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仙剑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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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虽然风雪两交加，寒人发肤皮囊，但李白心里却是不觉得冷，反生起一股暖流，直冲灵，散遍全身。只因李白突忽意识到，原来那日，赵蕤把最好的翃挑给了自己。顿，脸上不禁露出幸福的笑，看向懒，：“雪这般大，它们应是铲得累了。懒，你就再费些劲力变个猪，帮帮它们，我先去禅房给师傅问安，一会儿见。”

吩咐完罢后，李白也不管懒同不同意，将身一转就进了禅房。至时，见得屋舍深处，那尸骸积如麻的地上铺着一张草席，赵蕤此刻正手垂头，以一个简单，但颇是有些怪异的姿势躺睡其间。李白知得，赵蕤这举止其实非同凡响，乃是道家秘传之法里的一种厉害功夫，睡功。养丹聚气、乾坤负抱、周运转，共这三式，也即三样睡姿。看似寻常，可其实却最为奇崛，当中藏有万般明堂和变化。

忆当初，李白练那控心控绪控神时，赵蕤便暗暗将此法放至藏经阁敞亮处，叫李白看到并学得。往后每逢夜不能眠，李白都是靠着这睡功三式做以帮助辅佐。再往后，李白求教赵蕤时，赵蕤曾过这样一句话，道：“睡觉，是万法之根基，下最难练的功夫，没有之一。”

起初李白并不太理解这话意思，后来才悟懂，人，永远脱不了七情六欲，无论是喜还是悲，当间任何一种，都会直接影响到身心睡眠。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十有八九，没谁可以永久无忧。短短几十载春秋腊雪，皆为生活而劳碌奔波，更显少有谁能够睡上安稳觉。因了这，李白才养出习惯，哪怕风雪如刀，也定叫自己晨起练剑，也定叫自己不可贪睡赖床一时。

今，李白见赵蕤手垂头，双眼紧闭躺在草席上呼吸均匀，一动不动，以为是睡了着。于是乎，李白没作甚样打扰，就地盘腿而坐打起禅来，想等赵蕤醒后再请安，想等懒将雪清开后，再同赵蕤去院中打五禽戏。却未料，才不到半柱香功夫，禅房外头就传来阵阵喧闹吵杂。李白施展他心通动耳一听，登时发现，原是那二十三只黄皮仙儿，和懒因清雪这事吵了起来。

禅房外，鹅毛大雪依旧，飞舞。

“哼！我们都叫你懒爷了，你怎还不肯帮我们？”那黄皮仙儿头头，看着此间不可一世模样的大雕懒，怒：“你家主人方才不都叫你变个猪，帮我们把雪拱开么？你怎不听？”

“我家主人变猪，我就得变猪么？我家主人叫我帮你们，我就得帮你们么？”大傻雕懒，此间竟然金鸡独立着，反驳道：“哼！雕儿，也是要面子的！”

“本是同翃物，相煎何太急？”忽然，另一只手拿铲子的黄皮仙儿开口：“雪这般大，这般冷，我们实在已累得不行，否则哪会叨扰你？以前你欺……咳咳！以前我们欺负你，确是我们不对，我们知道错了。但看在大家都是翃的份上，你就出手帮帮我们吧！反正这对你来不是甚样难事，变个大猪一拱，不就结了么？”

“你才变猪！你全家都变猪！”大雕懒回斥：“不帮就是不帮！懒爷我才想搭理你们！快些走开，别叨扰我在这金鸡独立！”

“哼！雕跟鸡都分不清！”黄皮仙儿头头更怒了，斥骂：“你个傻雕！”

李白在禅房里听笑了，当即睁开眼站起身，想出门叫懒别这般任性，出手帮帮这二十三只黄皮仙儿便是。可才刚刚迈了两步，不动如山躺在草席上的赵蕤，忽开了口，问：“雪停了么？”

“回师傅。”李白止步转身：“未停。”

“去吧！”赵蕤依旧不动如山躺在草席上，像一个不染尘俗的得道高人：“今儿个是打不成五禽戏了！”

