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归年

　　曹天宇长这么大最怕的就是各种谈心。上学时，调皮捣蛋，老师没事就把他给提溜出来谈心，那是一个语重心长，苦口婆心，最后连老师自己都感动得落泪。搁高大集团上班时，行政部主管那是一个掏心掏肺地谈心，办公室里谈，酒桌上谈，牌桌上也谈，最后还是把他给谈出高大了。现在轮到女神姐姐给他谈心了，不知道她会放出什么大招，让他从此以后再也不敢造次，否则就得被谈心。 　　海安说她今天没有时间跟他谈心，但是这个谈心一定要进行，这样吧，等她看望完两个孩子，回来后彻彻底底地跟他谈一次心。 　　曹天宇老老实实地听着，心想没事，姐，你尽管训话，我听着就是了，只要是你说的话，句句都是金言，我保证全都听进去，绝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曹天宇给高山高水买好炸鸡，递给海安说：“姐，有空把高山高水带来玩，我挺想念他们两个的。” 　　海安点点头：“好的，我答应你。不过你今天晚上必须给我老老实实地，吃完饭后你可以去找些朋友玩，但是不能够主动去找安妮，如果她找你，记住一定要跟我先商量再去，记住了吗？” 　　曹天宇头点得跟鸡叨米似的，连说放心，我一定不会擅自行动的。 　　海安又是一番叮嘱后才向停车场走去。曹天宇目送着她离开才开始在美食城里四处找美食，准备大餐一顿。 　　曹天宇刚买好大餐，找到位子坐下，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张青青就跟幽灵似的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期初曹天宇还觉得自己眼花了，赶紧站起来四处看看，是不是认错人了，后来发现面前这个女的似乎是有备而来，纹丝不动地立在他面前，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曹天宇这才将全部视线集中到对方的脸上——几日不见，张青青明显消瘦了，脸颊都凹下去了，显得脸部线条更加清晰明朗。在曹天宇的印象里，张青青应该是一张婴儿肥的少女脸，现在却变得如此清瘦，令他有些不安。 　　“怎么是你？”曹天宇讪讪地笑着，手脚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张青青在他对面坐下，半天没说话，只是低头摆弄着手机，似乎正在酝酿情绪。 　　曹天宇赶紧放下手中的筷子，问她吃了吗，要不一起来吃点。 　　张青青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始终是一副严肃的表情，看得曹天宇有些心里发毛。他想想还是起身去给张青青拿了套一次性餐具，放在她面前，说：“你自己拆。” 　　张青青这才开口说话：“我刚才看见海安姐走开我才过来的。” 　　“原来你早就来了？”曹天宇惊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开公司的?” 　　张青青叹：“还能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吗？像我们这些打工的，只要是老板吩咐的，就是掘地三尺你都要把人给找到。” 　　“唉，又是高仰止吩咐你做的。”曹天宇叹，“哎，他现在不是跟海安姐关系缓和了吗？海安姐刚才就是回别墅去看孩子们的。那他干嘛还要你调查我们在哪里开公司呢？” 　　张青青摇头：“那就是他和海安姐的事了，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老板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 　　曹天宇打量着她：“我发现你现在消沉了许多，人也瘦了，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张青青苦笑：“你问一个打工的工作累不累？这不是废话吗？连高老板都觉得自己累，我们这些给人家打工的还抱怨工作累？这个社会又不是缺了我们就没人能够胜任这份工作了。你不干，有的是人要抢着干。” 　　曹天宇愈发觉得张青青今天怪怪的，说话都跟平日里不一样了，连标点符号他听起来都觉得刺耳。他低头想了想，张青青今天这副模样定是跟自己有关，人家是来秋后算账的，当然不会跟他什么好脸色看，好话说了。 　　于是曹天宇不再发问，拿起筷子埋头专心吃菜。今天他买的是龙虾饭，还有蟹煲、牛肉汤，当然都是单人份，他又不知道张青青一直就在他附近观察她，要是早知道她这么辛苦他就给她买一份饭了。 　　张青青问他：“你就准备让我看着你一个人吃是吧？” 　　曹天宇抬头瞅着她：“你到底是来和我吃饭的还是提审我的？” 　　张青青歪头瞅着他，不说话。 　　“好好好。你赢了。”曹天宇赶紧起身去给张青青买饭，估计问她想吃什么也是多余，还是照着自己的菜单再买一份吧。 　　