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池韫回去,青玉和涵玉已经换过了衣裳,也用过了饭食。 听得声音,两人出了房门。 三个丫头围着池韫,这个掸灰,那个脱鞋,还有一个去打水。 真真大姐气派。 她刚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那时她们瞧着,总觉得别扭。 现在换了心态,却是不同的感觉。 人家本来就是大姐,几个丫鬟贴身服侍怎么了?那些公侯之家的千金,出门是什么气派,她们又不是没见过。相比起来,身边就三个丫鬟,已经很寒酸了。 可见许多事,不过是立场问题。先存了不喜的心,就怎么也看不顺眼。 那边池韫换了鞋,转头问:“你们有话要?” 青玉如梦初醒,露出有些尴尬的笑。 池韫道:“我去换身衣裳,你们先坐着等我。” 絮儿跟进去服侍,和露过来招呼:“两位仙姑,这边请。” 片刻后,青玉涵玉坐在书房里,饮着和露奉来的茶水。 这间书房,是她们师姐妹收拾的,池韫来了以后,更换添置了一些用具。 没有金玉,也不见华贵,但,无论是墙上写意挥洒的字画,还是那些看似简单却又无处不美的摆设,都让她们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 池韫很快出来了。 青玉急忙起身施礼。 涵玉慢了一刻,但也是恭恭敬敬的。 池韫笑了:“自家姐妹,不必如此,坐吧。” 无论青玉还是涵玉,听到“自家姐妹”四个字,都是心一颤,涵玉甚至差点滚下眼泪来。 自从师父云游,她们在朝芳宫过得仿佛外人。 都是同门,可谁把她们当成姐妹了? 就在昨,就在不久前,她们被关在窄的静室里,连杯水都喝不上。 甚至,还想要她们的命! 青玉低头擦去泪痕,带着涵玉,恭恭敬敬行了大礼。 “先前对师姐心存偏见,是我们的不是。师姐不但不计较,还尽力救我们的性命。这一礼,是我们的歉意。” 池韫点点头,道:“我收到了。” 听到这句,青玉终于心安。 肯受,明原谅她们了。 ——或许,她从未计较过。 青玉坐回去,恳切道:“师姐,这事算是解决了。只是我和涵玉还在朝芳宫,日后要怎么做,还请师姐教我们。” 池韫笑了笑,道:“其实,你们本不该有别的差事。不是特意将你们调来与我作伴吗?这就是你们的差事了。” 青玉愣了下:“这……” 池韫手指扣在茶杯上,继续道:“何况,朝芳宫的规矩,各真人自行管束弟子,对吧?” 青玉点头称是,又迟疑着:“可是师姐,师父已经不在了……” “不是还有我吗?”池韫笑吟吟,“我为师父嫡传弟子,有资格继承其衣钵。” 青玉一呆。 是这样的吗? 池韫徐徐道:“师父离开朝芳宫之前,已经得封真人,也就是能够自立门户了。换句话,我们这一支,本就是独立的。” “……” 涵玉激动地问:“师姐是,我们可以不听调派?” 池韫慢条斯理:“确切地,观中要调派,应该先发到我这里,再由我下发。凌阳师叔身为住持,要管束你们,也该通过我才是。” “可、可是……”惊喜来得太快,青玉都结巴起来了,“师姐你不出家,不能称真人啊!” 池韫笑了:“据我所知,真人只是敬称,朝芳宫内,真正掌权的,是殿主之职。” 三清殿,灵官殿,真武殿…… 各位真人分执各殿,再由住持总掌。 “住持不会同意的……”青玉喃喃道,“她不会把殿主之职,交给师姐的。” “她自然不想,奈何有个蠢徒弟。”池韫笑吟吟,“你们放心休养,过不了多久,她们就会自己把权柄送到我手里。” …… 五松园内的奇景,当日便传遍京城。 无数人赶往朝芳宫,一睹万蝶齐飞的奇事。 俞二公子也是其中之一。 他一边攀着石阶,一边回头喊道:“大哥,你快些!迟了就没位置了!” 身后不远处,一名蓝衫公子慢步而行,丝毫没有因为催促露出焦急之态。 反倒是他身边的厮笑道:“二公子,您怕什么?只要报咱家的名号,怎么也会挪出位置来。” 俞慕之不屑:“得谁好像不会报名号似的,不过看个蝴蝶,还要揣着俞家的招牌,这么端架子,我又不是老三!” 蓝衫公子闻言笑出声:“是是是,俞二公子素来平易近人,从不揣着俞家的招牌作威作福。” 俞慕之先是满意地点头,随后反应过来,叫道:“大哥你夸人能不能真诚一点?” 蓝衫公子哈哈大笑,末晾:“我无所谓赶不赶得上,你想靠近些,就自己去吧,不必等我。” 这时,厮指着某处:“大公子,您看!那个不是刑部的楼大人吗?” 两人顺着厮所指看去,果然看到转角处站着两个人。 …… 高大人觉得,自家大人大概疯了。 接连四五,每都跑到朝芳宫来。 要进香吧,他又不上去。没事也不走人,就这样站着发呆。 跟车的厮,事情是大人去了一趟池家开始的。 听池大姐到朝芳宫来清修,大人便跟来了。 明明都到了,却不去求见。站着发了一会儿呆,又回去了。 然后开始了发疯的行迳。 真是奇了怪了,既然找池大姐有事,那就去问啊! 哪怕把人拘到衙门,凭池家现在的情况,也不敢怎么样吧?用得着这样顾忌? 有下属悄悄问,大人这样,该不会是看上池大姐了吧? 高大人嗤之以鼻。 怎么可能?大人这眼睛里,除了钱还装得下别的吗?女人算什么?哪有钱重要?石佛动了心他都不会。 所以,问题又回来了。 大人来朝芳宫到底为的什么? 正在冥思苦想,他忽然看到大人动了一下。 终于决定上去问了吗?高大人激动。 然而,楼晏并没有举步。 他只是仰起头,了一句话:“你闻到了吗?” 高大人一愣,心翼翼地回:“大人在什么?” “蝴蝶。” 话音落下,高大人便看到,一只只蝴蝶从草丛里、僻静处飞起,汇成河流,结成彩带,往宫观的方向飞去。 他目瞪口呆。 大热了这么多,等的就是这些——蝴蝶? 楼晏看着漫蝶舞,眼中似悲似喜。 他就知道,他不会弄错的。 同样的香丸,同样的香露。 不会再有另一个人了。 上垂怜,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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