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嬷嬷手中接过足有五、六副被精心包裹的画卷卷轴时,瑾娘的表情是懵逼和恍惚的。 她就搞不懂了,徐母中午时不是才送了她一副“百花争艳图”么,怎么下午又让人送?还一送就是五六副,这不符合常理啊。 倒不是徐母气,吝啬手中的东西。事实上,徐母对手中的珠宝首饰根本不在意,她兴致上来捞起一件好东西,随手打赏给身边的下人都是常事。 但能让徐母送出她珍爱的字画,那真是难如登。换徐父一句话就是,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而如今,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她也没跑到上去,那徐母送了她一副字画后怎么还有后续?总共送了七副精心制作的字画,徐母不心疼么?她事后会不会反悔再让人过来讨要? 瑾娘脑中一瞬间泛过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最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能让青禾将这些字画都心的收拾起来。 不过最早得到那一副,瑾娘却挂在了翠柏苑中,她和徐二郎共用的书房里。这是长辈的心意,她完全存放起来也不是那个意思,所以还是挂起来观赏吧。 傍晚徐二郎归家,没有直接回翠柏苑,倒是在半路上被王奎拦住了。 王奎被打了四十大板后,屁股都被打烂了。他原本正焦心的在房中养伤,不想下午就得到一个好消息徐父让他去跟前伺候。 去,这必须去啊! 哪怕浑身上下都烂了,也阻挡不住王奎去徐父跟前投诚的心思。 徐父觉得身边的丫鬟使唤的都不顺手,就将王奎调了回去,这不是什么大不聊事儿,也无人阻拦。左右王奎挨了这一顿打,也变得心谨慎了,别徐父短时间内没有出去寻欢作乐的能耐和心思,就是有,王奎也能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成功将徐父组拦住。 王奎虽然不是个好人,但这人用好了,也是一步好棋。 可就这样一个人物,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拦徐二郎的去路,这怕不是嫌弃今那四十板子打的太轻了? 王奎颤颤巍巍的跪在徐二郎跟前,哭丧着面孔,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有心劝阻老爷的,可老爷已经认清了他在府里窘迫的处境,所以愈发觉得钱财是个好东西。他如今是钻到钱眼里去了,一门心思就想着快速搂钱。他虽然口才撩,在徐父面前颇有些脸面,能够在某些事儿上劝住他,可这次徐父打心底了做了决定,根本就不听他的劝啊。 王奎就顶着男主子的冷眼,再次把徐父要求宴客的事情了。 他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不住的打哆嗦,享受着男主子身上不要钱似的挥发出的冷气,整个人都快被吓尿了。 而就在此时,徐二郎开了口,让他下去,王奎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一般,迫不及待的爬起来跑远了。 徐二郎朝鹤延堂走去的时候,就见徐正拎着一个包袱,从他院里拐出来。 徐二郎见状眉头微蹙,“要回军营?” 徐摸摸鼻子,“可不是,再不回去就赶不上点名时间了。我们那长官忒的较真,对我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还真担心回去晚了,他给我穿鞋,罚我一个人绕着营地跑。”跑圈他是不怕,就是负重跑圈对他来都是事儿一桩。可这事儿丢脸啊!军营里可有好几个和他不对付的,尤其是早先被他收拾的几个二世祖,静等着看他热闹呢,他可不想平白无故丢脸到敌人面前,被人嘲笑。 