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暴力

深夜。

落宁镇异常安静。

劳作了一天的穷苦人们早早就睡下了。

但老街的巷子深处却忽然冒出来一条人影，已是三月的天气，可这个人居然围着围巾、戴着鸭舌帽，把自己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

走到十字路口，鸭舌帽鬼头鬼脑的四下张望，确定四周没人后才朝白雪城方向走去。

他走路的速度极快，而且走的路线也极其怪异，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就在荒野中的石林地里钻来钻去。

眼看着就要到达白雪城了，可鸭舌帽竟然不进城，而是朝着原路返回。

大叔果断道：“抓住他！”

小周纳闷道：“这家伙还没跟李大龙碰头，我们这样子贸然行动……是不是打草惊蛇了？”

大叔咬牙道：“还要我重复几次？抓住他！”

一听这话小周再无异议，掏出一杆光电枪就扑了上去。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鸭舌帽也不慌张，平静的站在原地举起了双手。

“别动啊，配合点，能量不涨眼睛的，落个终身残疾就划不来了！”小周动作麻利的将一对铜环扣在鸭舌帽的手腕上。

铜环内部的能量迅速被激活，飙出一道细长扭曲的紫色能量，能量再一收缩，鸭舌帽的双手被紧紧的锢在一起，他痛得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

这个玩意是太空警察常用的能量铐链，越是挣扎铐链就锢得越紧，挣扎根本没用。

陆进缓缓的走上来。一伸手就扯掉了鸭舌帽的帽子和围巾，这是一张很陌生的面孔，既不是古得才，也不是李大龙。

“古得才呢？”大叔厉声问道。

鸭舌帽看似镇定，实际全身都在发抖：“我坦白是不是可以从轻发落？”

大叔强忍着怒气：“可以！我说话一向算数！”

鸭舌帽嗫嚅着道：“在……在你们跟踪我……我的时候，他就搭……搭船走……在了！”

大叔冷冷道：“他一个人走的？”

鸭舌帽道：“和……和几……几个大哥一起走的！”

大叔迅速转头对小周道：“联系本区空间站，请求锁定落宁镇区域，发现不明船只立即通知白雪城警署。”

小周这次连话都不敢再问了。立即拿出便携式微型光脑开始操作，他也知道自己三人上当了。

大叔又盯着鸭舌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李大龙有没有和古得才一起？”

鸭舌帽根本不敢看他：“王……王老大，我只是个跑……跑腿的，根本……根本就不知道……”

“啪”一声闷响，大叔一记老拳就将他打晕在地。

小周走了过来：“头儿，空间站回复。没有4级警督的授权，他们是不会接受命令的。”

“这群该死的混蛋，官僚习气太重！”大叔气得猛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鸭舌帽。

他是3级警司，还不具备向空间站发布命令的资格，毕竟名气再大，也不能越级指挥。

这就是警察系统的毛病，什么事儿都得按规定来办。从这一点来说，大叔倒有些羡慕黑色蜘蛛的艾丽克丝，艾丽克丝虽然没有警衔级别，但人家可以直接指挥空间站，这是联邦政府特别授权的。

“现在怎么办？”小周问道。

大叔面无表情道：“知道我们半夜蹲点的人并不多。”

这句话说出来，小周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惨白，他们这个半夜钓鱼的行动是白天在车上商量出来的，除了他和大叔外，就只有陆进和那个叫做老李的司机知道。

现在古得来溜了，溜之前居然还派出来一个幌子把他们三个引开。标准的声东击西、金蝉脱雀。

古得才是怎么知道的？

小周不禁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旁边的陆进。

陆进倒是很镇定，缓缓的摸出烟盒，顺便给大叔散了一支。

大叔冷冷道：“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李大龙还真就在这落宁镇区域。”

“不错！”陆进点燃了香烟，“否则古得才不会开溜，他一定认识李大龙，看见你到来，他就知道李大龙惹了大麻烦。他自己害怕被牵连，索性就溜之大吉，连老窝都不要了。”

大叔也燃起了香烟，长长的喷出一口烟雾：“我没记错的话。老李原来是从义神系那边调到快乐系的，后来跟着你下放到茶花星来了。”

一旁的小周大气都不敢出，大叔已经开始怀疑有内鬼了。

当的警察就是疑心病太重，不但怀疑别人，有时候连自己人都会怀疑。

陆进忽然叹了口气：“不关老李的事，你有什么疑问问我好了。”

大叔皱起了眉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进默默的脱下自己的警服：“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今天早上我接到你要抵达白雪城的消息，我就知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这身衣服我穿了20多年，现在终于要脱下来了。”

