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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之磁欧石之谜 第二十三章 眼神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饿狼
( )远处,一座小镇跃入眼帘,在暮色下显得异常沉静。尉屠耆用手一指,对身旁的苏武道:“恩师,那就应该是轮台关了。”

苏武点了点头,对身后的人道:“加快点儿,天黑前赶到镇子上找人家投宿。”

众人齐声答应,加快了速度,不一刻便到达轮台关。一座小小的坊门矗立在街道尽头,苏武一行穿过坊门进入镇中。所有人登时被前面的景象惊呆了。镇中断壁残垣,房倒屋塌,一股股黑烟从废墟上升腾而起,随风弥散在空中。狭窄的街道上横七竖八地倒卧着数十具无头尸体,石板路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苏武倒抽了一口冷气,目光转向尉屠耆,尉屠耆的嘴唇在颤抖。身后,班龙、刘长腿等人面面相觑,七大锦衣卫更是惊讶得目瞪口呆。苏武翻身跳下马来,徐徐向街道中走去,身后的人纷纷下马,紧紧跟上。

在一户人家门前,大门紧闭着,一股股血水不停地从门缝里漾出。苏武的脚停在了门前,他抬起头来,刘彪、周义一个箭步冲上来,挡在苏武身前。

苏武沉声道:“把门打开。”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苏武一行迈步进门。屋中堆满了无头尸体,层迭摞起,血浆粘住鞋跟。苏武咽了口唾沫;尉屠耆和班龙一捂嘴冲出门去。门外,传来一阵阵呕吐之声。

刘长腿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呀?镇上的人全死了。”

苏武闭上了眼,良久,猛地睁开:“走!”

众人走进另一家屋子。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情景,与刚刚那家一模一样。苏武握着拳头,眼中冒着愤怒的火焰,他缓缓转过身,向门外走去。突然,尸体堆里有一只手慢慢地动起来,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苏武一惊,回过身来。人影晃动,寒光闪烁,一把刀直奔苏武的胸前刺来。苏武措手不及,眼见刀已到面前。忽然他眼前一花,一个人挡在他的身前,正是刘长腿,“扑”的一声,刀捅进了刘长腿的左肩。苏武一声惊叫:“长腿!”说时迟,那时快,刀从长腿身上拔出,向苏武横扫而来。苏武向左一闪,刀头将他的衣服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忽然一条枪从身后飞来,重重地戳在持刀人的胸前,那人一声尖叫飞了出去,身体碰在墙上反弹回来,落在地上。从门外赶来的正是周义,他一个箭步便蹿上前去,举起掌中的镔铁枪……躺在地上的是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男人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不就是想杀我吗!杀了我呀!动手啊!你这狗杂种!”

周义慢慢放下铁枪,眼睛看着苏武。苏武走到那个男子跟前问道:“你是什么人?”

男人的眼中布满血丝,恶狠狠地盯着苏武,那眼神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饿狼,就连素来胆色过人的苏武也不禁后退了一步。

突然,男子挣扎着跳起来,和身向苏武扑去。周义当即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胸前,

男子飞了出去,摔倒在地,口喷鲜血。

周义怒骂着举起掌中的铁枪就要结果他的性命,苏武一声大喝:“住手!”周义的铁枪停在了半空。

苏武轻轻叹了口气:“他可能是镇上唯一的幸存者。这是惊吓过度所致,不要难为他。”

脚步声响起,尉屠耆、班龙等人冲进门来,登时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班龙赶忙上前扶住摇摇晃晃的长腿。苏武转身道:“班龙,你赶快为长腿包扎伤口。”班龙扶着长腿走出屋去。

苏武吩咐:“刘彪、周义,你们辛苦一下,将这几间房中的尸身清出去。看来,我们今夜只能在此落脚了!”

周义应了个“是”,回身向众金刚道,“大家动手吧!”墙角边,那个男人死死地盯着苏武。

深夜,轮台北门城门大开,一队官军飞马而入,每个人手中都用竹杆挑着几颗人头。

大将军府内,李广利大步走进正堂。一员副将快步迎上:“大将军。”

李广利问:“找到呼延赞了吗?”

单垣兴奋地道:“自从前日得大将军将令,兵发三路追剿逆贼呼延赞,到今日,我军已在天山中与贼党交锋数次,大获全胜,斩获敌匪首级数百!”

李广利大喜:“真的?”

单垣道:“第一队殷将军已派人回城献捷!”

李广利双掌一击:“好,传我将令,第一,重赏得胜官军;第二,严令诸军,十日之内务须击破呼延赞叛党,不得迁延枉顾!”

