相，按军法处置！”

王志高：“……”

周大山：“……”

他们真没想过要参军……

从营里出来，还是季峥骑马带着乔灵，一路回了城，季峥本想直奔乔家医馆，半路碰见乔家的护院。

“小姐，少爷去苏家了，他让小的看见您跟您说一声不要担心，苏家现在可乱着呢，您就别去凑热闹了。”

“哥哥不是生病了吗？他病得严重吗？”

乔灵惦记着乔寒笙的病，那人偷摸着看了季峥一眼，心道哪里是病，那是被这不讲理的大魔头打的！

季峥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气势凛然，那人不敢说实话，只胡乱找了个借口：“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有点风寒而已，少爷一大早就起来熬了药，已经没事了。”

双亲去得早，乔灵对父母没什么记忆，是乔寒笙又当爹又当妈把她拉扯大的，现在哥哥病了，却要自个儿熬药，乔灵一想着那样的场景就愧疚得红了眼。

“我去看看哥哥。”

乔灵坚持，季峥拉了马缰绳要走，那人记着乔寒笙的交代连忙拦住：“小姐，少爷说了不能让您去！”

“有二哥在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小姐……”

那人还想劝阻，季峥直接挥了马鞭，把那人远远地甩在后面。

一路疾行，两人很快到了苏家。

苏家门口还挂着大红灯笼，上面贴着寿字，门口支着竹竿，高高挂着炮仗，只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也没人有心情放炮仗了。

季峥下马，把乔灵接下来，带着她往里面走，刚跨进苏家大门，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季峥来了！”

没叫他二少，也没叫他副帅，直接喊了姓名，敌意一下子显露出来。

四周咔咔咔响起上膛声，趴在院墙上面的护院个个如临大敌，拿枪瞄准他们。

季峥站在大门口不往里走了，把乔灵护在身后：“我是来吃寿宴的，怎么，这就是苏家的待客之道？”

乔灵没想到会面对这么剑拔弩张的情况，想悄悄把勃朗宁拿出来给季峥备用，被季峥抓住手腕：“别怕，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开枪。”

话落，张德山从大厅跑出来，嘴上呵斥着：“干什么，都给我把枪放下，不把我这个司令放在眼里，要造反是不是？”

他跑得急，脸上的肉跟着发颤，一副忠心救主的架势，狗头军师紧随其后，带着人围成一圈把季峥和乔灵护在中间，和院墙上那些个护院对瞄。

“都放下枪！”

苏家二少爷苏志武带着人走出来，这两年他一直受苏老爷子器重，身上倒是有了那么一两分苏家家主的味道。

他一开口，那些护院果然听话把枪放下，这边狗头军师也让人放下了枪。

苏志武走过来，客套的朝季峥拱了拱手：“二少、乔小姐，不好意思，底下人不懂事，没吓到你们吧？”

事都做了才扭过头来说不好意思，可真够会放马后炮的。

季峥冷嗤，不屑开口，乔灵担心着乔寒笙，关切的问：“我哥哥呢？”

“令兄正在为我三弟治伤，旁人不得进去打扰，乔小姐要再等一等才能见到他。”

“只有哥哥一个人在里面吗？我也懂医术，我可以进去帮他！”

乔灵提议，她因为没能陪在病中的乔寒笙身边，快要被心里的愧疚吞噬了。

苏志武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季峥和乔灵交握的手，唇角勾了勾：“如此倒是辛苦乔小姐了，管家！带乔小姐去看三少爷！”

管家立刻上前做了个请的姿势，季峥没有拦着，放乔灵跟管家离开。

等人走远，季峥脸上那点温柔的假象被撕碎，露出森冷悍然的真面目：“两年不见，苏二少果真是越来越有一家之主的风范了！”

“一家之主还当不上，只是家里出了事，我总该把场子撑着，还是比不得二少。”苏志武话里有话，挺直背脊站在季峥面前，有种能和季峥势均力敌的错觉。

“两年前二少欲图奸淫黄花闺女，如今还能混成副帅回城光宗耀祖，二少的本事可不是常人能比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