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荒斋

( )阴汤米。这个听起来有些阴森森的名字，是奶奶给她取的。

奶奶说她阴气重，总是能把鬼魂招来，若是寻了这个姓，可以避免鬼魂招惹。

汤米在五岁以前是可以接受这个说法的，但是在五岁以后，她就不认同奶奶的解释了。

因为自打她有了记忆起，她听见别人对她奶奶的称呼就是‘阴婆婆’，像是奶奶也姓阴。

有一次，村子里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有一对乞讨到这里的母女，他们住在村子南头的一间破庙里。

住的一张破床是在破庙的一个角落里的，可是奇怪的是，每次那个女儿要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总是感觉有人在踢她的额头。

虽然不是很重，但是碰在脸上的时候总是痒痒的，而且有时候在屋子里走得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不仅仅是女儿，母亲有时候也会是这种感觉。

起初她们以为是自己的神经过敏，便不太在意，但久而久之，她们只要一走进屋子里的某个角落，就有一种被轻触的感觉，然而只要一离开屋子。这种感觉便消失无踪。

终于有一天，那位有些落魄的母亲终于敲开了阴汤米家的大门。

当阴婆婆站在院子里看到她的时候，便道，“你脸色铁青着，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那位落魄的母亲便大哭道，“我们母女住在一间破庙里，不知道是什么，只要一进入那个破屋子，就感觉屋子里有人轻轻的踢人。我们需要住在那里，又不能离开。”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便开始哽咽起来。模样很可怜。

“随你去看看吧。”阴婆婆是停顿了一会才说这句话的。

当时阴婆婆便带着阴汤米跟着那位落魄的夫人到了那座破庙里。

那位衣衫褴褛的妇女并没有走进去，而是蹑手蹑脚的站在窗户口往里看。阴汤米也站在门口，蹑手蹑脚的探着脑袋朝着里面看去。

阴婆婆一个人走到了屋子里，随手拿起了一边的一把菜刀，像是在空中挥了一下。而后快速的从自己的袖子拿出了一个黄色的符子纸，微微的吹了一口气，迅速的摁在了地上，之后，便低头对着地上道，“你到你该去的地方去吧，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之后，她轻轻地走出了屋子，对着屋外颤抖不已的那位衣衫褴褛的妇女道，“好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了。”

那位妇女对着阴婆婆千恩万谢，就差一点没有跪下了。

走出破庙，快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阴汤米快走几步，走到奶奶的身边，道，“奶奶，您刚才好像拿着一把刀在空中砍了一会儿呀？”

“是的，这间破庙里有个过路的在这里上吊自杀了，脚是悬在空中的。她们住在这间屋子里的时候，进进出出的都能碰到他的脚，不感觉有人踢才怪呢。”

“啊？”阴汤米大吃一惊道，“我怎么没有看到啊？”

难道是奶奶的阴气也重，也容易招惹鬼魂吗？

每次问奶奶的时候，她总是避而不答，要么就是闭着眼睛假寐，不知道在想什么。若是问的多了，就会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一点。

汤米也不知道这是何用意。

大概在汤米五岁那年，那是一个夏天。大概晚上七点左右，天刚刚黑下来，依稀还可以听到山里的那些山民扛着锄头唱着山歌下山的声音。

当时的阴婆婆正在屋子里坐着打盹，其实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这个状态，一到晚上就闭着眼睛坐在屋子里，什么也不做。

汤米憋急了，走到院子里尿尿。之前的时候，她也总是这样，有尿的时候就自己出去，蹲到院子里找个方便的地方就地解决了。

阴婆婆住的一直是平房，其实这里的山民住的都是这种带院子的屋子。拉开门就可以看到灯光了。屋子里微弱的灯光可以照到院子里一点点，很狭窄的一点光亮。

因为憋得厉害，走出门，汤米就脱下裤子打算解决。这时，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大概只有几米的距离。有一个小女孩站在那里，穿着得像是花衣服，扎着两个马尾辫。

但是脸像是怎么也看不清楚。她站在她的不远处一直在跳着。

看她的年纪像是和她差不多的年纪。汤米家里很少有人来玩，如果不是来找奶奶办事的话，算是基本上没有人来闲串门。这么大的小朋友更是没有过。

汤米当时忘了自己的撒尿。当时就开心的道，“你是谁啊？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进入我们家的啊？”