“是师傅！”李白虽应了‘是’，但眼神中却飘忽过一丝黯然失落，哪怕仅仅刹间。遂，朝赵蕤拱手折身施礼，道：“弟子告辞！”罢，转身而走。

“等会儿！”却才出得三步余半，赵蕤突就叫住了李白，：“为师有一大事，需你帮忙去做。”

“师傅请讲。”李白又止步转身：“无论甚样大事，弟子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回去好好煮壶酒。”赵蕤：“明儿个记得捎来。”

“呃！”李白颇是诧异无奈，万没想到赵蕤所的大事居然是煮酒。愣了愣，也没多想，一时嘴快，：“师傅，六邪师兄这次带回来了不少好酒，都是酒神杜惜康酿造的。我们还喝剩几坛，弟子明儿给师傅您带这个来，可成？”

“你们可好生胆儿大！”赵蕤依旧不动如山，依旧双目紧闭，语气不见半分波澜，道：“居然又背着为师偷喝酒！”

“这！”李白登间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若有所思机灵一想，‘当’一下就半跪到地上，拱手：“师傅，弟子愿替四位师兄受罚。”

“罢了！”赵蕤竟道：“为师今儿个心情不错，便饶你们一次，明儿个记得把酒煮来。”

“多谢师傅不杀之恩！”李白大谢：“弟子定煮好酒前来孝敬师傅。”

“嗯！”赵蕤挥挥手：“去吧！”

“是师傅！”李白拱手：“弟子告辞！”

转过身，李白就别师赵蕤，出了禅房。至外头时，李白打眼一看，见得大雕懒正紧闭双眼仰着头，金鸡独立守在门旁，呆呆傻傻一动不动，像个雕塑。至于那二十三只黄皮仙儿，此间竟不见了踪影，但望着雪地上那些隐隐约约，将被飞花覆盖的脚印，李白登知了它们去向。遂，又看向大雕懒，问：“你方才怎不帮它们？它们的并不错，你们本是同翃物，相煎何太急？”

“主人！”忽然地，大雕懒低下头看了一眼，然后又扬起头闭上眼，语出惊人：“你变笨了！”

“蒽？”李白猛地一怔，没料到自己会被一只大傻雕给鄙视，而且这只大傻雕还是自己宠物。顿，回过神来，问：“怎出此言？”

“主人，你想。”大雕懒低下头，看着李白道言：“雪这么大，都已下了四。假若我今儿个帮了它们，明儿个它们还会来找我帮它们，后儿个，大后儿个，只要这雪下不停歇，它们就会一直来找我帮它们。便是这雪停了，它们也同样会来找我帮忙，因为它们已经觉得我帮它们是理所当然的事，对不主人？”

“确是这么个理儿！”李白若有所思想了想，不禁一笑，夸：“懒，你终于长大了！”

“那是，我现在可是雕，英姿飒爽的大雕。”懒：“再了，我一到晚听你拿着那些经书叨叨叨，叨叨叨，想不长大都难。”

“那快些带我走吧！”李白：“回去我烤只兔子给你吃！”

“多谢主人！但是！”懒：“但是我有一事相求，主人你务必要答应我。”

“罢！”李白高兴问：“甚事？”

“嘿嘿主人！叫我带你回去可以，但是！咳咳！”懒加重了语气：“但是主人你不准再拔我身上的雕毛，太疼啦！”

李白被逗得大笑，应了是后，就乘骑着大雕懒回了匡山李树林。到后的第一件事，李白就屋屋舍舍四下找了找寻了寻，想看看吴指南、四锅、五鬼和六邪是否已现身归来；结果，仍无踪影。些许伤感失凉下，李白先是言出必行，烤了只兔子给懒，接着便开始为赵蕤酿煮好酒。

第五，大雪依旧在飞个不停，堆积得已不知有多深。只知李白起床推门时，发现这雪已经将门严严实实堵了起来，整个屋舍都被笼罩，仅见半截屋身露着。幸得有懒在，三下五除二将雪清了个干净，否则李白都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才出得了屋。