曹天宇去给张青青买饭，张青青就给高仰止打电话，说海安姐已经回去了，她现在他们公司一楼的美食广场，停了停，她说她和曹天宇在一起。 　　高仰止在电话里说海安的那个小司机你给我看好了，不要让他轻举妄动，安妮背后想要整死我的那个人狠着呢，背后会有更多的小动作，谁先出手谁先死，咱必须得沉住气。 　　张青青说她明白，然后就结束了通话。 　　曹天宇端着一餐盘的饭菜走来，放在张青青面前，说：“凑合吃吧，大小姐。我吃啥你吃啥。” 　　张青青说了声谢谢，然后拆开一次性餐具，二话不说，埋头吃起来。 　　曹天宇打量着她，心想她还真的是饿着肚子加班啊，堂堂高大集团的总助现在跟他们这些小员工有啥区别:吃大排档、牺牲个人休息时间加班加点、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随时听候老板的命令安排任务…… 　　张青青吃饭很专注，也不跟他说话，不像他和海安吃饭时，对方细嚼慢咽，一边喝着茶一边跟他聊聊天，节奏放得很慢，感觉特别好。而张青青永远都给人一种紧张急促冲锋陷阵的感觉。 　　曹天宇这会儿光顾着胡思乱想了，一餐盘的美食这会儿还剩大半。而张青青后来者居上，速度很快地吃完，然后喝茶看手机，一副置身于事外的模样。 　　曹天宇觉得很稀奇，这张青青敢情就是来蹭他顿饭吃的是吧。难道她没饭吃吗？堂堂高大集团的张总助还能没有饭吃吗？真有意思，这女人的心思真是猜不透啊。曹天宇寻思了半天，心想算了，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于是一甩头，拿起筷子，一通苦吃。 　　张青青看手机新闻的同时不时用眼神瞟瞟他，那模样真跟监视犯人似的，而且看这情形，她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离开的。 　　曹天宇吃完后，心满意足地用手拍拍肚子，一副吃饱喝饱万事足的模样，不时地还打一两个饱嗝，旁若无人之状令人汗颜。 　　张青青斜眼打量着他，边摇头边叹气。 　　曹天宇心想吃完喝完了，张总助你有啥事也该开门见山了，怎么还这么沉得住气，一副按兵不动的模样。 　　曹天宇四下望望，美食城里人来人往的，环境十分嘈杂，可就是在这么类似于大街小市这么喧哗的环境里，张总助还是那么淡定地坐在那里看手机新闻呢。啥新闻这么吸引人啊，曹天宇忍不住伸长个脖子去瞅。 　　张青青抬头看看他，笑笑，不说话，继续看新闻。 　　曹天宇颇感无聊，用手摆弄摆弄他的飞机头造型，心想得回去洗个澡休息了，几天的确挺累的，演了一天的戏，腰酸背痛的。可是对面的张青青还是那么笃定，难不成还要跟他一起上楼休息。 　　曹天宇琢磨着，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一串刻板的声音。 　　张青青果然忍受不了，她抬起头，放下手机，瞅着他：“你晚上一般几点睡？” 　　曹天宇一惊，心想她果然今天是准备跟他耗到底了。这还了得，那不是得要了他的小命。再说了，海安姐也没交代过他可以带张青青去公司，他不可能带她上楼去，但是就这样搁这坐下去干耗着也没有意思，他这一会儿已经是呵欠连连，困意沉沉，要是有个枕头他早就开始打呼噜了。 　　“你今晚究竟是来干什么的？”曹天宇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青青瞥了他一眼，笑而不语，表情甚是暧昧。 　　曹天宇这会儿更晕了，对方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非得把他给整晕躺倒了不省人事不可。 　　半天，张青青才开口徐徐道：“我今晚一直陪着你，你啥时回屋睡觉去了，我啥时走。” 　　“为啥呢？”曹天宇已经困得上下两个眼皮打架。人吃饱了就犯困，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 　　“不为啥？打工的嘛，老板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张青青淡淡道。 　　曹天宇心想高仰止可真行，难道还担心他追着海安跑到他们半山别墅去，也太看低他曹天宇了。他是那种胡搅蛮缠之人吗，真是的，狗眼看人低，这老东西越这么紧张越说明他心虚，谁知道他究竟心虚什么，回头若是让他发现他还在利用女神姐姐的话，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你就坐在这里等打烊了再走吧。我得上去休息去了。”曹天宇说着起身准备走开。 　　张青青瞅着他，没说话。 　　曹天宇想想又转过身来，俯下身子，凑近她说道：“青青，你干嘛老是这么盯着我不放呢？给老板交差你就说你一直看着我，我啥都没有做，不就成了吗？至于这么严防死守地看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