这么想着,徐就潇洒的冲他二哥挥挥手,“我走了啊。” 徐二郎想都到了晚膳时间,不如用过晚膳再走,可徐已经一溜烟没了人影。再然后,就响起了响亮的马蹄声,那马一瞬间跑远了,徐高亢的大笑声也消失不见。 徐二郎到了鹤延堂,徐母已经收到了徐回军营的消息,对此徐母是有些伤感的,就和徐二郎,“之前三郎过来了此事,我也了让他用过晚膳再回去,可三郎不依。是用过午膳就该回去的,他都拖到晚膳时候了,再不能往后拖了。京郊大营距离家里有些距离,路上又有路障,出发晚了怕不能在截止时间赶到军营。” 又念叨,“我之前不让你们兄弟俩习武,就是担心有朝一日你们入了军营,上了战场,会如同你们大哥一样马革裹尸。可未尝不是伤感这样的别离。你,整日住在大营中,一月才有一日假,得闲才有两日空闲在家,我想多看两眼儿子都是奢望,那我能乐意么?养儿为了防老,可养儿也是为了儿孙承欢膝下,欢笑满堂啊。三郎这一跑我还能逮住他吗?我逮不住他了啊,这个儿子有和没有有什么区别啊?” 着着眼眶就红了,泪珠子也从眼角滚了出来。 徐二郎劝慰了母亲几句,就离开了。 徐母对徐二郎送三郎去军营一事,还是有些怨言的。只是早先欢喜与儿子重逢,那怨怼就想不起来。而如今三郎离家归营,那种怨怼又从心底跑出来,导致徐母一时间不是很想看见这个“罪魁祸首”。徐二郎要走,她也没留饭的事儿,就让徐二郎离开了。 徐二郎到了徐父住所,徐父一看见他,就呜呜啊啊的起要请客的事儿。 当初徐父徐母上京,瑾娘和徐二郎确实有宴客的打算。不为别的,只为将徐父徐母引入大家的视野中,也让两人多几个交际的朋友。 当时是因为长安长平和徐不在家,所以推迟了。而如今,长安长平回了书院,徐也回了军营。 现成的借口摆在跟前,徐二郎眼皮一翻,想都没想就,“家里儿孙都没到齐,再等几日吧。” 一日复一日,一日何其多。今推明,明推后,何时才是个头! 徐父就恼了,“这是给我和你娘办的宴席,缺了他们无伤大雅。你别给我推三阻四,一会儿就去给我写请帖,我明就要宴客,不,后,后就要请人来家里吃饭。” 徐二郎无可无不可的点头,“不知父亲都想请谁?” 请谁?我能请谁?我连隔壁老王长得是扁是圆都不知道,我还能认识谁,还能请谁? 徐父委屈死了,可被儿子逼到这地步,他也一咬牙,给出了几个名字。那都是他在怡翠阁眠花宿柳时结识的同好,大家都喜好风花雪月,就有了些香火情。这些人多少算是朋友,请家来吃饭不过分吧? 徐二郎欣然点头,“不知父亲这些朋友,家住哪里?” 徐父:“……”这谁知道啊。大家一起寻欢作乐,顶多问一句喜好胖的瘦的,艳丽的还是清纯的,提住址做什么,那不和问有没有家眷一样惹人厌烦么? 徐父就想不知道。 可话滚到舌边他就反应过来,没有家庭住址,请帖发到哪里去?难不成送到怡翠阁? 徐父抹了一把脸,他的脸都丢尽了,倒无所谓。可让这逆子往青楼楚馆送请帖,他指定不乐意,他要是这么,指不定还得被这逆子冷嘲热讽回来。 所以,往青楼送请帖的事儿是别想了。 那么请不来朋友,还办这宴席作甚? 徐二郎就,“原本想办个宴,把父亲和母亲引荐给众人,也好让父母结交几个性情相投的朋友。可如今父亲卧病在床,若是贸然请人来倒是搅扰了父亲清净,使父亲不能安心休养,这不好。还是等父亲康复后再宴请的事情吧,如今父亲且安心养身体是正经。” 话落音徐二郎潇洒的迈腿出了徐父的屋子,也不管身后徐父支支吾吾又在什么,或是在谩骂他,徐二郎权作没听见,快步回了翠柏苑。 瑾娘此时正在哄鱼儿背书给荣哥儿听。 荣哥儿还不到半岁,自然听不懂姐姐在做什么。只是看姐姐一本正经背书的样子有趣,便也咿咿呀呀的在一边出声附和。 鱼儿几次被打断,就不高兴了。点着弟弟的鼻子训斥,“打断别人背书和打断别人话一样,都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荣哥儿记住了,下一次不能再打断姐姐了。” 背书声再次响起,依依哦哦的伴奏同时奏响。 鱼儿再次被打断,气的都没脾气了。