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从元氏在司马世家宣布自家女儿与司马昶解除婚约之后,这个消息很快就在世家之间传遍了,但凡家中的适龄小郎君小娘子的世家无不动心。毕竟司马世家和宇文世家可是当世最顶尖的两在世家,若能与他们结亲,绝对对提升自家的门第。
自从司马老夫人寿诞之后,司马昀夫妻收到拜贴无数,同为世家,司马昀夫妻总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那怕是明明知道他们上门的目的是了为将女儿嫁于司马昶为妻。
司马昶早就表明心意,若是不能娶宇文悦为妻,他便要削发为僧,他不想让兄嫂为难,竟然做了一件在司马老夫人看来极其丧心病狂的事情。
这日,所有往司马世家送了拜帖的世家都收到了一封回帖,帖上写明司马世家将于三日后在洛京城最大的燕归楼设宴,请大家准时出席。
那些世家们收到回帖,虽然不明白司马世家为什么不在自家府中设宴,反而要去燕归楼摆酒,可他们都赶紧准备起来,将自家与司马昶年纪相配的小娘子精心装扮,力求让司马昶一眼相中,以达到与司马世家联姻的消息。
三日后,诸位收到回帖的家主及夫人带着他们精心选择的小娘子,来到了燕归楼。
燕归楼大堂之中,迎客的人并不是司马昀夫妻,而是司马昶一个人。众人心中都暗自惊讶,可谁都没在脸上表现出来,那些家主们都上前与司马昶厮见。
因为没有招待宾客的女主人,那些带着自家小娘子的夫人们便有些尴尬。这时从后堂走进来一个衣着并不很华贵,相貌也不是特别漂亮,但是气质极佳的中年妇人。宾客中有人认识此人,她正是燕归楼的主人沈四娘。此人娘家姓沈,夫家姓燕,十年前与她的夫君失散,燕沈氏苦寻夫君不着,便在洛京城开设燕归楼,指望着有朝一日她的夫君来到洛京,能循着店名找到她,与她夫妻团圆。
“燕氏给诸位夫人小娘子们请安,今日司马二郎君宴请诸位,委托小妇人替他招呼诸位夫人和小娘子。”沈四娘笑着屈膝行了个礼,她口中说着请安,可神色中却没有一丝卑下之色,这一点极为难得。
沈四娘的经历几乎可以用传奇来形容,别看那些世家夫人自视高贵,可若真的遭遇离乱,只怕谁也比不上沈四娘的坚韧。以弱女子之身,在偌大洛京闯下片天地,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燕夫人多礼了,既然司马昶二郎君托了你,那就有劳了。”在诸多世家夫人之中,弘农杨氏的家主夫人算是身份最高的,她颌首微笑,对沈四娘很是客气。
沈四娘笑着引诸位夫人和小娘子入座,依时下惯例,男宾席设于东楼,女眷则在西楼上就座。
各色美酒佳肴如流水般送上,燕归楼的酒菜是出了名的精致美味,可是在座的宾客没有一个人有心思专心品尝美味,今儿这架势好生古怪,他们吃不准司马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司马昶突然纵身跃至于正对东西两楼的挑台之上,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之声的燕归楼立刻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司马昶,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近日承蒙诸位家主夫人厚爱,往我们府里送了拜帖,昶尽知诸位之意,故而今日特意在燕归楼设宴,一则为答谢诸位,二则,司马昶在此有一事要告知诸位,并请诸位广为昶宣扬。司马昶今日在此郑重宣告,昶已有心悦之人,惟愿娶她为妻,终生绝不二色,若得她为妻,昶必与她共携白首,此生若不能娶她为妻,昶必削发为僧,绝不贪恋红尘。”司马昶暗运内力,将自己的声音送入每个人的耳中。
