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容敬为人素来圆滑,在朝为官谨言慎行,鲜少得罪何人,像今日这般不管不顾便将话说的这么死还是头一次。
是以不光是宁阳侯,就连老夫人都不禁愣住。
他如此言行,就不怕得罪了侯府
颇为歉意的朝宁阳侯笑了笑,老夫人尝试着将话圆回来,“你便是不舍得凝儿嫁人,可也总有这么一日,勿要让人笑话。”
“老太太”容敬还欲再言,可对视上宁阳侯探究的目光,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此事我已与侯爷商定,你不要再说了。”不是看不出容敬的欲言又止,可老夫人却独断专行的敲定了这门亲事。
她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何人说什么都无法改变。
这一点,从她瞒着容敬与宁阳侯议亲这件事就能窥探一二。
只是
容敬不懂她为何要瞒着自己。
实际上,这事儿还是楚千凝的“功劳”。
若按老夫人的意思,出阁如此要紧的事情自然得知会容敬一声,但楚千凝却担心人多口杂,万一走漏风声被宫中那位知道就不好了。
而且,她既铁了心要嫁,那说与容敬知晓无非就是通知,而非商量,那先说后说并无区别。
结果虽是无甚区别,但却于礼不合。
老夫人心里自然不大赞同,却拗不过楚千凝软磨硬泡,只得答应。
其实她能隐约感觉到,那丫头似是在防着她舅舅
很多事情她不说,却不代表她这个老太婆不知道。
官场险恶,人心自然也复杂的多。
她已经这把年纪了,能做的不过就是护这些孩子周全,安稳一日是一日,已经赔上了一个仙儿,绝不能再多。
于是,她瞒了所有人给楚千凝定了亲。
直到今日容敬闻讯反对,却为时已晚。
宁阳侯已经抬着聘礼进了门,万万没有再原封不动抬回去的道理。
更何况
方才侯爷说,得知凝儿愿意嫁过去,黎世子高兴的不行,连早膳都进的多了些。眼下若是反悔,岂不是要了人家的命
送走了宁阳侯,容敬泄气般坐在椅子上,口中不觉埋怨道,“老太太,您怎地如此糊涂凝儿尚在孝期便议亲,这传出去岂非惹人耻笑”
“事急从权,若是等她出了孝期,那黎世子的情况还不知如何呢”
“您既然知道这些,为何还要答应将凝儿许配给他”
“唉”老夫人叹了口气,微微敛眸,手中不停的转动着珠串,“救命之恩,焉能不报。”
闻言,容敬的眉头皱的愈紧。
即便要报恩,也不能是这么个报法儿
如此一来,二殿下那边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
“老太太”
容敬方才开口,便见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看着他,眸中有痛心亦有无奈,“你便是不顾念舅甥之情,也想想与你妹妹的兄妹之情,凝儿可是她唯一的孩子啊”
话落,老夫人已潸然泪下。
一听这话,容敬心头一震,惊疑老夫人是否已经知道了什么。
不过她没再继续说,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而后起身走了出去。
那眼中的失望,容敬看得一清二楚。
失望
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他冷漠无情准备算计自己外甥女的婚事还是她知道楚家的祸事其实是自己一手策划的
倘或是后者,那事情就麻烦了
思及此,容敬脸上的焦灼消失,转而变成了阴郁的狠厉之色。
但愿,是他想多了。
黎容两家结亲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景佑帝的耳中。
初时他还未太在意,后来一想却才发现不对劲。
他前脚才给容锦仙赐婚凤君荐,随后容敬就攀上了宁阳侯府,这也太快了吧
难道,是有意为之
一想到自己的臣子私下为了几个皇子在忙碌,而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他身下的御座,景佑帝便恨不得将他们都杀了了事。
啪
猛地掷出了手中的茶盏,茶杯应声而裂,香茶洒了一地。
御书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纷纷跪了下来,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触怒天威。
唯独有一人,沉默的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捡起碎瓷片,神色平静,未见丝毫忐忑,收拾完这一切,他才又继续跪着。
见状,景佑帝非但没有怪罪他,反而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只留他一人在殿内伺候。
“你倒是有眼色”景佑帝敲了敲茶杯,示意他倒茶。
小九子赶紧起身,佝偻着身子上前,小心翼翼斟了杯茶。
他的容貌很是精致,乍一看去有些四皇子凤君墨的模样,待要细瞧才会发现不同之处。
凤君墨是雌雄难辨,英气之中自有一股阴柔,贵为皇子,他言行举止间都带有不可一世的骄傲和自信,但这人不是,他是唯唯诺诺的。
气质分明,一眼了之。
“说说,黎延沧那老小子打的是什么主意”景佑帝毫不避讳的与他讨论朝中之事,似是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而这个名唤“小九子”的太监竟也不推辞,细声细语的启唇道,“世子爷体弱多病,若是能早日完婚为侯府传宗接代也是好的,若是不能,那便尽早改立世子,两不耽误。”
“还有呢”景佑帝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近年来,老侯爷也不是没有这般打算,只是门第高的姑娘必然不愿嫁过去,身份过低又辱没了侯府的门楣。难得有合适的人选,又被二公子和侯爷夫人搅和黄了,好不容易眼下出现这个送上门儿的,换谁都不会拒绝,而且”
“什么”
