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倾情

厉秋风等人听高力士细往事，一个个听得瞠目结舌，心下各有所思。司徒桥嘿嘿一笑，对玄机和尚道：“久闻白马寺号称下第一佛寺，赢祖庭’、‘释源’之称。只是想不到白马寺的各位大师竟然和朝廷还有如此紧密的关系，你们这些和尚何必穿什么僧袍？尽早换上官服倒是正经。”

玄机和尚对于司徒桥的讥讽却并不在意，双手合什，双目微闭，竟然如老僧入定一般。

厉秋风向着司徒桥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与玄机和尚为难。杨延嗣却是听得兴起，追问道：“后来怎样？”

高力士听司徒桥话，竟然暗指眼前这个和尚是白马寺的僧人，心下大喜。暗想念空和尚出身白马寺，是太子李隆基的强援。若是眼前这个和尚也是白马僧的僧人，只要肯出手相助，自己逃生的机会便多了不少。是以他没有理会杨延嗣，而是对玄机和尚道：“想不到这位大师也是白马寺的高僧。敢问大师是否识得念空大师？”

玄机和尚心中暗想，这高力士还不知道眼前的处境，只道仍是身属景云二年。只不过此时若是解释，只怕非得将这个大太监吓得昏死过去不可。是以他也不去解释，只是沉声道：“贫僧法号玄机，与念空大师并不相识。”

高力士“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片刻之后，他才接着道：“王爷看到太宗皇帝留下的圣旨之后，已然相信念空和尚所之事不是假的。王爷吩咐我守在门口，他与念空和尚在内室商议此事。我出了内室之后，虽然对念空和尚的疑虑已大半打消，却也不敢托大，暗地里调集了数十名潞州府衙门中的武功好手，守在屋子四周。若是念空和尚有什么异动，大伙便要一拥而上。虽然这些衙门中的差人武功不算太高，用来充充门面倒也有些用处。

“王爷与念空和尚在内室之中足足密议了一，直到傍晚时分，念空和尚才出了内室。他向我打了个招呼，便即飘然而去。我生怕王爷有失，急忙冲进屋去。却见王爷正自背着双手，在内室之中踱来踱去。我见王爷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心来。因为此前被念空和尚大袖一拂，便即摔了出去，可以在王爷面前大大丢脸，是以我跪下向王爷请罪。王爷却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反倒安慰我，念空和尚身负异术，绝非寻常人物。我败在他的手中，不是耻辱，反倒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我见王爷平安无事，又无怪罪我之意，外面色已晚，便想着吩咐仆人将晚饭送进内室。王爷却摇了摇头，是不想吃饭。我见王爷若有所思，生怕打扰他思索事情，便想告退。王爷却不许我离开，将他与念空和尚商议之事尽数与我听了。原来太宗皇帝留下的锦匣之中，藏着一份诸葛亮留下的阵图……”

高力士到这里，众人都是悚然一惊，苏岩更是叫出了声来。厉秋风、司徒桥、长孙光明心下均想：“原来这阵图可不止三份，李世民手中竟然还有一份！”

高力士见众人一脸惊讶，只道这事情太过惊人，却不晓得众人早就知道阵图之事。他略停了停，接着道：“念空和尚称这份阵图来自上古，若是依照阵图布阵，能驱动鬼神，下无人可担当年袁罡自蜀地得了这份阵图，一直秘藏不露……”

厉秋风等人听到这里，心下又想：“又是蜀地。难道当年诸葛武侯在蜀地闲来无事，画了许多份阵图留传后世不成？！”

却听高力士道：“贞观六年，太宗皇帝下诏，从嶲州召回因受太子李建成牵连而被流放的杜淹、王珪、韦挺等大臣。太宗皇帝在接见这些大臣之时，从他们口中得知袁罡精通奇门五行之术，是蜀地最有名的旷古奇才。自古以来，帝王无不希望长生不老，太宗皇帝虽然是英明神武之人，却也不能免俗。听蜀地有这等奇人，便亲笔写了一道圣旨，派出使者到蜀地，要袁罡纲到长安晋见。

