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妖

( )“啊……啊……快放手，你弄疼我了！”沈梦曼挣脱开他的手，远远躲开他，飘回客厅。

她听见金萤正在轻轻叫醒那只鸟：“焰儿，吃饭了。”

“饭！做好了吗？做好了吗？”话音刚落，一个红色的影子立刻出现在沈梦曼面前，它上上下下把沈梦曼闻了一遍。

接着它在屋顶上飞来飞去，身上闪着火焰，小火苗不停从他身上飘落下来。

“我抗议！你们这是在虐待儿童，我反对晚餐吃鬼魂！至少也要有妖怪肉、猪排、糖醋排骨或者人肉！郦瑶、萤，我要投诉你们虐待我！我拒吃！”它吵吵闹闹地大喊大声叫起来。

“今天吃红烧妖肉和炸排骨，那个是姬傲的女朋友，不许吃！”郦瑶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大叫，“你要是再烧了沙发和窗帘，我就把菜倒掉！”

“哇，菜怎么还没端上来？我饿死了，快拿来！”焰儿急不可耐地扑进厨房。

不一会儿它乐呵呵地捧着几盘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抬起一只脚把姬傲从沙发上踢下去，从他手中抢过遥控器换到动画片频道，一边“叭吱叭吱”的吃着，一边眉开眼笑地看电视。

这只鸟根本不是什么宠物，而是家里的小霸王……沈梦曼吓得咧开了嘴。

姬傲从地上爬起来，抓起沙发上一个坐垫就朝焰儿打下去，焰儿马上抓起餐桌上的一个热气腾腾的汤盆扔回去，姬傲现出利爪对着焰儿就是一挠，焰儿全身马上冒出金色的火焰，毫不畏惧地一翅膀就对着姬傲拍过来，他们就那样你一爪我一翅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

“喂，焰儿，姬傲，你们不想吃饭了吗！”郦瑶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以百米世界冠军的速度从厨房冲过去制止他们的打斗，但显然一点效果也没有，于是她怒不可遏地挥起手中的平底锅对着他们就是一阵乱拍。

沈梦曼目瞪口呆地躲在墙角。

“你离焰儿的火焰远一点，就没什么事，要不你先去厨房躲躲吧。”金萤在旁边平静地提醒。

沈梦曼看着那乱飞的棉团，那是从撕烂的坐垫里飞出来的、起火的沙发、破裂的矮柜、碎掉的茶几、冒烟的电视……她吓得不敢挪动半步，而且厨房在对面，她更不敢绕过他们过去，卧室在右边，也还是要绕过他们混战的餐桌。

金萤在她面前一拂，马上拉开一堵透明的屏障，将她隔在墙角边，刚好焰儿扇动的火球往她这边砸来，撞在金萤施的法术屏障上，发出“嘣”一声巨响，沈梦曼吓得“啊！”一声惊叫闭紧双眼，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她吓得抖个不停，认为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不在自己这边才对吧？

两天下来，多亏有郦瑶的热情讲解，沈梦曼对这个屋子里的怪物有了初步的了解。

从焰儿的嘴里得知姬傲是个流氓、下三滥、花心的恶劣妖怪，三天两天就来金萤家里混吃混喝。

焰儿是目前丽丹市里唯一的也是最凶猛的灵兽,虽然还只灵兽幼崽却没有怪物能打过它，每天吃喝玩乐外就是欺负弱小，沈梦曼对它最初“可爱”的宠物印象早已一扫而空，心里不停庆幸这只火鸟对魂魄一点也不感兴趣，幸好它根本不屑于吃她。

郦瑶怎么看也不像妖怪，沈梦曼心目中女妖的形象都是迷倒众生的漂亮女性，可郦瑶却长着一张包子脸，身体娇小，唯一可爱的地方就是微笑时嘴角的两侧有两个梨涡，难道变成漂亮的人样和法术高强有关？