单垣略一迟疑道:“这,十日恐怕太紧了吧?呼延赞骁勇善战,诡诈异常,此次兵败定然隐遁山中,不敢直接与我军交锋。”

李广利厉声道:“那就把他逼出来!呼延赞、赫连兀必须死,而且,务必要在钦差到达轮台之前,将这二贼剿灭!否则,我们的处境就会非常不妙!”

单垣高声答应着走出正堂。李广利深深吸了口气。

夜幕降临,轮台关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之中。周围静得可怕,连一声犬吠都听不到。

一户人家院里,班龙提着一只鸽笼,边走边对身旁的尉屠耆埋怨道:“公孙将军也真是的,非要让咱们带上这几只信鸽,累赘死了,真要是出了事,这几只鸽子能管什么用?”他将竹笼放在院中的石磨上,笑道,“连人还喂不饱呢,还得喂它们!”说着,他将手里的一把谷子撒进笼中,信鸽争食起来。

尉屠耆笑道:“这也是公孙将军的一番好意,怕大人万一遇到什么事情,信鸽可以用来报信儿。”

班龙点了点头:“倒也是。哎,对了,尉大人,那个男子怎么样?”

尉屠耆摇摇头道:“蹲在墙角,一句话也不说。”

班龙没好气地道:“这家伙真是岂有此理,差点儿要了老爷的性命,若不是长腿……”

尉屠耆道:“也怨不得他,这儿的情形实在是太惨了!大人说得对,他定然是被惊吓所致。”

班龙叹了口气,点点头,关上鸽笼,同尉屠耆向堂屋走去。

那个男子默默地蹲在正房的墙角,一言不发。苏武面带微笑望着他:“你好些了吗?”

男人慢慢低下头。苏武蹲下身,和蔼地问道:“你能告诉我,这镇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男人把头一抬,眼中射出惊恐的光芒。苏武赶忙道:“你别害怕,啊,我们是来救你的,不会伤害你,你明白吗?”

男人望着苏武那和善的面庞,迟疑了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苏武道:“我叫苏武,你叫我苏大人就行了。”

男人望着苏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苏武问他:“那,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木然地道:“阿乞儿。”

苏武笑了:“阿乞儿,这名字有意思。想必你平日为人定然十分憨厚。”

阿乞儿抬起头低声道:“他们都说我是傻子。”

苏武笑道:“你不傻。如果你是傻子,怎么会和我如此正常的交谈。”

阿乞儿裂嘴一笑。苏武轻声道:“乞儿呀,还是那个问题,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

阿乞儿结结巴巴地道:“是、是土匪,土匪……”

苏武一愣:“土匪?”

阿乞儿连连点头:“呼延赞土匪!”

苏武登时吃了一惊:“呼延赞,你是说呼延赞?”

阿乞儿点点头:“我正在后面磨豆腐,牡丹的脑袋掉在磨盘上,我跑出去看,他们正在屋里杀人,嘴里喊:‘呼延赞来了!’喊完了就把老板和他儿子也杀了。我拿红蛇跟他们拼命,砍倒了两个。后来又冲进来几个,把我砍了几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苏武徐徐站起来,自言自语道:“呼延赞!”

阿乞儿接口道:“土匪!”

苏武问:“乞儿呀,你看到呼延赞了吗?”

阿乞儿点点头。苏武问:“哦?他长得什么样子?”

阿乞儿道:“就是杀我们老板全家的土匪那个样子呀。”

苏武愣住了:“我说的是呼延赞。”

阿乞儿点头:“土匪就是呼延赞!”

苏武笑了:“啊,对了,那些土匪除了喊呼延赞来了,还说了些什么?”

阿乞儿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们没跟我说。”

苏武站起来,微笑道:“乞儿呀,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们吧。我肯定能够保护你。”

阿乞儿半信半疑:“真的?”苏武点点头。

苏武回到堂屋,尉屠耆问:“大人,这阿乞儿所说,正好印证了您上午接到的那份公文,公文中说,呼延赞叛乱后,退出轮台,逃进了柴窝堡。”

苏武静静地思索着,良久,他摇摇头。尉屠耆道:“恩师,您认为不是呼延赞?”

苏武笑了:“尉屠耆呀,对事情的判断没有非是即否那么简单,否则,还需要分析、推理吗?”

尉屠耆大惑不解:“那您的意思是……”

苏武道:“在一般情况下,土匪洗劫乡村镇甸,只有两种原因,第一是为了筹集钱粮;如果是这种情况,就根本没有必要杀人。”

尉屠耆道:“却是为何?”

苏武道:“土匪占山为王,落草为寇,一切日常开销、军需来源,都要靠掠夺附近的村镇所得。如果把人都杀光了,将村镇都烧做了白地,那么,他们去抢谁呢?这叫竭泽而渔呀,真正的土匪是绝不会这样做的。”

尉屠耆点点头:“有道理。恩师,您刚刚说有两种原因,这第二种?”