“啊……”“这怎么可能……”“她是谁……”司马昶这一番话,恰如冷水激入滚油锅,整个燕归楼立刻响起各种惊呼尖叫怒喝之声,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司马二郎君,不知你心仪的佳人到底是谁?难道她竟能凌驾我们世家千金之上?”一个面色阴沉的男子站起来厉声怒喝,压下了其他的杂音。
司马昶很沉稳的说道:“杨家主,未得她应允,昶绝不会说出她的姓名,在昶心中,她无人能比。”
站起来的质问之人正是弘农杨氏的家主,在场世家之中,以弘农杨氏的门第最高,此番随杨夫人前来的小娘子,正是杨家主夫妻最最疼爱的小女儿,十三岁的杨蝶,她绝对是今日在场小娘子中最有实力竞争司马二夫人的人选之一。
“你……司马二郎君,你可知道说出这番话意味着什么?”杨家主冷冷的提问,语气中的威胁之意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司马昶淡淡笑道:“昶自然知道。与其让大家为昶之婚事费心,倒不如昶先与诸位说清楚,也免得误人标梅之期。从今而后,诸位来我司马世家,只要不涉及昶之婚事,司马世家必扫径相迎。”
“司马昶,你就不怕得罪了天下世家!”杨家主勃然大怒,指着司马昶喝问。
“阿昶不过是只肯娶她心仪之人,如何就能得罪了天下世家?”一道悠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众人循声转头一看,见司马昀夫妻正并肩走进燕归楼,刚才那句话便是司马昀说出来的。
“阿兄阿嫂,你们怎么来了?”司马昶一见兄嫂来了,立刻从楼下跳下来,跑到他兄嫂身边,有点儿心虚的笑着问道。
“阿昶向天下宣告心有所属,阿兄阿嫂岂能不来见证?”司马昀笑着说道,虽然这会儿他心里极想暴打熊弟弟一顿。
众人一听司马昀的话,不由都倒抽一口冷气,见过惯孩子的,可真没见过象司马昀夫妻这么惯孩子的,只怕连最惯孩子的宇文家主都得自愧不如了。
“阿昶,你也真是心急,阿兄阿嫂都答应你忙过这几日就设酒请诸位家主,好让你表明心意,你怎么连两天都等不得,幸亏阿兄阿嫂及时赶了回来,要不多失礼啊!”于氏柔柔的轻嗔一声,越发表明了司马世家的态度。
“阿嫂,我……”司马昶低下头,任由嫂子数落,他心里明白,这是阿兄阿嫂特意来替他打圆场的,毕竟现在他还不是司马世家的家主,说出的话没有他阿兄说的有份量。
“好了,阿嫂不说你了,和你阿兄一起招呼宾客吧,既请了大家,总要让大家尽兴而归。”于氏柔声说了一句,向丈夫和小叔子笑笑,便沿着台阶走上西楼,履行司马世家家主夫人的职责。
司马昀夫妻的到来,让在座之人彻底知道了司马昶的决定,大家不约而同的改了心意,再不奢望将女儿嫁给司马昶之事,他们只当这是一场单纯的酒宴,宴罢各回各家便是了。
虽然司马昶是当世玉郎,是最佳的女婿人选,可若是这个女婿人选早已心有所属,他们就算是使尽法子将女儿嫁过去,也不可以达到联姻的目的,甚至还有可能与司马世家反目成仇。毕竟司马世家是当世第一世家,与之为敌的后果是很可怕的。
司马昶在燕归楼立誓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宇文信的耳中,他沉默许久,方才对来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的长子说道:“还算阿昶心里清明,没有说出佳娘的名字,否则……”
宇文恪点头道:“阿爷说的极是,要是阿昶说出佳娘的名字,那真是将她架到火上了。依儿子看,阿昶是真的对佳娘有心……唉,怎么偏有上辈子那种事,原本他们两个多好啊!”
司马昶对自家妹妹的心意,宇文恪看的一清二楚,就算是退婚之后,司马昶依旧三五不时的登门求见,对宇文世家的每一个人都级尽讨好之能是,宇文恪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有些心疼司马昶了。
宇文信长叹一声,他此时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庆幸还是应该哀叹,宇文世家一向事事顺利,可怎么到了女儿的婚事上,就这样为难呢!