她拍了两下弟弟的屁股泄愤,最后一屁股坐在瑾娘身侧,大人似得叹气,“弟弟是笨蛋,什么都听不懂。” 瑾娘就,“弟弟不笨,只是还太了,听不懂你的话。你时候和弟弟一样的,还是慢慢长大了,才懂得大人的话是什么意思的。” 鱼儿才不信,“我这么聪明,肯定从就能听懂。” 真不是啊闺女! 你虽然聪明,可没聪明到那个地步啊。 无奈鱼儿只听好听话,不好听的她自动过滤了,所以瑾娘的人家根本不认。 徐二郎就是这时候回来的,鱼儿像只麻雀似得,欢快的一蹦三尺高,直接跳到她爹爹怀里去了。 瑾娘不耽搁人家父女培养感情,等两人腻歪够了,她才随着徐二郎去内室换常服。 期间不免问及被王奎拦住去路,到鹤延堂所为何事。徐二郎漫不经心的了原委,瑾娘听得目瞪口呆。 她就道,“父亲都那样啦,还想着宴客的事情呢,他这么做目的是什么啊?” 徐二郎顺手指了指瑾娘手腕上带的镶金翡翠玉镯。镯子是好镯子,水头剔透,乃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上边镶嵌着金色纹路,衬得这镯子朴素中布满贵气。 这镯子还是徐二郎前些时日买给瑾娘的,瑾娘可喜欢了,这些时日一直带着。镯子漂亮是其次,关键这是徐二郎的一片心意啊。 而在这两者之外,这镯子还非常贵。 真的是贵,花费的银子数目可不少,瑾娘当时还心疼了一下下。 而如今徐二郎指了指这镯子,瑾娘几乎是秒懂,徐父想要银子了。 呵,呵呵,呵呵呵。你你都半瘫痪了,还要银子干什么。你又不能出门,又不用买东西,又不能寻欢作乐,那要银子跟要石头有区别么?都没用啊。 但显然徐父不这么想,要不然也不会大咧咧的朝儿子伸手了。 瑾娘就问,“他这是为什么啊?” “怕是嫌弃丫头们伺候的不用心。” “那他不是把王奎叫到身边伺候了么?” 徐二郎摸了把瑾娘的头发,露出个讳莫如深的表情。 徐父的心思他倒是能猜明白,不外乎是觉得没钱没底气,有钱就有胆。可惜,他这来钱的路子…… 瑾娘见徐二郎突然不话了,就推了推他的胳膊,徐二郎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将徐父的计划了。 瑾娘:“……”她也很无奈啊。 突然就好笑又好气是怎么回事儿?不仅如此,她竟然还觉得徐父可怜。 想当初徐父在平阳何等快意,可对比如今“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日子”的处境,真是觉得他惨的不能再惨了。 瑾娘脸上一会儿喜一会儿忧,一会儿慨叹一会儿惋惜,也不知道这片刻功夫,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徐二郎见状无语的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将瑾娘牵出去了。 此时翩翩和长乐也过来用饭了。 翩翩的脚好的差不多了,可以下地走路了。可她懒啊,又觉得一跛一跄走路,非常有损她美貌俏丽的美少女形象。所以宁愿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走,也不愿意下地走路。 瑾娘见状到没什么,徐二郎却蹙眉道,“你一直不活动,血液循环慢,伤口什么时候能好?” 翩翩不晓得还有这个道理,就求证似得看向学医的长乐。长乐自然点头,“姑姑我都给你了好几遍了,感情你都没听到心里去么?可惜我那么关心你的伤势,姑姑你却对我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姑姑你太伤我的心了。” 翩翩连忙打哈哈,“我有听见,我也有记住啊。这不是,这不是……” 这不是什么,她也没想出个合理的借口,最后只能被长乐气咻咻的瞪了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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