苏武道:“第二种原因,就是土匪与这轮台关上的人有宿仇,这才会导致他们突袭镇甸,滥杀无辜。”

尉屠耆连连点头:“对,对呀。咳,不对……”

苏武微笑着望着他:“说说看。”

尉屠耆道:“呼延赞是几天前才退进柴窝堡的,怎么可能马上就与这里的老百姓结下冤仇,这说不过去。”

苏武笑了:“说得好。还有一点,呼延赞是从轮台城退进柴窝堡,根本不用经过轮台关,他怎么会与这里的百姓结仇?”

尉屠耆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苏武道:“好,我们再退一步,即使呼延赞真的与这里的百姓有宿仇,即使真的是呼延赞率兵杀死了镇上所有的人,那他又何必将死尸的头颅斩去?”

尉屠耆倒抽了一口凉气,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苏武道:“最后一个疑点,如果此事真是呼延赞所为,他何必要让军卒在杀人之前高喊‘呼延赞来了’?”

尉屠耆道:“也许,他就是要让大家知道,人是他杀的。”

苏武问:“为什么?”

尉屠耆道:“这……会不会是要向朝廷示威?”

苏武笑了:“他杀光了全镇的人。如果不是阿乞儿受伤后混在死人堆中,侥幸活了下来,那么,又有谁知道人是他杀的?他又在向谁示威呢?”

尉屠耆道:“不错,这样做确实是有违常理,不合乎逻辑。”

苏武点点头。尉屠耆道:“恩师,那您说这是谁干的?”

苏武摇头:“还是那句话,事物总有不可知的一面,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也许这就是呼延赞所为;也许,这内中另有缘由。尉屠耆,你立刻用飞鸽传书给大将军公孙敖,命他暗中派遣一支令官兵从交河城出发,潜入柴窝堡中查察此事!”

尉屠耆道:“是,我马上去办。”

苏武道:“还有,命他的大军暂时不要开拔,留在交河城外等我。”

尉屠耆应声“是!”说着,他冲班龙使了个眼色,微笑道:“怎么样,鸽子派上用场了!”

班龙也笑了,二人快步走出门去。苏武深吸了一口气,徐徐踱了起来。外面忽然响起班龙惊慌的喊叫:“老爷!老爷!”

苏武吃了一惊,快步走出堂屋。班龙、尉屠耆目瞪口呆地站在院子里的磨盘旁边。见苏武走来,班龙结结巴巴地道:“老、老爷,鸽、鸽子不见了!”

苏武一愣,目光向磨盘上望去,果然,磨盘上的竹笼里空空如也,笼门大敞着。苏武惊呆了。

尉屠耆焦急地道:“班龙,是不是你刚刚喂完食,忘记关笼门了?”

班龙委屈地道:“我记得清清楚楚,把门关好了的呀!”

尉屠耆道:“那、那这鸽子怎么不见了?”

班龙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我哪知道啊!”

苏武的目光四下搜索着。正房里,阿乞儿依然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苏武突然一声大喝:“刘彪、周义!”

二人应声冲了进来。苏武问道:“刚才有谁进过院子?”

二人摇摇头:“卑职等一直在门前守候,没有人进来!”

苏武略一沉吟而后道:“尉屠耆,你写好书信后交与刘彪。刘彪骑快马连夜赶到交河城驻军,将书信交与公孙将军!”

二人齐声答“是”,分头行动。

班龙委屈地道:“大人,我明明是……”

苏武一摆手打断他,继续在院中踱起来。忽然,正堂里,阿乞儿跳起身来笑道:“假的,假的!”苏武一愣,目光望向正堂。阿乞儿仍然手指窗扇:“假的,你是假的 !”

班龙赶忙跑进屋里:“乞儿,不要闹了,大人在想事呢!”

阿乞儿傻笑着被班龙推到了一旁。苏武收回目光,猛地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脱口道:“不好!”

再说公孙敖大将军行辕内,一骑马飞驰而来,一员副将翻身跳下马来,急匆匆地向帅帐走去。帐内,公孙敖正坐在帅案后翻阅着兵书。副将大步走进来报道:“大将军,出奇事了!”

公孙敖一愣:“什么奇事?”

副将道:“您给特使的四只信鸽飞回来三只!”

公孙敖猛吃一惊,霍地站起身来:“是不是出事了?”

副将摇摇头:“三只鸽子的脚上都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公孙敖莫名其妙:“什么?”

副将道:“大将军,这、这是怎么回事呀?”

公孙敖抬起头来:“四只信鸽回来了三只,那还有一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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