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盗轮回

( )侯言开着悍马在无人的乡村街道穿行，个别人家听到门外的声音，趴在自己家的窗户上观望，只见一个军绿色的车带着黄土灰尘飞驰在路上，都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路过村子，根本没有往同村人身上去想。

村里的卫生所其实就是一个民宅，门口挂着一个破坏不堪的红十字牌子，院子很干净，晾衣绳上挂有两件白大褂，但屋子里面就只有一个中年大夫看管整个卫生所，他负责治疗村里的各种疾病。

赵松不客气的从车子里面拿了几箱子的补品，至于侯言所说的那个百年人参，他觉得还是没必要补得这么过分，侯言看到赵松手里满满的箱子，觉得还不够，自己又抓起几个袋子跟在赵松的后面。

这卫生所是村里唯一一家的二节楼，难得的是牛大力没有把自己的鬼主意打在卫生所的房子上，毕竟这村子里，包括他自己要是有什么病状都要来找这里的李大夫，物以稀为贵，谁也不敢冒险得罪大夫。

卫生所内的环境还很好，比某些县城里的小诊所还要强很多，设备设施都很齐全，一楼是负责接待看病以及李大夫自己住的地方，整个二层就都是病房，有些需要长时间在卫生所观察的病人会住在二楼。

李大夫为人很好，善良正直，虽然村里就他一个医生，但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乱看病，没病找病的现象，反而对一些家境困难的人家会免去一些医药费，将白衣天使的称号完美诠释。

“松子来了！这是？”李大夫看到赵松身后的侯言。

“你不记得我了？李大夫，我小时候被狗咬，你给我打过屁股针，我还放了个屁呢！”

侯言要说在这个村里最让他尊敬的就是李大夫，他小时候经常感冒发烧，都是李大夫一手治疗的，如果他不哭，还会奖励一颗糖豆。

“哈哈哈，你是猴子吧！都走了多少年了，终于回家了，你爸可想你了！”

侯言心里酸酸的，这不是第一个人跟他说这件事，刚才见到赵松的时候，赵松第一句就说过，他父亲已经不怪罪他了，而且非常的想念他，这件事可能全村都知道了，只有他这个当儿子的不知道。

“谢谢李大夫挂念，我和松子是来看望母亲的。”

“你母亲？赵老太吗？她在楼上，身体好很多了。”李大夫说。

赵老太名叫赵青梅，是赵松的亲生母亲，赵松的父亲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得病去世了，是他母亲一手将他抚养长大，所以他是随她母亲姓赵。

赵老太因为年纪比较高了，再加上年轻的时候太过劳累，导致自己的身体提前衰老，身体的各项机能都严重老化，得了不少老年病，高血压，骨质疏松都算是比较轻的了，最近还有些老年痴呆，总是短暂性失忆。

侯言从口袋里拿出一万块钱递给李大夫，赵松刚才在车上提到医药费的问题，他家里没钱，侯言家里的情况也不好，所以他母亲的医药费一直都没有支付，都拖了几个月了，怎么也得有几千块钱。

“李大夫，这是老人的医药费，请你收下。”

李大夫把钱往回推，连忙说道：“使不得，这太多了，而且老人的医药费已经有人垫付了，所以就不要给我了。”

赵松蒙了，他因为没钱，没有脸面见李大夫，已经有半个月没有来卫生所了，怎么会有人帮他垫付医药费呢？他在村里除了侯言，就没有其他亲人了。

“谁付的钱？”侯言问。

“村小学的小芳老师，这半个月她每天都来帮我照顾老人，真的辛苦她了。”

侯言愣神，小芳？这是他多么熟悉的一个名字，小芳家就住在他家的前院，两人是从小玩到大的，说是青梅竹马也不夸张，小芳也是他的初恋女友，也是因为当时年纪都太小，两人什么都不懂，长大后侯言就当成一个玩笑来看待。

几年前他被赶出家门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不是不想联系，而是因为侯言换了手机号，彼此都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现在提及起来，侯言心里还有些许的愧疚感。

李大夫继续说：“大上周，小芳带着自己的学生来我这看病，无意中了解到你们母亲住在我这里看病，之后她就在空闲时间来照顾老人，还付了这几个月的医药费。”

“她现在人在哪？”

“楼上，陪你母亲聊天呢。”

