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妖

( )姬傲淡然地看着剑尖，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住手！”

张鸿林听到一声冷喝，立刻住手，抬起头来，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与兴奋。

金萤站在离他们十几步远的地方，手里举着一个陶瓶：“你放开他，我就给你灵药。”

金萤对自己丢下姬傲逃走的行为感到非常羞愧。看到姬傲断了一条胳膊，头和脸上全是血，他更是自责，满脸歉疚地看着姬傲。姬傲一向不在乎的脸上第一次收敛起笑容，深沉地看着他。

“你放开他，我把东西给你。”金萤催促着，他急于想查看姬傲的伤势，也急于想结束这一切。

“给他半颗灵药就可以了。”姬傲的声音里又恢复了他那种讥讽的语气。

姬傲擦了擦流到眼睛和嘴里的血笑着说：“我被他打个半死，全给他我们就太吃亏了。”

金萤真没想到，都到这种时候了，姬傲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不由得眼圈一红。

金萤把陶瓶放在地上，慢慢朝姬傲走过去，张鸿林看清楚陶瓶上的符咒封口并没有开启，才放开姬傲向陶瓶那边走去，临走之前，还狠狠踢了姬傲一脚。

金萤把姬傲扶起来，慌手慌脚地为他止血。姬傲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忙活着，闭上眼睛，仰面朝上，深吸一口气。

“对不起，姬傲，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金萤就象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愧疚地低着头结巴着说，“我当时想，也许我吃了那颗灵药，法力就能得到提升，我就有能力来救你了，我并不是要丢下你不管……”

“没什么……”姬傲不在乎地挥挥手。

“我拿着灵药看了很长时间，但我害怕如果把它吃了不起作用怎么办，哪怕它起作用了，如果它不能立即起作用又怎么办，我越想越害怕。我想还是用它把你换回去比较保险……但我没想到他会对你下这样的毒手。”

“我都说了没关系，反正我没死，你回来了就好，其他的都无所谓。”姬傲半坐半卧安慰他。

“反正我经常在鬼门关上打转，哪天一不小心跨进去了，自己也认了。”姬傲强忍着疼痛，扶着他的肩站了起来，漫不经心地说，“今天我们先回去，改天我再找他算帐。”

金萤情绪非常激动，眼泪一直在他的眼里打转，姬傲话虽然说得淡淡的，目光中却透出一股冷酷来。

“站住！”张鸿林大喝一声。

“你们休想逃走！等我服下灵药，再好好收拾你们！看我怎么用你们祭剑，怎么斩尽天下群妖！”他已经撕开了陶瓶上的符咒，打开了封口，把一枚拇指肚大小，黑色的丸药擎在手里，冷笑着盯着他们。

“你就把你家世代守护的东西，赶紧吃进你的肚子吧，别扯到我们身上，这关我们什么事？”姬傲耸耸肩，虽然有气无力身体还很虚弱，但还是忍不住要讥讽他几句。

金萤扶着他转过身，慢慢地往外面走去。

在姬傲的冷嘲热讽之下，张鸿林实在无法保持冷静，他恶狠狠地说：“我叫你们站住！听到没有？”

“妖孽，今天，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送死吧！”张鸿林一把将灵药塞进嘴里，一口吞了下去。

金萤一个箭步，挡在姬傲面前，他的手一伸，自己的影子马上变成了一把单刀握在手里。无论这灵药效力如何，他都要保护姬傲免受更多的伤害。

张鸿林咄咄逼人地向他们逼进，尽管他吞下的灵药似乎还没有反应，但他还是想把这只欠揍的大嘴巴梼杌埋藏在这地底下。

金萤突然感到姬傲抓住自己肩上的手越来越用力，最后姬傲拉住金萤，走到金萤前面拦住他说：“让你来宰了他，我还真不甘心，这个可恶的人类，还是让我亲自把他吃了吧。”

“姬傲！”金萤想阻止。

“想当年，我四肢都被折断了，我照样能把对方咬死，现在断一条胳膊算得了什么！看我的！”姬傲大吼一声，伸展他剩下的那支手臂，五只尖锐的利爪瞬间从指缝里弹蹦了出来。

张鸿林对和自己抢夺灵药的蔓金苔本来也没有几分憎恨。他现在只一心想将这只梼杌置于死地，姬傲自己走出来正中他下怀。

他此时感到一种**辣的感觉从丹田处升起，知道灵药正在起作用，便得意地拉开架势，心下暗想:就是要用你来试试这巫咸之药的效用。

姬傲微微闭一下眼，眼里突然冒出一股冷冽的寒光。

张鸿林突然狂叫一声，跪倒在地，青蓝色的火焰从他的鼻子、眼睛和嘴巴里冒出来，接着火焰冲破了他的皮肤，爆发出来烧遍了他的全身，他手舞足蹈地挣扎着，却没有任何办法抵御这来自体内的火焰。

