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道非仙亦非魔

三天之后，洞窟中已经成了一片晶莹的世界，百里歌本尊盘膝坐在地上，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一座冰雕。但细细看去，紧贴着他的体表有一层淡蓝色的光芒，不时有道道雷电闪过。

而在距离百里歌本尊仅不到十步，青衣鬼神体昂首挺立，身上非但没有一点冰晶，反而衣袂飘飘，一副舒爽的模样。

“本尊，已经有四十三道青光入体了。”鬼神体说道。

自从本尊和鬼神体断了联系后，两人间的交流只能通过最原始的对话来解决。

“有没有什么异样？”本尊开口问道。

“没有。”鬼神体摇了摇头，“但是还是找不出断开联系的原因。本尊，你还能撑多久？”

百里歌思量了一番，开口道：“七天。”

“七天……”鬼神体无奈地叹了口气。青光入体后，似乎给了他抵抗这种阴寒力量的能力，但他试过很多次，本尊却无法吸收这种青光，虽然按理来说本尊魂体中也有鬼道成分，可结果就是如此。

“如果我没猜错，这青光应该就是考核的核心。”本尊说道，“越是纯粹的灵体，越是能吸收更多的青光。”

“就是不知道多少数量才算合格。”鬼神体苦笑道。

“尽量吸收吧。至少还有七天的时间，到那时候如果还没结束，再想别的办法吧。”本尊说完，又闭上了眼。他支撑着化雷境秘法消耗很大，必须想方设法减少心神开支，甚至连讲话都是能省则省。

第四天，第五天……

洞窟中一如既往的安静，百里歌本尊从外面看起来已经完全冻成了一座冰雕，而鬼神体却越来越通透晶莹，身上也开始不断散发出更为强大的阴寒气息。

秘境中，蜀魍和古通不约而同地站直了身体，眼中激动喜悦之色难以言表。

“第六天了！主人达到考核要求了！”蜀魍颤抖地说道，手中的折扇都险些被折断。

而正殿中，秋水心则一脸淡淡的微笑，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八天，第九天……

一直到第十天，百里歌本尊终于到了极限，但鬼神体的考核尚未结束，他也没有办法脱身。

似有所感，鬼神体在这时也睁开了眼睛，心中说不出的焦急。他体内的青光此时已经累积到了一千道，隐隐感觉这已是极限。

就在这时，那尊一直都安静矗立的石像，突然发出了嗡鸣声。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伴随着这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石像的双眼迸射出一道夺目的青光！

“唰！”

与此同时，秋水心猛地抬起了头，千万年来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抹惊色。

“啪！”蜀魍手中的折扇终于断裂了，他却根本没注意到。他张大着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古通使劲咽了口不存在的口水，他的性子最为直率，这时已经跪坐在了地上，嘴上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传承！秦尊太祖的传承！”

鬼神体全身笼罩在了青光之中，灌入体内的力量澎湃到快要将他撑爆。他死死地咬着牙，可很快抵挡不住那种炸裂般的痛苦，疯狂地嘶吼了起来。

百里歌本尊的眼皮微微抬起，死死捏着拳头，这种时候，他根本没有一点办法。

随着鬼神体的嘶吼，他原本晶莹剔透的身体上出现了一道道龟裂，就好像玻璃一般，蛛网似的龟裂越来越多，终于在百里歌心悸的目光中，砰然碎裂了开来！

百里歌只觉得自己的魂体猛地一颤！

“鬼神体，就这么完了吗？”他有些伤感地想到。

正当他心灰意冷的时候，峰回路转的一幕发生了。

碎裂的，竟然只是鬼神体的外表！当那些晶莹剥落，一个通体泛着夺目青光的人影正安详地漂浮在半空中，他紧紧地闭着眸子，眉宇间出现了一个火焰图案，脸上再也没有痛苦的神色，而是浮现着淡淡的微笑，恬静地像个孩子。

猛烈的阴寒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而出，同他的样子给人截然相反的感觉，仿佛，这跟本就不是个人，而是从冥界爬出来的一具凶魂！

百里歌总算松了口气，看这样子，鬼神体是撑过去了。

“呼！”

魂力凝聚出了一件青衣笼罩了鬼神体的身子，他缓缓落地，阴寒气息瞬间收敛。他睁开了双眼，一双泛着幽幽青光的眸子摄人魂魄。也在这时，洞窟中寒气散退，温度重新回归正常。

本尊身子一震，身上的冰晶纷纷碎裂落下，他站起了身子，心中的一块巨石落地。

和鬼神体的联系，终于又重新恢复了。

再建联系，百里歌顿时发觉这一方秘境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一目了然，似乎自己只需心念一动，便能将其收入体内。而鬼神体的经历也在这一瞬间涌进了他的脑海，“业力”、“冥体”等等一大堆他从未听闻过的词汇如波涛般冲击着他的认知。

