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山河

紫衣本想传音打一声招呼，告诉对方不要伤害姜宁。

但是想了想姜宁现在那种谁碰了谁倒霉的状态，也就没有开口。

有了先前在山门口被那两个守山弟子羞辱的经历，她可一点儿都不心疼那些凰血宗的门人。

死就死了，关她屁事儿。

别忘了，她们咒神宫向来亦正亦邪，行事全凭本心好恶，根本不会在意世俗的观点和别人的看法。

没有人飞行，众人散去之后，两人就那么沿着长长的蜿蜒的梯道走完了所有的三千阶，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之上。

见到身边身后已经没有了其他的人，而紫黛也被她打发了去做别的事情，那姬水烟一摆手，令签化作的绳子一瞬间就松了开来，她轻轻一捏，那刚刚还原了的令签就化作了漫天的木屑，消散在了空中。

姬水烟没有说话，紫衣也没有问，两人就那么一前一后，沉默地在巨大而且空旷的山顶平台之上静静地行走着。

时间在这个时候，似乎都流淌的缓慢了起来。

山顶平台之上的花鸟鱼虫，草木灵兽，和煦清风，温暖阳光让人的心神愈发变得和环境一样的静谧，就连紫衣之前心中残存的那些危机感都渐渐地消失了。

两人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到来了平台的中央，一座高耸的木塔之上。

当紫衣在下方看到了那个木塔的形状之后，心中又是一跳。

这简直就是那没有断裂之前的荒天塔的模型呀！

她已经开始在心中思考，这很可能已经死去了的奎木狼，究竟是把多少东西都告诉了这个女人。

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虽然即便是现在的她，也并非是全然没有反抗之力，但，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自觉，对方才是那个有资格发问的人，而她，如果可以，最好一直保持缄默。

可不管是她还是前面那一边走着，背影却渐渐地变得有些佝偻的女人，心中都清楚，该来的迟早会来，不该来的，也迟早都会来的。

穿过花香四溢的院子，抚摸了那独脚灵兽的脑袋，在蝴蝶和白色的不知名小鸟之中走过，踩着吱呀吱呀的木质阶梯，接连转弯，一直来到了那木塔的第四层，进入了右边的第一个房间之内，匀速走到自己的位置之上坐下来的姬水烟，此时的神情就已经变得平静了下来，先前洋溢在他身上的那种强烈的反常的情绪波动也渐渐地被主人收回了她心灵的最深处。

紫衣看着那个眼眶之上的泪水大抵是被灵力蒸干，但是眼角却依旧有些微红的女人，走到她的面前站定，终究还是开口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可是他的女儿？”

如果说前面那两问对于紫衣来说有如惊雷的话，那么眼下这一问，就让她有些好笑了。

但是，站在对方的角度上来看，她这么问也是情有可原。

她学过咒神宫的基础签术，而且假设或者说以先前她表现出来的对于奎木狼的了解来说，知道奎木狼还有一个妻子，而他的这个妻子叫做韩苏璇，正是咒神宫的圣女的情况，应该是可以确定的。

那么，同样懂得咒神宫的签术，并且来到了这个地方，来到了荒天塔之中，而且通过闯山的方式来寻找自己的女子，很有可能不是奎木狼的妻子，就是他的女儿。

而紫衣的骨龄一看就不超过三十岁，很想然不像是奎木狼的妻子，那么从那女人的角度来看，紫衣大约就是他的女儿了。

“你，可是叫寒水烟？”

见紫衣听到自己的问题之后，愣在了那里，那姬水烟似乎想到了什么或者以为自己明白了什么，紧接着又道。

紫衣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心道你这是关心则乱呀，嘴上则是面无表情地道：“你看我的样子就应该知道，我虽然也是个半妖，但是体内流淌着的并不是他的血脉，所以，你认错人了。”

姬水烟恍然。

对呀。

奎木狼是妖族，韩苏璇是人族，她先前通过对方身上的气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半妖，加上判断出了对方咒神宫弟子的身份，几乎一瞬间就确信对方就是那个人的女儿。