姬傲看着他的挣扎，有点吃惊，很快他嘴角露出充满讽刺而又恍然大悟的笑容。

金萤一把抓住姬傲，拉开他往拖了几步，不让他离张鸿林太近。

其实，火苗已经熄灭了，因为已经没有“东西”可供它燃烧，张鸿林烧成了几块黑炭，最后化作了几点黑色的焦末，堆在地上，一阵阴风吹进洞窟，连这个痕迹也不见了……

金萤和姬傲对视了一眼，毕竟这是几千年前的东西了，它的效力改变了也是完全有可能的，金萤不知道他应该庆幸还是感叹，一念之差，差一点服用这枚致命“灵药”就是他了。

姬傲看到这景象，摇摇头，慢吞吞地说：“巫咸之国的十巫，他们的要做的不仅是收集数百种药物，炼成灵药，而且还要下传神意，治理国家……他们不是一群治病救人医生团体，而是一个国家！毒杀在政治中很常见……目前还不清楚这颗这颗‘灵药’是否有意达到这个目的。”

几千年前，在一个人、神、妖共同生活的国度里发生的事情是无法追溯的。这种神奇的药物究竟是被时间突变的，还是最初用于“毒杀”的用途，姬傲和金萤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金萤欲言又止，金萤觉得自己必须和姬傲说点什么，但张嘴后却不知该怎么说：“姬傲，我……”

“不要责怪你自己。不要为没发生的事感到难过。”姬傲摇摇头劝道。

“你还不如打我一顿，咬我一口，你这样不介意会让我更难受。”

“咬你？没有血没有肉的咬来干什么？”姬傲又气又好笑地白他一眼。

看到金萤沮丧地低着头，他拍拍他的肩膀继续说着：“我真的不介意，你更不用担心我会放在心上。我以前也曾对出卖啊、背叛啊这类的事感到愤怒和悲伤，后来见得多了，经受多了，早就司空见惯，不可能再大惊小怪了。但我很高兴你能回来，真的。”

可金萤的内心却是觉得黯然神伤。

姬傲不是没有“生气”，而是根本就不在乎金萤做出这样的事，是不是也就证明了姬傲对金萤一直就不在乎，他其实从没有把金萤当作真正的朋友来看待。

不过这也是他咎由自取，自己不是在关键的时刻背叛了他吗？姬傲是金萤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现在看来他就要因为这次愚蠢的行为失去了。

姬傲把手卡在金萤脖子上，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那时不回来，我真的不在乎，我早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但是……你却回来了……”

“所以，如果同样的事情在将来再次发生，如果你丢下我一个人逃跑，哪怕我追你到天涯海角，每一个角落，我都要把你吃掉。因为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还没有学会不去在乎‘朋友’的背叛！”说完姬傲身子一晃，跌倒在地……

“我再也不会‘背叛’任何人了……”金萤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长叹一声，懊悔不已，“那种滋味可一点都不好受。”

金萤静静地听着姬傲给焰儿讲完“故事”。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不要为没有发生的事责备自己，三天之内一定要忘记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有些事想忘记也忘不了……毕竟，记住总比忘记好。”这件事金萤始终无法释怀。

“唉……我真是受不了你这死脑筋！过去和将来都不会发生的事，你非要记住它干什么？”姬傲摇摇头，趴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

“这种事将来不会发生！绝对不会！”金萤激动地大喊大叫起来。

“那不就得了嘛……”姬傲懒洋洋地拖长语调，白了他一眼。他的手一点，桌上的杯子自己倒好水跳到他手里。谈了这么久，他可是真的渴得不得了了。

“这是个不错的故事，有影参与的故事果然比你自己的好听多了。”焰儿还在慢慢回味刚才的故事，大半天才回过神来评论。

姬傲抱着一个大靠垫，把脸埋在里面，瓮声瓮气地哼着：“是……吗……”

“来，再给我讲一个同样好听的。”焰儿又凑到他面前。

“还讲？”这句话让快睡着的姬傲突然跳了起来。

焰儿也在杯子里喝了几口水，扑扑翅膀，改变姿势，准备继续听故事。

“啊……金萤，救命啊……”姬傲惨叫一声。

“我要去工作了，时间到了，马上出门了！”金萤摸了摸他那还在隐隐作痛的脑袋，抓起外衣正往门口走去。

“你今天自己去吧，我不陪你了。”焰儿对他摆摆翅膀算是和他说再见。

“金萤，是谁说永远不会再背叛朋友的！”姬傲跳过沙发，扑向金萤求救。

“来，再给我讲一个故事吧！”焰儿守住门口，伸长脖子望着他。

金萤就当没听见一样落荒而逃，门“砰”的一声在姬傲面前关上。

姬傲又气又急地骂：“金萤……你这家伙可真够义气啊！”

下午放学回来的九尾狐张磊迷惑不解地抬起头来盯着天花板，姬傲的惨叫声在楼梯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