当时的汤米并不知道有锁门这个概念，懂事起，她的奶奶永远是把她们家那简陋的木门轻轻地推上，而后便进入了屋子。

汤米以为她也是推门进来的。

“我叫杏子，我住在你们家旁边，第三个巷子的第一家。你明天去找我玩好吗？”

自懂事起，阴婆婆几乎不让她出门，若是必须出门的话，也是阴婆婆领着，她哪里知道什么第三个巷子，第一家在哪里啊？

但是只要是能偷偷的溜出去，她还是挺高兴的，而且是和这小朋友一起玩。于是她开心的点点头，道，“我明天早上一早就过去找你啊？”

“汤米。你在和谁说话呢？”奶奶忽而睁开眼睛，声音很严厉的问了一句。这样的声音，汤米几乎是第一次听到。奶奶虽然不是很疼她，但是这样对她说话还没有过。

“我......我......我......”汤米转头看着自己的奶奶，她不知道如何说了。她怕说出来，奶奶不让她出去玩，所以她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

等她再转头看去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已经不见了。

不知道那个小女孩是怎么出去的，她并没有听见开门声，但是那个小女孩就是不见了。

等她尿完之后，还特意的去开了一下大门，只听‘吱呀’一声，这个门不是不发出声音啊？

等她返身回屋子的时候，奶奶的眼睛已经睁开了。

她不知道奶奶多大了，也不知道除了奶奶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的亲人。奶奶满脸的核桃皮浓缩成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整张脸上唯有眼睛和鼻子是有明显特征的。

她的眼睛黑魆魆的，很亮，没有一丝的浑浊，若不是长在这样的一张脸上，大家真的会误以为她就是年轻人呢。

她的鼻子高而挺，在五官上很突出。也许就是她鼻子和眼睛的搭配，使她看上去有些距离感，使人不容易接近。

汤米很怕她，一直很怕她。

虽然她不曾打过她，或者是骂过她，但是她对她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悸。

“你刚才在院子里和谁说话呢？”奶奶再次问了一句。

汤米这回学乖了，她宁愿撒谎骗奶奶，也不想失去这位跑到自己家里想和她一起玩的小朋友，事实上，她连那个女孩子的脸都没有看清楚。

汤米使劲地摇摇头，有些结结巴巴的道，“奶奶......奶奶......您刚才听到开门声了吗？那是我开的，刚才是我在自言自语呢。”

阴婆婆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汤米的额头，而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次在嘴里咕噜着什么。之后面色平静，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那一夜汤米一夜也没有睡着觉。她总是在脑海中想着那个女孩子的样子。她会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呢？

白的、黑的、俊的、丑的......

她想象出了无数张面孔，但是没有一张感觉是合适的。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她就起床了。狼吞虎咽的吃了点早餐，找了个由头就往外面跑。

“汤米，你去哪里啊？”阴婆婆在后面依然严厉的叫了一句，大有阻止她的意思。

汤米停住，而后转身看着她，脸上有些异样之色，像是很尴尬的样子指着外面道，“奶奶，门口那棵大槐树上的小鸟儿下了一窝鸟蛋，我想看看有没有变成小鸟？”

阴婆婆没有再说什么。

汤米很高兴，这算是她奶奶已经同意了吗？

于是她紧张的什么也不说，拉开门撒腿就往外跑。她这算是第一次出门，其实她家旁边的第三个巷子她并不知道在哪里。但是只要是跑出去，别迷了路，她就很开心。

她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朝着外面跑。

她自己也不知道穿过了几个巷子。就在她站在一个路口不知道朝着什么地方去的时候。忽而听到了有人大哭的声音，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我的杏子啊，你回来吧，杏子啊。”

汤米站在这里的时候就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只见很多人抬着一个小小的棺木，一行人哭哭啼啼的朝着村子里的后山走去。

棺木上有张小小的照片，上面有个小女孩，穿着一身花色的衣衫，扎着两个马尾辫，甜甜的笑容，和她差不多的年纪。

这不是和她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个女孩吗？

汤米大惊，她站在那里，拉住一个老人道，“奶奶，我昨天晚上还见过她，她还去我家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