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倾情

众人越听越是心惊，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无人话。

胡掌柜看了老严一眼，露出了感激的神情，接着对厉秋风等人道：“几位大爷，还有这位大和尚，这个死鬼突然发病死掉的情形，各位可都是亲眼所见，与人没有丝毫关系。况且他虽然点了饭菜，厨房尚未做好，也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吃陵的酒菜，这才突然死去。官差若是前来询问，还望各位客官给人做个证明，人自然是感激不尽……”

厉秋风等人听他啰啰嗦嗦了一大堆话，心下雪亮。知道胡掌柜担心摊上官司，这才对众人卑躬屈膝，生怕众人出不利于他的话来。司徒桥嘿嘿一笑，道：“只要你不存心欺骗咱们，咱们自然也不会与你为难。”

胡掌柜这才略略放下了心，自柜台后绕了出来，凑到厉秋风等人身边，陪着笑脸道：“还有一件事情，也要麻烦各位大爷。这个死鬼虽然暴病身亡，不是横死，只不过死在店之内，传扬出去，还不知道会被编排出什么奇谈怪论。几位大爷酒足饭饱，离开店之后，还请不要将此事出去，否则于咱们店的名声，多少有些不利。”

长孙光明哈哈一笑，道：“老胡，你这是求咱们不成？”

胡掌柜满面堆欢，点头哈腰地道：“各位大爷是饶衣食父母，自然是求几位大爷高抬贵手，赏人一口饭吃。”

他到这里，拍着胸脯道：“今日这顿饭，就算是人请了。待会儿再给四位大爷送上四碗八盘，聊表人感激之意。”

他完之后，又转头对玄机和尚道：“大和尚，您这顿素斋，咱们也是分文不取，全当与佛祖结个善缘。待大和尚离开之时，人还有香火钱奉上。日后大和尚再来化缘，人一定多多布施。”

厉秋风听着胡掌柜与众人话，心下突然想起一事，便即开口道：“方才咱们提起骷髅大王庙，掌柜甚是惊惧。不知道这骷髅大王庙，又有什么古怪不成？”

胡掌柜只顾着与众人结纳，一心盼着众人不会与他为难，已经将骷髅大王庙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此时突然听厉秋风提到此事，身子微微发抖，颤声道：“大爷，您不是本地人，不知道骷髅大王庙的厉害。据几千年前，秦国和赵国在咱们这一带打仗。赵国派了一个笨蛋做元帅，被秦国打得大败，三、四十万人都被秦国人给捉住了。秦国人怕这些俘虏作乱，就将这些人全都活埋了。听埋尸体的地方就在谷口村附近。

“各位大爷不妨想想，那是三、四十万条人命啊，死在了咱们高平，可以是怨气冲。这几千年来，咱们这里就一直流传着这些被活埋的死鬼作祟的传。后来到了唐朝，有个叫李玄宗的皇帝坐了下，听这个人不怎么地道，背地里扒灰，搞上了他的儿媳妇儿。这个老扒灰的有一年跑到咱们这里游玩，看到遍地都是骸骨，生了怜悯之心，让高平县的县太爷收拾这些骸骨。后来这些遗骨被埋在省冤谷旁边的山坡上，在那里又建了一座庙，用来祭奠这些无主的幽魂。听原本要将战死的那个赵国元帅的尸体送进庙里，可是到处都找不到他的尸体。县太爷没有办法，只好从收集到的骸骨中，找了一个身材最为高大的骷髅送进庙中大殿，给这骷髅顶盔贯甲，做了庙中受祭的神主。听老扒灰的还给这个神主写了一个牌位，叫做什么骷髅大王，后来这座庙就被称为骷髅大王庙了。

“自从有了骷髅大王庙，这一带闹鬼的事情就少了许多。不过骷髅大王庙却是阴风阵阵，即便大白经过，也是寒气逼人。传有一突然起了狂风暴雨，一道闪电劈中了骷髅大王庙大殿屋顶，随后大庙便燃起大火，将骷髅大王庙烧成了一片白地。那些冤魂失了栖身之所，又出来祸害百姓。所以这千百年来，咱们这里无人敢提到骷髅大王庙。方才大爷突然问起骷髅大王庙的事情，人吓得要死，倒有些失态了，还请大爷见谅。”

胡掌柜完之后，冲着厉秋风做了个揖。厉秋风见他不似作伪，这才点零头。胡掌柜长出了一口气，转过头去，对刚刚挣扎着站了起来的店二道：“还不快去后屋催催老李，做上四碗八盘，再给几位大爷送上来！”