现在最尴尬的就是赵松，他自己的亲生母亲一直由一个外人帮忙照顾，虽然都是一个村的，大家都认识，不是什么外人，但这也说不通让小芳照顾自己的母亲。

侯言走在前面，赵松跟在后面，他走在楼梯上的每一步都感到有压力，因为他跟本不知道等会见到小芳要怎么打招呼，既不想太做作，也不想太尴尬，脑子里浮现出儿时的回忆。

走到一楼半的时候，侯言隔着楼梯缝看到坐在白色病床上的赵老太和一身朴素教师装的小芳。

赵老太靠在枕头上，小芳手里端着一个碗，里面是家里新煮的小米粥，一勺一勺的喂到赵老太的嘴里，烫嘴的话，她还会吹一吹，画面太过温馨，导致侯言停下了脚步，身后的赵松一头撞在了侯言的背上。

赵松顺着侯言的目光也看到了病房里的两人，负罪感再次肆虐在他的心头。

“猴子，上去吧！”

侯言点了点头，目光随着身体的移动，却一直没有离开小芳。

小芳名叫于芳，现在就任于富安村小学，是一个全能型的教师，为什么说是全能型，因为整个小学就三个老师，低中高三个班级，每个班级都不会超过五个学生，即便如此，她也依旧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为这些孩子们无私奉献着自己青春。

于芳的余光看到走上来的两个人，她以为是李大夫和另一个病人，没有往赵松和侯言的身上想。

赵松快步的走到病床旁边，碰了碰还在喂饭的于芳，示意她把饭碗给自己，让自己来喂母亲吃饭。

于芳看到赵松后楞了一下，她手中的饭碗被赵松接了过去。

她瞪大双眼，如果两个人中的一个是钊送的话，那么另一个人，难道是？侯言？

于芳猛地一回头，正好看到站在她身后，脸上尬笑的侯言，她暖暖的一笑，说：“你回来了！”

侯言应声说：“嗯，回来了。”

“赵妈的身体怎么样了？”侯言为了避免尴尬，所以这么问。

“李大夫说暂时没什么大碍，但是最好还是可以去城里的大医院去检查一番，毕竟这小卫生所的能力有限，很多症状解决不了。”

“那我过两天走的时候就带着赵妈和赵松去市里面的医院。”

于芳的笑容变淡，问道：“你还要走吗？”

两人四目相对，于芳脸上没有一点妆容，难得一见的素颜使侯言有些动容，她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似乎点亮了她的独特的美丽，淳朴的马尾辫吊在脑后，给人一种恬淡寡欲的感觉。

侯言不知道该如何的回答，只有他能看到于芳眼里的那一丝哀怨，那时一种日月积累出来的愁怨。

于芳见侯言不说话，轻声说道：“陪我出去走走可以吗？”

“嗯。”侯言微微点头。

赵松在那边专心的喂老人食物，心里一直都不是滋味，他也没有注意到另外两人的交谈。

侯言放下手中的盒子，和于芳走出了卫生所，这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太阳落山了，村子里一盏路灯都没有，完全是靠路边农家内的灯光来照明的。

两人并肩漫无目的走在村路上，侯言不敢看身边的于芳，内心更是五味杂陈。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于芳率先打开话题。

“今天白天。”

“回家了吗？你父亲很想你。”

“我知道，你去过我家了？”侯言第三次听到这话，羞愧至极。

于芳笑道：“我家就在你家前面，我还总去你家蹭饭呢。”她说是去蹭饭，其实每次都是自己带些水果蔬菜去看望二老。

“哈哈哈，是这样，你还在村小学工作？”

“嗯，只要村小学还有一个学生，我就不会离开，而且......”

侯言顺着她的话问：“而且什么？”

“我还在等一个人。”

侯言沉默，他不是艾晴那种感情白痴，于芳口中的那个人指的是谁，他自己心知肚明。

虽然侯言从来没有给过于芳任何的承诺，但这反而更加使他心痛，如果他不是小偷，如果侯志远没有把他赶出家门，如果他老老实实的在家种地，他们两人这个时候估计已经结婚生子，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但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如果。

他现在心里已经有了其他人，之前只有江玉莲，现在又来了个艾晴，最可恶的是艾晴还撩到了柳芸儿，所以只能把于芳藏在内心深处，作为一个美好的回忆。

“看，今晚的月亮多圆啊！”于芳忽然指着暗蓝色天空说。

她继续说：“猴子，你记不记得的小时候我们躺在柴火垛上面数星星？”

侯言的往事被提起，情绪上一下就兴奋了起来，说：“当然记得，我当时偷偷学大人抽烟，差点把柴火点着，我爸回家把我打了一顿，要不是你在旁边，我爸都能把我腿打断。”

“哈哈，挨打到时记得蛮清楚的，你现在戒烟了吗？”

“没。”

“抽烟对身体不好，还是戒了吧。”

两人再次陷入安静，但是气氛一点也不尴尬，都在回忆着二人小时一起度过的难忘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