郦瑶一边经营她的花店，一边打理家务，更像一个快乐的人类小主妇，但她和金萤的关系实在叫人猜不透，说是情人又不像，说是朋友似乎又太过于亲近了些，

沈梦曼总感觉金萤看郦瑶的眼神似乎更象是把她当成自己宠溺的亲妹妹，少了一份男女间的情爱，可郦瑶对金萤却明显是一种浓浓的情爱。

金萤是一名只在晚上开车的出租车司机，他经常在下班后带“猎物”回来，太可怕了，坐到他车的人就好像坐上了核弹头一样吧？但是他白天很少出门，整天坐在窗边晒太阳修炼。

今天，金萤又一如往常地坐在窗前晒太阳，沈梦曼却不停地围着他打转，一直认真地盯着他看，他是一个普通到让人很难记住的男子，可就算他在你身边一言不发，你依然发现他身上透出一种不炽热但却很温暖的魔力，非常奇妙的让你想接近他，他是一个非常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妖怪。

这屋里惟一符合沈梦曼心目中妖怪形象的就只有金萤了，晚上在城市里游荡，抓人来吃，白天就专心修炼，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看来自己是否能成为仙灵，关键就落在他身上。

这几天沈梦曼又好几次看见那些天使、黑白无常和西天侍者在窗外转悠，但他们似乎遵守了一些规则，不敢进屋。沈梦曼吓得不敢离开这屋子半步，只有这里才是她的避风港，她可不想被连蒙带骗地带去什么天国西天或地府去。

金萤那种闭目盘膝的打坐姿势，竟然能维持一整天纹丝不动，沈梦曼干脆在他面前蹲下来，托着腮耐心地抬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不远处的郦瑶也在悄悄盯着沈梦曼，她原先还以为这个幽灵是姬傲勾搭上的新情人，谁知姬傲把她扔在这屋里就不管不问了，姬傲出去鬼混她也不去追，而是围着金萤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看她现在竟然离金萤越来越近，都快趴到金萤脸上了，她想干嘛？吻金萤……想勾引他？

“郦瑶，萤长得很帅吧？那个鬼魂一直盯着他呢，你又要多一个情敌啰！”就连焰儿这小屁孩都察觉到不对劲了，趴在郦瑶耳边悄悄提醒。

在焰儿的心目中，金萤当然是比姬傲帅上一百倍一万倍的，姬傲再帅也要自动去搭讪“雌性”人家才理他，可它的父兄金萤啥都没做，那些女妖只要一遇到他，就一个个都往他身上贴！

郦瑶一听焰儿这话，再也忍不住了。

“喂，你为什么老是盯着他？”郦瑶冲到沈梦曼身边，尽量压下醋意，假装用若无其事的口吻问。

但沈梦曼看得太专注了，一不小心就随口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都好几天了，他怎么还没把内丹吐出来呢？”

“什么内丹？”郦瑶皱眉盯着沈梦曼。

“没有……哈哈……”沈梦曼突然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打着哈哈掩饰。

“内丹……我有点儿明白了，你一直盯着金萤，是想偷他的内丹吧？”顿时明白了，并随即松了一口气，但马上又开始紧张起来。

“没有！当然没有！”沈梦曼赶紧大声否认。

“我记得很多古人的笔记，里都有这样的情节，鬼魂趁着狐狸专心修炼的时候抢走它的内丹，吞下它，就能拥有法力，成为仙灵，你一定看过那些故事吧？”郦瑶为自己抓住了对方的小辫子，不由地洋洋得意起来。

“我没有看过，别诬陷我啊。”沈梦曼连忙否认，就算被打死也不能承认，因为一承认就会被他们赶走。

“可你找错对象了，金萤的修炼与众不同，他没有内丹。”郦瑶重重地泼了沈梦曼一瓢冷水，打消了她的念头。

“没有？怎么会！那，那……我该怎么办？”沈梦曼顿时急了。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没练出内丹来，焰儿不需要修炼内丹，再说了，就算我们有，凭什么给你啊。”郦瑶没好气地看着她，也懒得揭穿她，只是耸了耸肩。