“阿爷,这事要不要告诉佳娘?”宇文恪问道。
宇文信想了想,点点头道:“要告诉佳娘,我们便是不说,她早晚也会知道的,倒不如早些告诉她,也好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宇文恪点点头道:“阿爷说还是儿子去说?”
“一起说吧,来人,请大娘子过来一趟。”宇文信对外面喊了一声,下人应了一声,飞快的跑走了。
没过多一会儿,宇文悦笑盈盈的走了进来,轻快的笑着问道:“阿爷,您叫女儿过来有何吩咐?”
“佳娘,你阿兄在外面听了个消息,让他说给你知道。”宇文信看了大儿子一眼。
宇文恪赶紧将司马昶设宴燕归楼,当众宣布自己已有心仪之人,只求与心爱之人共携白首,终生不纳二色,若不得心爱之人为妻,便要削发为僧的消息细细说了一遍。
宇文悦听罢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涩声说道:“这怎么可能,他明明……阿兄,你该不是听错了吧?”前世的司马昶身边妃嫔无数,他明明就是个好色之徒,怎么可能说出这种只娶一人,终生不二色的誓言。
宇文恪赶紧说道:“佳娘,阿兄起初也不太相信,特意去问了好几位当时在场的家主,他们都是这样说的,总不能他们串通起来骗阿兄吧。”
宇文悦摇了摇头,低声道:“应该不会,可是……阿爷,我是不相信司马昶会说出那种话,他何必如此,又何需如此?”
宇文信笑着说道:“信与不信其实无关紧要,横竖两府已经退了婚约,阿昶做什么都与你无关。佳娘,阿爷唤你过来,就是告诉有这样的事情,免得日后聚会之时,你们小娘子间聊起此事,你被问个措手不及。”
宇文悦点点头道:“阿爷,女儿知道了。虽然他没有提到女儿的名字,司马大兄那边也不会说漏了,可是司马伯母那边怕是会出岔子,她甚至有可能因为记恨女儿而故意放出消息……”
宇文信皱起眉头,沉沉道:“佳娘说的极是。佳娘,你别担心,有阿爷在呢,阿爷会处理好此事的。”
宇文悦轻叹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听了她阿兄带来的消息,宇文悦心里乱的如同乱麻一般,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静如止水,不想只一点点司马昶的消息,便让止水再起波澜。
宇文悦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对司马昶无爱无恨,可是刚刚听到的消息让她知道其实还没有真的放下,她竟然还会因为司马昶那句共携白首不纳二色而心情震荡,这是宇文悦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佳娘,别想的太多,阿爷虽然不算太有能力,可护着你们还是能做到的。”宇文信看出来女儿心事重重,也能猜出是因为什么,可是他并不说破,只笑着安慰女儿。
宇文恪忙也说道:“阿爷说的对,佳娘,你只开开心心的就好,阿兄也会护着你的。”
宇文悦浅浅笑道:“阿爷,阿兄,您的心意佳娘明白。阿爷阿兄放心,佳娘不会胡思乱想的。”
“这就好,佳娘,开春之后咱们就举家西行,索性玩上个一年半载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拘着自己。你阿娘那里有阿爷呢,不用担心。”宇文信深知女儿的压力除了来自于前世经历之外,还来自于他的妻子。
一生奉行三从四德女训女诫的元氏,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些东西是套在女子身上的一重重枷锁,处处以此要求女儿们,特别是对已经十二岁,正是议亲之年的长女,元氏更是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盯着她,绝不让宇文悦有丝毫逾矩的可能。
若是没有前世的记忆,宇文悦便也不会反抗她阿娘。可是宇文悦前世深受女训女诫之害,这辈子自然再不肯事事听从她阿娘的教导。正因为如此,元氏与宇文悦母女之间,渐渐的产生了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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