大叔面无表情的发话：“古得才知道我们今晚要蹲点，这消息是你传出去的？”

“是的！”陆进也面无表情回答。

又是“啪”的一声闷响，大叔一拳打得陆进痛苦的弯下腰：“你也知道自己干了二十多年的警察，你还跟古得才这些人搅在一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神经出问题了？我希望你最好回答是！”

陆进吃力的站直，咬着牙道：“我没疯，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大叔彻底毛了，看似又要动手。

小周赶紧拉住他：“头儿，头儿，你制怒。制怒！”

大叔猛的甩开小周，走上前抓住陆进就是七八个耳光扇去，打得陆进的脸瞬间肿起来老高。

“你给我醒醒！还在满嘴跑火车！”大叔简直是气打不从一处来。

陆进鼻血都被扇了出来，但嘴巴却死不认输：“老王，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会这么做！”

大叔瞪着他：“古得才给了你什么好处？”

陆进抹了抹脸上的血：“他不是给了我好处，是给了我们那帮小兄弟好处！”

大叔怔住了：“什么？你们这么大一个中队，全被古得才买通了？”

“我也不想这样啊！”陆进露出了一丝悲哀的神色。“茶花星终究不是曾经的那个茶花星了。”

“怎么回事？”大叔松开他。

陆进整了整衣领，苦笑道：“你这是5年没来茶花星了，现在的茶花星连一片面包都要卖到300个信用点了，物资越来越紧缺，从去年开始，联邦的补给输送次数就越来越少，老王你也不用否认。这颗星球联邦肯定很快就要放弃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白雪城的警察现在基本上都挨不下去了，一个月拿着两三万个信用点的薪水，这能养活人？”

大叔怒不可遏：“但这不是你勾结不法份子的理由！”

陆进也怒了：“我算好的了，别的队伍包庇的勾结的都是穷凶极恶的星际罪犯，古得才干的事虽然不合法，但他违法了吗？犯罪了吗？他如果犯罪了。我照样抓他，如果他消失在这茶花星，我就告诉你，我们大家没有额外的收入，那就等着穷死饿死！”

小周忍不住道：“既然情况这么恶劣了，你们可以向联邦政府提出申请调离茶花星。”

陆进冷笑看了看他，眼中全是不屑的神色：“我敢说你加入警队不足1年。”

“这……”小周也不得不承认。

陆进冷笑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茶花星的警察只有两种，一种是被下放的，另一种就是没关系走后门的那种年轻人。”

这话说得小周有些脸红。他成为王风的跟班、并且在天星的太空警署工作，这么好的待遇、工作环境、远大的前途都是因为他有一个显赫背景的老爹，换个普通的年轻人来想拥有这些？那根本就不可能。

陆进继续道：“前一种警察就是专门为上级背黑锅，他们不会阿谀奉承、不会讨好上级，只会仗义执言、挺身而出，最后那些上级部门就把他们拿来牺牲，放到这贫瘠的茶花星来不问不闻……”

他越说越激动：“后一种警察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那种，他跟我们年轻的时候一样。充满了热血和理想，以为埋头闷干就会打出一片天空，他们根本不知道现实有多么残酷，我多少次向发出了联邦政府调离申请？那些政客怎么说的？说我们经验不够。不能迁到另外的星球，说我们薪水很高了，不需要再涨，可笑的是总统和议会还居然相信这种谎言？可我们始终是警察，不能去偷也不能去抢，更不能去杀人放火，是，我是收了黑钱，可是这些钱我一分都没用，我都是以赞助的名义发给了我的那帮兄弟，他们还年轻，立了功将来还有机会去天星，我只能把他们瞒在鼓里，给他们一点希望，我是罪人我不在乎，但是我不能看着我这帮兄弟跟着我受苦，至少不能在我手上断送掉，如果你是一个大哥，你该怎么做……”

小周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喉咙已被哽住，他从警以来再也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惊悟、更难过、更痛心的了。

陆进望着他道：“兄弟，你和我那帮小兄弟年龄都差不多，你好好想想，为什么你能在天星跟着老王，而他们却不能，原因你自己知道的。”

大叔沉默着，道：“也许我来茶花星……来错了。”

“你没有错！”陆进道，“错的人是我，但是你放心，我会帮你抓住那个李大龙，这个案子一结，我就会回到我的老家去啃糙米饭，我不会再当警察，我也不会让我的儿子去当警察，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一点都不后悔曾经和你搭档，也不会抛弃我的兄弟们不管。”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大步朝白雪城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