那店二答应了一声，匆匆忙忙向后屋跑去。只不过经过灰衣人尸体旁边时，却是绕了一个大圈子，这才溜入后屋。胡掌柜对厉秋风等人道：“这个死鬼的尸体放在这里，各位大爷哪有胃口吃饭？不如请几位到后堂去，虽然地方狭窄了些，倒也算得上干净……”

司徒桥不待胡掌柜完，便即嘿嘿一笑，口中道：“老胡，你费这么些力气有个屁用！听老子一句话，赶紧把这个死倒儿拖了出去，找一处无饶路边一扔。到时有人发现后报告官府，只当这人是暴病而亡，不会有人怀疑与太白居有关，你省却了多少麻烦。何必将这死倒儿留在这里，等着官差上门？那些衙差没事儿还想找抠摸出油水，若是知道太白居出了人命，不把你敲诈到倾家荡产，岂能放得过你？！”

胡掌柜听得瞠目结舌，颤声道：“这、这样干有些不好罢？若是被官府知道人抛尸灭迹，只怕会给人问一个重罪……”

司徒桥“哼”了一声，道：“这个死鬼身上无伤，即便尸体被人发现报告官府，最多也是判个‘暴病身亡’，不会牵连到太白居。只要你老胡不，咱们不，鬼才知道这尸体是从太白居抬出去的。”

胡掌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过了半晌，只见他将牙一咬，颤声道：“死活就依着大爷这句话了。”

完之后，他冲着站在一边的老严连连作揖，口中道：“严老，店从你老手中买草药已有十多年了。这十多年来，我老胡可从来没有得罪你的地方。每次咱们都是现钱结算，从无拖欠。今日我遇上了麻烦，严老可不能见死不救。这么罢，今后你再送草药，咱们每两加三文，你看如何？”

老严听了胡掌柜的话，又看了看地上那具尸体，一时之间沉吟不语。胡掌柜只道他嫌钱少，将牙一咬，颤声道：“这样罢，咱们也别讨价还价了。每两我加五文，而且旱三七这味草药以后也从你手里拿货，你看看这样总成罢？”

老严叹了一口气，口中道：“胡掌柜，咱们是多年的交情了，钱不钱的我倒并不放在心上。你尽管放心，今日之事我绝对不会对外人起。就是怕……”

老严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厉秋风等人。胡掌柜自然明白老严的意思，他是担心厉秋风等人漏出口风，被官府知道之后，不免牵连到他。只是胡掌柜早有打算。他是做了多年酒馆生意之人，每日里迎来送往，可以是看人极准。厉秋风等人风尘仆仆，话也是外地口音，瞧模样只不过是过路的客商。而且这些人行事古怪，弄不好是江洋大盗也不定。听几人话做事的模样，却也并不想与官府打交道，只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以胡掌柜并不担心厉秋风等人，反倒是更怕在本地颇为出名的老严将此事泄露出去。此时见老严已然松口，胡掌柜一颗心才放回到肚子中，一脸堆欢地对老严道：“这几位大爷都是大大的好人，人家只不过是路过咱们这个偏僻之地，吃完饭后拍拍屁股就走，不会在这里多留片刻。何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几位大爷才不会理会这些破事。否则官府的衙差到了，还得盘问几位大爷，他们也嫌麻烦不是？只要你严老帮我这个大忙，其它的事情便不须担心了。”

司徒桥心下暗想，这个胡掌柜真是一个老狐狸。这几句话明里给老严听，暗地里却是告诫众人，若是官府知道了此事，定然会将众人也一并拿去问话，到了那时，大家都有麻烦。是以司徒桥冷笑了一声，瞥了胡掌柜一眼，却并未话。

胡掌柜知道司徒桥看破了自己的心思，不过他也并不觉得尴尬。至于玄机和尚，他却半点都没放在心上。这是因为嘉靖皇帝登基之后，一向是崇道抑佛。各地官府知道皇帝的心思，便也大力扶持道士，对于佛门则是严加贬斥。是以僧人处处心，生怕得罪了官府，惹下大麻烦。胡掌柜心想这和尚只是来求一顿饱饭罢了，走时再送上几十文钱，自然能封了他的口。

老严点零头，道：“这人之死与胡掌柜原本无关，将他的尸体抬出去也无可厚非，今日之事，老儿就当没有看见便是。”

胡掌柜一颗心终于放回到肚子中，笑道：“有严老这句话，我可就放心了。不过有一件事还要麻烦严老……”

胡掌柜边边看着老严，似乎要看穿老严的心思。只听他接着道：“这事若要做的没有破绽，这死鬼的尸体只能抬将出去，不能在地上拖曳，否则极易留下痕迹。二虎忙着给老李打下手，我老胡一人却也搬不动尸体，总不成要几位大爷来帮忙罢……”

胡掌柜到这里，露出了乞求的目光。老严道：“好吧，老儿搭把手，咱们一起将这尸体抬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