像昨那样晨剑罢后，李白就捎上酒，乘骑着大雕懒飞至了大匡山，到禅房院时，又见那二十三只黄皮仙儿在铲清着雪。果不其然的是，李白和懒才刚刚落地，那厮黄皮仙儿头头便又上得前来，‘咕噔’一下跪下，求：“你们就行行好，帮帮我们吧！这雪实在太大，凭我们几个这点气力，前头刚清完，这后头又被大雪盖得严严实实，根本清不完。懒爷，你就费些神变个猪，帮帮我们吧！”

“了不帮就是不帮。”懒摆出一副高雕模样，拒绝它道：“我可是一只有原则的大雕，别叨扰我金鸡独立了，你个傻狼。”

“你！”黄皮仙儿头头气得想骂，可才出一个字就忍了住。遂，两晚‘咕噜’一转，看向李白，：“求你叫它帮帮我们吧，我们实在铲不动了，你看！”着，忽将手脚一伸，继续道：“我们的手和脚都被冻得起疮子了，又疼又痒，难受得要死，你就叫它变个猪，帮我们把雪拱开吧！”

见它满手满脚肿起来的雪疮子，此间李白心里，登时生了善意，想叫懒快些帮帮它们。可话到嘴边时，李白又咽了回去，看着这黄皮仙儿头头，质问：“你们是不是犯了甚样大错惹怒了我师傅？否则怎会叫你们在这铲雪？”

刹间，黄皮仙儿头头哑言了，并垂下了头，不敢直视李白；其他黄皮仙儿亦是纷纷如此。见此状样，李白心照不宣一笑，又问：“，你们是怎样得罪了我师傅？若是轻些，我倒可以替你们求求情。虽不一定管用，但这大雪的，试试也无妨！”

“此话当真？”黄皮仙儿头头变得激动高兴，：“你真愿意替我们向主人求情？”

“当然！”李白罢后生了些迟疑，又补充一句道：“但要看你们犯得是甚样错。”

“你放心吧，我们犯得错并不大！”黄皮仙儿头头：“就把祠堂给烧了半个而已！”

“甚？”李白猛然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一遍，你们把祠堂怎么了？”

“烧了！”黄皮仙儿头头：“半个！”

李白整个惹时惊住了，愣在原地全不知动弹，任由风雪拍面。而这黄皮仙儿见李白不言语，反以为是李白再帮它寻思琢磨着求情之策，于是便‘嘡嘡嘡嘡嘡’，滔滔不绝把事情一五一十讲了出。

原来，在吴指南、四锅、五鬼和六邪消失的那日里，李白刚离开祠堂不久，这二十三只议论着该如何惩罚饶黄皮仙儿，忽然一个推推搡搡不心间，将供桌上的几盏油灯给打了翻。等它们发现时，这油灯已引得周遭火势燎燃，先是点着了祠堂里的丧布，接着，这丧布就以如风似电之速向四处蔓延了开。

才不多大会儿就黑烟滚滚，伴着那些尸骸积如麻的人骨头，灵位牌也给烧了着，想扑灭都扑灭不可。幸好赵蕤来得及时，施展术法平息了这火，保住了祠堂不被完全烧烬。大怒下，为做惩罚，赵蕤就差了这二十三只黄皮仙儿在诛仙观里里外外清雪，尤其是禅房院。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黄皮仙儿头头：“烧祠堂真不是我们故意的，我们站在已经知道错了，所以，请你兑现方才同我们许下的诺言，跟我家主人求求情吧！我们保证，下次绝对不敢了！”

“下次？你居然还想有下次？”李白一拍自己额头，无奈道：“我想我是帮不了你们了，也不敢帮。你们烧了祠堂，师傅就罚你们在诛仙观清雪，这已经够仁慈得了。”

“可你方才不已经答应帮我们求情了么？”黄皮仙儿头头：“难道连你也想欺负我们黄鼠狼族？不兑现你方才的承诺？食言？”

“我是答应了你们！”李白：“但我不也了，得看你们犯得是甚样错？所以我并没有食言！”顿了顿，又：“还有，你们现在这是认错的样子么？我看你们根本一点也不知错，反在埋怨师傅。正所谓，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看来师傅罚你们是对的，因为你们这完全就是在咎由自取，活该！”

罢，黄皮仙儿们，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