“奴才听闻,那楚家姑娘生得很是美艳。”小九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呵传言不可尽信”景佑帝明显没太放在心上,他想的很简单,若是真的貌美又岂会至今无甚传闻
闻言,小九子不再多言,恭敬的低下了头。
想到什么,景佑帝又朝他问道,“大皇子那边近来如何”
“因着要娶容家小姐的事情,似是颇有微词。”小九子毫无隐瞒,将所知详细道出,丝毫不担心这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他向来骄傲,自然不甘受此大辱。”
“只要是陛下给的,便都是赏赐,无论是谁都只有谢恩的份儿。”
一听这话,景佑帝的脸上难掩笑意,“你倒是愈发会说话了”
“奴才所言句句属实。”
“城中是何动向”
“百姓间多有流言,说陛下善心仁厚,本欲将容家小姐许配给大皇子为正妃,可殿下宁死不肯,这才改为侧妃之位。”
随着小九子的话音落下,景佑帝的眼中闪过一抹诡异的笑容。
和他预期中一样,目的达到了,名声也保住了。
给容锦仙和凤君荐赐婚是一种手段,所以他绝不能让他们真的站在一条船上,城中有此流言,想来婚后他们会成为一对怨偶无异了。
“此事你办得不错,下去领赏吧。”
“谢陛下。”
朝景佑帝拜了拜,小九子转身出了御书房。
看着迎面走来的杨翥狠狠瞪了自己一眼,他不甚在意的耸耸肩,一副挑衅的样子,与在景佑帝面前判若两人。
“日后有你哭的时候”杨翥恶狠狠的咒骂道。
无所谓的笑笑,小九子凑近他说,“即便有那一日,师傅您也要活到那时候才行啊。”
“你”
杨翥恨得睚眦欲裂,却偏偏拿他无可奈何。
仗着陛下重用他,这宫里谁也不敢将他怎么样。
状似恭敬的退至一侧,小九子给杨翥让出道来让他走,嘴上却愈发不饶人,“自己没本事,我便是让出路来,师傅您能走得稳吗”
说完,他冷冷一笑,直接转身离开。
杨翥被气得干瞪眼,却只是在他背后狠狠啐了两口,再无其他。
凤君荐远远看到这一幕,朝身边的皇后娘娘低语道,“母后,看来咱们无须拉拢杨翥了。”
无用之人,便是拉拢过来也无关大局。
“你的意思是”
“这个小九子倒是有趣儿,之前怎么从未见过他”他虽不时时进宫,但有母后在,宫里的事情他也算了如指掌,怎么没听她提过
“当日他不过是跟在杨翥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哪里知道这么快就爬到陛下跟前去了”皇后叹了口气,有些追悔莫及。
早知今日,之前便该多多对他示好,以备后用。
“如今也不晚。”凤君荐微微眯眼。
只要赶在旁人之前,便永远都不晚。
“嗯。”点了点头,皇后随即想到什么便斟酌着对他说,“我听闻那容家小姐样貌被毁,也是个可怜之人,若她安分守己,你便莫要与她为难,凡事得过且过。”
“是,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他本也无意与一个小女子过不去
何况
那丫头怕是也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陪皇后在御花园中逛了许久,待到凤君荐出宫的时候,忽然得知了一个消息。
凤君撷的禁足令,被解了
接连成了两门婚事,朝中格局大变,想来父皇是有意放他出来凑热闹。
却不知,他听闻这般消息是何反应。
二皇子府。
“婚事已定”凤君撷瞪视着容敬,难得情绪外露。
“是。”容敬硬着头皮点头。
“人在你眼皮子底下都看不住,尚书大人真是好本事啊”砰地一声搁下了手中的茶盏,凤君撷冷冷的讽刺道。
“还请殿下恕罪。”他也被蒙在鼓中,并非有意隐瞒。
“恕罪”
凤君撷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费了那么多的心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如今临门一脚却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他还敢和他说“恕罪”二字
若非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甚至恨不得一刀杀了他。
布了那么久的局,就差将楚千凝娶回皇子府便万事大吉,如今全都功亏一篑了。
越想越气,凤君撷一把掀翻了书案,怒目圆睁,牙关咬紧,额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整个人的气场低迷沉郁到了极致。
容敬战战兢兢的候在旁边,沉默着不敢出声。
书房内一片狼藉,两人相对而立,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好半晌之后,凤君撷才缓声道,“此事怪不得你,是我疏忽了”
早在延庆寺那次的计划失败后,他就该意识到,楚千凝恐怕没那么好掌控,他只是没想到,她一个黄毛丫头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还是说
有何人在背后指点
黎阡陌那个病秧子吗
“楚千凝住在你府上,较之以往可有何不同吗”不知想到了什么,凤君撷忽然急急问道。
“未见她有何异常啊”容敬仔细想了想,最终摇头。
“不可能”
若她早有防备,那么猎场那次的事情也必然是她所为,但她一个女儿家,绝对没有那个本事策划那样的事情。
至少,她得有帮手。
“真的要说便是她身边有个叫轻罗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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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罗小姐姐危险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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