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皇已经动了真火,他紧跟上来,务必要出手抓住这个大胆的女子。 当他离她的后心还有不到一米的距离,一掌已经蓄势待发。 不料这时旁边冲上来一个披着厚皮斗篷的疤面男子! 疤面男子强跟剑皇对了一掌,这一下,携着滚滚的炽浪,威力不可觑。 剑皇在空中无处停稳,被这股力道打退回去十几米。 等他站稳了身子,再想去追时,疤面男子和那个红衣姑娘手挽着手,已经纵身飞出很远了。 “你还真是喜欢冒险啊,今闹了这一场,感觉怎么样?” 兰疏影递了个浸透药水的手帕过去,示意哥舒钰自己把脸擦一遍,这样她才好进行下一步操作,帮着哥舒钰把这层照着叶星河相貌做的易容给卸了。 下一步他们要再次改换易容,尽快离开这座即将被神剑宫弟子大力搜查的城。 尤其是阿水,他的面部特征非常明显,给他的易容需要花费更多的心思。 三个时辰后。 兰疏影将内力运于指尖,给自己按摩了几下酸痛的腰肢,漫不经心地把工具一个接一个扔进盒子里,“可以了,还是老规矩,第一个时辰先别碰,再痒也得忍着……嘿,我的就是你。” 她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哥舒钰那只不老实的手,歪歪头,有点无奈。 一旁,阿水看着自顾吐舌的哥舒钰,眼神里难得露出柔色。 尽管不是第一次接受易容,哥舒钰还是表现得像个抓到新玩具的孩童,捏着铜镜的手柄不肯放下,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地想伸手去抠,最后兰疏影无奈,把看管她的活交给了老实的阿水。 只要她的手有一丁点朝脸上碰的架势,阿水就会直接伸手拦在路上,绝不给她留半点面子。 这下,哥舒钰把注意力转到了别处,她好奇地盯着兰疏影的脸,猜测道:“巫姐姐,你的脸,该不会也是易容过的吧?” 马车缓慢地行走到街道上。 透过被风吹起的窗帘一角,他们能看到前方不远处的神剑宫弟子,正在跟路人问询。 实话神剑宫的反应速度很快,已经赶制出了阿水和哥舒钰的画像。 当然,只有阿水的疤面在画上展现得比较清楚。 而哥舒钰,她用的两张面孔都是易容,只有作为红衣姑娘时的眼睛跟她本人有七八成相似,可是那个画师的功力不到家,画上并没有她的神韵。 一把散碎的花生壳从路旁茶棚里抛了出来,有几颗砸在他们的马车厢上,发出脆响。 侧目看去,原来是几个江湖人,正捧着大碗茶聊。 兰疏影耳尖一动,敲敲前面车夫的背,示意他靠边停下。 只听茶棚里面有人:“你们猜今儿这事是怎么着?哈哈,起来可是丢人丢大发咯!那个少宫主,百美为他一人盛放,他却是身在福中不懂得惜福,这么多个大美人,他是一个都没瞧中,心里却装着个公子哥儿!” 话一出口,旁边的人果然追问起来,让他详细。 那人或许是当过书先生,又去过今厉雪崖的相亲现场,把他的所见所闻讲得是花乱坠,故事的真实性和趣味性都尽到味了。 几个人听得意犹未尽,末了,一个人问道:“可是归雪山庄几个月前不是刚办过一场婚事,还闹得沸沸扬扬,是新娘子被刀皇前辈劫走了,难不成,那个叶星河是为情所伤,才干了这糊涂事?” 先前那个开口的人听了,拍着桌面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是哪门子胡话,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你可知道那个新娘子是什么来历?” “这倒是不清楚,只是听人家这么一罢了,何况归雪山庄都破败了,谁还管得着那个逃婚的姑娘啊!来来来,你若是知道就且出来,给我们兄弟几个长长见识!” “好!”那人将一条腿弯起来搭在条凳上,干了半碗残茶,准备开讲。 车厢里,哥舒钰捅了兰疏影一下,“巫姐姐,咱们现在是不着急出城了?” 