“你们别误会，我又没打算要你们的，我就用一下就马上还给你们的。”沈梦曼委屈地嘟起了嘴眼泪汪汪的看着郦瑶。

“你不是姬傲的女朋友吗？你怎么不去找他要，要不去找楼下的狐狸也行。”郦瑶赶紧给她指点迷津，这沈梦曼明显不是省油的灯，还是快点把她打发走吧。

“他们有内丹？”沈梦曼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焰儿马上窜到她面前，恶狠狠地盯着她：“你要是敢打狐狸的主意，我就把你烧死！你去偷姬傲那头色狼内丹的话，我全力支持你，不过你可能会被他吃掉，那也好，难吃的东西就让给他吃吧。”

焰儿本想拍拍沈梦曼的肩膀以示鼓励的，但突然想到魂魄这东西被自己这么一拍就马上灰飞烟灭，所以还是忍住了。

沈梦曼坐在窗边的月光下，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她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安静地看过月光。从窗外看，城市的霓虹灯、车流都那么遥远，仿佛只有这里的月光才是真实的。

一到晚上，金萤就带着焰儿出去开夜车拉客了，沈梦曼真是不敢想像今晚又有哪个倒霉的猎物会落在他们手里。

自从她住在这之后，姬傲似乎故意躲着他一直没出现，郦瑶的家就在对门，她做完了这边的家务，就跑回自己家里洗被套去了。

平时总是热闹的“妖宅”现在突然就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了沈梦曼自己孤零零地仰望着星空发呆。

沈梦曼一向喜欢热闹，两天下来，她已经喜欢上了这个由非人类组成的家庭，却总是快快乐乐热热闹闹的小家庭，一旦自己被独自留在黑暗中，所有的快乐也就离她远去了。

毕竟，她已经死了，虽然她活着时偶尔有过那种活着不如死了的念头，可是她并不愿意在十七岁的时候就死了啊……

她才不会为了这点事哭呢！

沈梦曼马上站了起来。

死就死吧，有什么好遗憾的！反正活着的时候也比现在好不到哪去。我沈梦曼在乎过什么？现在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没人来管我最好、没人来啰嗦才好呢，死了有什么不好！

虽然屋内没有音乐，沈梦曼还是甩开身体，跳起她喜欢的舞蹈来。她喜欢这样热烈地摆动身体，这样的舞蹈可以让她忘记一切……

不知跳了多久，不知是身体还是心中生出一股疲倦来，沈梦曼颓然坐在地板上，双臂抱膝，把脸埋在里面，不由悲从心生，泪流满脸地抽泣起来。

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我不想死啊……为什么是我死了，我还这么年轻，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

“你怎么不开灯，在看夜景吗？”郦瑶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客厅的灯光亮了起来。

沈梦曼慌忙吸了吸鼻子，偷偷抹了一把眼泪，把头扭向窗外，没好气地说：“你叫我怎么开灯？我又摸不到东西。”

“对哦，你是个鬼魂，不过如果你肯像金萤那样用心修炼，不用二十年就可以触摸东西了，”郦瑶拿了一大包零食和她面对面坐了下来，她往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说，“过上四十年左右，你想吃东西都行。”

“二十年？四十年？说的轻巧，你几岁了？” 对于刚满十七岁的沈梦曼来说，二十年、四十年以后的事情实在太遥远了。

“六十二岁，”郦瑶马上回答，“我的年龄其实变成十五六岁的少女更合适，可是……算了，未成年人要受的约束太多了。”

“六十二岁……”这个年龄让沈梦曼想起了疼爱自己的外婆，“原来你已经一大把年纪了。”

“大？我们的年龄怎么能拿人类的寿命对比，焰儿都三百多岁了，现在只算是个小孩，它要一千年才算成年，能活好几万年，姬傲也四千多岁了吧？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活个几千年啊，只要你现在开始修炼就可以的。”

“不，我最讨厌学习了。”

“那就等到有帝流浆的那天晚上。”

“帝流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