过了很久，他才中恍惚中回过神来。

“极品鬼道身，幽冥之体！”百里歌震惊道。

原来那些青光大有来头，它并非存在于这世间，而是由冥界中无所不在的业力所化。当年有大能以无上修为沟通冥界，施法从中汲取了部分业力封存于此，便是以此来检验弱水渊弟子的灵体纯度。只要能坚持让七十二道业力青光入体，就表明在未来有修炼成为冥君的可能性，方有成为宗主的资格。这冥君，则便相当于仙道的大罗金仙，魔道的修罗。这类灵体，鬼道中人称其为通冥之体。

而能承受千道业力青光，便不仅能成为弱水渊宗主，更能获得当初那位大能的全部传承，还意味着在未来能步入真正的冥界，成长成更为强大的存在！这类灵体仿佛天生就是为了鬼道而生，适应一切鬼道法门，绝对是鬼道中最为上品的灵体，被称为，幽冥之体！

百里歌收回了鬼神体，一摊右手，手掌上冒出了一团淡淡的青光，他挥手将青光打在一根石柱上，石柱当即就被一片冰晶所覆盖。百里歌上前轻轻敲了敲，发现冰晶坚固异常，至少达到了人仙层次！

“这业力来自冥界，就如同劫雷一般，不是常人所能承受。”他欣喜道，“命运真是奇妙，前一秒我担心鬼神体是否消散，后一秒却有了这么大的收获。且让我看看这传承又是什么。”

业火真经！

当百里歌在脑海中细细翻阅了一遍这门心法之后，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强！太强了！

心法记载，原本这《业火真经》名为《鬼道真火》，那位名叫秦尊的鬼道大能曾创出以灵力为引，燃烧灵火修炼的奇异法门。而后他修行有成，沟通冥界，在成为冥君后感悟业力之强，便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修改，创出现在的《业火真经》。

这门心法搭配了一门名为《业火燎原》的功法，竟能将阴寒无比的业力以火焰的形式施展出来，一经沾染，看似熊熊燃烧，实则早已冻成冰晶！因为业力同样也是一种魂力，所以这种攻击更针对魂体，普通的防御根本没有一点作用。

“这位大能应该是早就前往冥界修行了，否则单凭这一门《业火燎原》，鬼道一脉也不至于落魄到这般田地。”百里歌叹息道。

再看向那石像，其面容终于清晰可见。那是一个带着一丝忧伤之色的青年男子，在传承中他得知，这石像正是那位大能，秦尊。他将那些业力封印在了石像中，并设下这考核，为的就是希望后辈中有人能够修炼成这业力法门，让鬼道不再仅仅是屈居仙魔两道之下的三流道派。

“为了自己的道派，这位前辈也算是尽心尽力。”百里歌心中赞叹道，“我受了这份恩惠，也算是半个鬼道中人，理当感恩。”

这么想着，他冲那尊石像恭敬地跪拜行礼。而后，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笑道：“难得有这般机遇，我便在这里修炼一番。”

话说百里歌在传承之地兀自修炼起来，倒是急坏了外面的古通，他抓耳饶腮地自语道：“主人怎么还不出来，难道接受太祖的传承要这么久？”

“古通师叔！古通师叔！”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古通一转头，发现竟是蜀魍。

“蜀魍？你怎么过来我这了？等等，你离开了那座广场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古通惊呼道。

蜀魍苦笑道：“古通师叔，你一心等着主人带我们离开，连我们的守将身份已经被解除了都没察觉吗？”

“主人已经解除我们的身份了？”古通一惊，细细感受了一番，果然那种束缚感已经消失了。

“我的老天，主人真的还我们自由身了！”古通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边冲着远方磕头边激动地嚷嚷着，“谢主人恩赐！谢主人恩赐啊！”

蜀魍在一旁看着并没有阻拦，反而同样一副激动地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们和秋水心不一样，是以戴罪只身受罚在此，每分每秒对他们而言都是煎熬。虽然这里适合修炼，但要丹药没丹药，要道器没道器的，他们哪敢渡劫晋阶。所以两人尽管早早修炼到了相当于三品人仙层次，却不敢再修炼下去了，因为接下来就是第二重三九小劫，他们根本没有一点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