兰疏影轻笑道:“急又能如何?前面这么多人还没查完,神剑宫难道还会为我们几个破例不成?” 她把铜镜塞到哥舒钰手里,哄这妮子自己先玩。 里面那人清了清嗓子,道:“那个新娘子名叫式微,乃是药皇的传人,她倒是痴慕叶星河,可惜了,这姑娘完全是被叶星河给骗出来的!至于她为什么当堂悔婚,哈哈,那明人家看清了叶家的真面目啊,你们应当也听过吧,药皇他有一颗神丹,是稀世奇珍,那叶家的母子俩就是为了这丹才想骗她嫁进山庄。” “结果呢,拜堂当,新郎官不见了!” “要这叶星河去了哪里?向北边儿,康王坐镇的武阳城就是,都他是去救他结义兄弟,其实……嘿嘿,那不就是为了见他爱郎嘛!” 有人摔了个茶碗,顺带朝地上啐了一口: “要是这阵子外头流传的是真话,那他们俩可就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没想到居然能干出这种事,还想骗人家无辜的女孩子嫁进门去……噢噢噢!我算是明白了,叶星河要是真娶了这个式微,又能骗药皇谷的神丹,又能为他们兄弟俩的龌龊事遮掩,还真是一石二鸟啊,我呸!” 愤愤不平过后,几个饶话题却是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式微和那颗神丹上,声音便渐渐弱了下去。 哥舒钰听得还算认真,忽然撞上一对似笑非笑的眼睛。 刹那间,她脑袋里灵光一闪:“巫姐姐,你,莫非你……” 兰疏影抿嘴乐了,“我就是他们的那个傻新娘子啊,不过神丹我可没有,师父并不曾告诉过我。你想啊,要是这东西真在我身上的话,拜堂那我就直接拿出来吞了它,然后,当着诸多宾客的面,我非要抽叶拂荛几个大嘴巴子不可。” 哥舒钰脑补着这个画面,忍不住也乐开了,笑了几声,郑重道:“我晓得的,这事我跟阿水一定给你藏住了,绝对不让别人知道。” 她怕兰疏影不放心,还指了指前头的车夫,“他耳朵听不见,也不能话,绝不会泄露。” 直到这时候,哥舒钰才明白为什么恶名在外的巫会跟她一起对付归雪山庄,因为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巫啊。 式微被叶拂荛母子俩骗婚不成,还遭过追杀,得亏了她这手神乎其神的易容手段才能逃出生。包括现在,叶星河跟厉雪崖搅和在一块了,这两个家伙被人谈论时,难免要带上式微这个险些嫁给叶星河的倒霉鬼。 哥舒钰这么想着,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又同情又惋惜。 经历了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冷静睿智的女子居然会是故事里那个愚蠢的新娘。 “那,你想去雪原是为了找你师父?” 兰疏影颔首,幽幽道:“不错,中原人觉得雪原是人迹不能至的地方,他们我师父死了,可我不信,我得亲自去看看。哪怕师父他真是不幸辞世……我身为他唯一的弟子,也该把他老人家请回谷里。” 哥舒钰理解地点点头,主动提议到时候让阿水送她一截。 兰疏影很高兴。 她看了看阿水,后者并不反对,只是瓮声瓮气地告诉她,他是被驱逐的,不能太过深入,否则一旦被异族们发现,会给她带来麻烦。 尽管如此,兰疏影还是真诚地跟他们表示了感谢。 另外她还送了哥舒钰几种毒药配方,等到哥舒钰找出归雪山庄的旧部藏在哪里,这些毒会很有帮助。 一听能让叶拂荛吃亏,哥舒钰乐颠颠地收下了。 蒙军正是大举进攻的时候,能分给哥舒钰的人马有限,所以,哥舒钰想借剑皇这把利刃去灭掉叶拂荛。 哥舒爵爷的人正在满下寻找归雪山庄的踪迹,只要找到就会透露给神剑宫,按哥舒钰的计划,她是打算跟在神剑宫后面下黑手,相信那个时候可就不会有剑皇这样的傻子去救了。 “巫……咳,式微姐,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需要我帮忙吗?” “先送你们出城,然后我再回来。”兰疏影沉吟道,“我发现了一个投靠剑皇的叛徒,他背弃我师父的信任,我就在这里等他出现,然后杀了他。” 她的这个叛徒并不是出自药皇谷。 而是在式微的记忆里面,那个对着剑皇卑躬屈膝的贱人。 严格来,是因为药皇识人不清,酒劲一上头,就把神丹的真相告诉了这个老友。 可是这个人投靠剑皇,用这情报换取自己的青云大道。 杀他不是式微的心愿,兰疏影只是觉得,既然现在有机会报仇,这种贱人不能放过了去。 她送走哥舒钰和阿水,马车远去后,她转身去了密林里,对着溪水重换了一张新面具,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城。 门口的神剑宫弟子拦住她看了几秒,放她过去了。 兰疏影在城客栈里住下。 这扇窗户开得低,底下正好是通往神剑宫的必经之路。 掐算过时间,她确定式微被大肆抓捕的日子是在叛徒告密之后,那么这个人一定会在这十内出现。 第八。 兰疏影盘坐在飘窗处,瞥见街上有一人一马走来,旅人刚经过一番跋涉,长须散乱,面上笼着倦意,却因为心里揣着什么秘事,两只眼睛闪着精光,满是贪婪之味。 她微微一笑,可算是等到你了。 …… 在药皇的这个老朋友上山之前,兰疏影戴着黑纱斗笠拦在路上,轻掀起面纱,露出底下属于式微的真容。 那人果然上钩,跟着她去旁边“话”。 话? 不,他再也没机会话了。 解决掉他的尸体之后,兰疏影悄然混进神剑宫,探听消息,得知厉雪崖自从那相亲会上失态以后,被剑皇抓回来关在房里,到今还没出来一步。 兰疏影靠近房间,听见里面动静很大。 厉雪崖在房里摔打桌椅,砸碎瓷器,还伴随着哗啦啦的铁链声、绝望嘶哑的吼叫,他似乎已经疯了一大半。 兰疏影分析剑皇已经放弃了给他娶妻的想法,但还是想让厉雪崖留个后代,因为,每晚上都有香喷喷的俏丫鬟相携走进厉雪崖的房间。 她在丫鬟们身上闻见过催情香的味道。 第一房里传出的是剧烈的血腥味,因为人被他杀了。 第二也是一样。 直到第十,他享用了一个吓得脸煞白的姑娘,听声音,这个过程对女孩来并不愉快,末了,里面传来厉雪崖带着报复意味的低吼。 剑皇折损了多少条年轻的生命在这里,直到今,他的目的才算是达成。有一就有二,就让厉雪崖在这些丫鬟们身上发泄,等到瓜熟蒂落,剑皇就该对这个外孙动手了。 眼看厉雪崖这边发展到这一步,兰疏影就没再在神剑宫潜伏,那是浪费时间。 她去了蒙军前线,跟哥舒钰借人。 又过了一个多月,她和阿水一路风尘仆仆,穿过广袤的中原大地,踏过蒙族居住的酷寒荒原,海拔逐渐提升,路渐渐不好走了,周围也越来越冷。 他们不得不运转起各自的功法,催生出那股异常的体温,去抵御这里的严寒。 再往上是陡峭的山壁。 处处凝着反光的冰层,许多地方倒挂着粗壮的冰锥。 到了这个地步,内力必须节省着用,很多时候得靠自身的体能。 阿水将攀岩工具的一头扎进石缝里,张嘴的时候灌了一口冷风,带着疤的面皮都在打抖,他指着斜上方:“你沿着雪菇生长的方向往上走,爬到山顶就能看见雪原!” 兰疏影紧扒着岩石边缘,身体几乎被冻僵了,只好再催出一股内力去温暖这具躯壳。 听了阿水的叮嘱,她就明白了,这其实是告别。 他只能送她到这里了。 这也意味着,只要她走完上面这段路,能看见雪原的第一眼开始,随时可能遭遇异族。 “我明白,多谢了!” 阿水摇摇头,侧过身子好让她爬上去。 离开之前,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同族,“……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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