但是仔细一想就知道这其中的错误。

紫衣身上流淌着的血脉她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但是显然是一种比起奎木狼的血脉更加强大的一品龙族血脉，并非是狼族，所以，单单是血脉这一点上的不契合，就足以否定对方乃是奎木狼亲生女儿的这个判断，只是她自己关心则乱，一时之间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么多。

但她并没有放弃。

“可你还是知道他。”确认了紫衣不是那个人的女儿之后，姬水烟看向紫衣的眸子就恢复了自信，淡定，甚至那目光之中还带着一丝锐利。

对此，紫衣的心中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别的不说，对方那种把自己当亲姐妹的濡慕样子，她还真的有些适应不了。

“当年我咒神宫圣女与妖族宫殿的皇族血脉之间有染，两人相继被关入荒天塔中的事情震动了整个东庭域，作为咒神宫的一员，我怎呢可能不知道？”紫衣平静地回答，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眸子中那一丝锐利的压迫，就改变自己的态度。

实际上她虽然忌惮对方，但并不畏惧，而且她也看得出，这人的身上没有杀气，那一丝威势，不过是压迫对方回答自己问题的一种手段，强者惯用的手段，她自己在面对那些比自己弱小的人的时候，也经常会使用，早就可以免疫了。

“那你进入荒天塔，来到我这里，是为了做什么？不会只是简简单单地想要闯山而已吧？”姬水烟道。

“当然不是，”紫衣一点都没有作为阶下囚的自觉，看向那姬水烟的目光锐利，咄咄逼人地道：“我来这里，是想找你确认他的死活。他该受到的惩罚已经足够，现在是来接他出去的时候，但据我收到的消息，他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就已经死了，死在你的手上！我来这里，就是想最后确认一下他的死讯是否属实。”

姬水烟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但是她并没有回答紫衣那个人究竟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有，她只是低下头沉思了片刻，又接着问道：“他的妻子和女儿可还健在？”

紫衣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那她们这一次，来可么？”

“来了。”

“她们在哪里？”

“这个，恕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紫衣十分坚决地道。

“你不怕我杀了你？”姬水烟的身上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强烈至极令人如坠地狱的杀意。

“你虽有杀气，却无杀心，很显然，你并不想杀我，”紫衣笑道：“而且你也未必就能够杀了我，或者说，就算你杀了我，现在不该说的事情，我照样也不会说。”

姬水烟狭长的丹凤眸子微微眯起，仔细地打量起了眼前这个灵动的少女。

她说自己未必就能杀了她，她很想知道，对方究竟是哪里来的这种底气。

就算是一品青龙血脉，区区强血境修为，如何在自己手中逃生？

与紫衣一样，她同样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她看得出来对方没有说谎，至少在对方心里，是认定自己无法杀死她的，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自信，若不是本身实力支撑的话，那么就已经是某种身外之物的力量，作为一个大门派的宗主，她本能地就想从紫衣的身上探查出一些什么东西来，但是她的感知只是稍稍地侵入了紫衣的身体，就被某种自己从未见过的力量给磨灭了。

那种磨灭的速度不快不慢，刚刚好就在她的感知探知完毕，将要返回自己的脑海之中的时候，一瞬之间就消失不见了，就像是被某种更高位的生物给吞噬了一般，令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有些诧异地看了紫衣一眼，却见对方面上的神情依旧是淡然。

紫衣对这种结果早有预料，自己身体之中毕竟藏着那个令签阵盘，别说是眼前这个姬水烟了，就算是姜宁那个半步真一的元神之力侵入进来，照样是有去无回。

“那个人是谁？”姬水烟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事情，思维跳跃地问道。

紫衣的反应也很快，她立刻就意识到对方所说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姜宁，想必对方也看到了姜宁先前那十分古怪的状态，所以，临走的时候，也没有招呼那些弟子们，究竟该如何处置那个站在阶梯之上一动不动的姜宁。

那些长老们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姜宁现在的状态不对。若是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都要她一一吩咐的话，那么她这个宗主当得也未免太累了。

紫衣则是笑道：“他是那个人未过门的女婿。”

姬水烟挑了挑眉，道：“那他现在这是怎么了，先前那个和他在一起的女孩儿又是谁？”

“先前那个女孩儿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是他的红颜知己，”紫衣道：“至于那个家伙，呵呵，他和你一样，想要窥探我的秘密，然后就变成那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