“袁罡到了长安之后，太宗皇帝在九成宫显德殿亲自召见了他。袁罡在太宗皇帝面前试演了几门神奇的道术，又以术数推算出几位大臣的休咎。太宗皇帝为袁罡的本领所折服，视他为下奇才。太宗皇帝对袁罡道，汉朝严君平是下最有名的术数大师，今朕得卿，甚是欣喜。只不过以卿之本领，与严君平相比，谁强谁弱？袁罡回答，草民与严君平相隔数百年，以术数而论，不知谁高谁低。只不过草民得逢明主，严君平却是生不逢时，以际遇而论，草民要比严君平强出万倍。”

高力士到此处，杨延嗣忍不住道：“呸呸，这姓袁的大拍马屁，不是好人。”

杨业和杨延昭急忙出言制止，杨延嗣兀自不服，瞪着一双眼睛，口中道：“大凡拍马屁之人，不是人，便是骗子。爹爹，六哥，这话不是你们的么？”

杨业和杨延昭大感尴尬，只不过一时之间却也无法反驳。正自不知如何服杨延嗣之时，却听高力士道：“这位兄弟的话却也并无大错。只不过君子应与时俱进，不可拘泥于成见。袁罡是道家大师，知道顺其自然的道理。是以他奉迎太宗皇帝，倒也不是什么大错。”

杨延嗣听得高力士为自己话，心下得意，口中道：“你这话得不错，咱们不妨交个朋友。等离开这里之后，找个地方喝上几杯……”

他话未完，便被杨业喝止。高力士知道杨延嗣是一个粗汉，却也并不生气，接着道：“太宗皇帝观看了袁罡的道术，知道这是一位有大本领的人物，便要他留居长安，以备垂询。袁罡一步登，从一介布衣，成了太宗皇帝的亲信。太宗皇帝对袁罡极为尊重，令他执掌下道家事务。此后太宗遇有难以决断之事，往往询问袁罡应如何处置。只不过袁罡极为心，每次只三分话。闲来无事之时，太宗皇帝便要袁罡为朝中大臣看相，推算吉凶。袁罡每算必准，被朝野上下称为‘袁神仙’。”

厉秋风等人听到这里，心下均想：“朝廷大臣各有心机，袁罡给这些人看相，错了皇帝不喜，对了大臣尴尬。袁罡背上了这个差事，可不是什么好事。”

却听高力士道：“只不过如此一来，袁罡不免得罪了朝廷中的一些大臣。有些人背地里做过一些枉法之事，担心被袁罡推算出来，竟然收买刺客，想要取了袁罡的性命。袁罡是何等人物，知道若是继续留在皇帝身边，将有灭族大祸。是以他给太宗皇帝上了一道表章，称自己年老力衰，性命已不久长，乞求太宗皇帝能够恩准他返回故乡，终老于父母墓前。太宗皇帝虽然不舍，却也不忍他心愿不能得偿，便准其所奏。并且特意下诏，授袁罡为火井县令，即日回蜀郡赴任。袁罡离开长安之际，一向对道术甚是热心的大臣高士廉送他出城。临别之际，高士廉问袁纲道，袁师会以何官位离世？这本是一句戏谑之言，袁罡却一本正经地道，我本草民，深蒙君恩，随侍于子左右。此番返乡，圣恩浩荡，授以县令之职，我不敢弃陛所授之官职，今年夏四月，我命绝矣。

“袁罡返回蜀君之后，果然如他所言，当年四月便死于火井县令任上。只不过他身故之前，派了自己最信任的一名弟子赶往京城，将一封书信和一个锦匣交给了太宗皇帝。袁罡在信中，他以五行奇门之术推演大唐运势，知道三代帝王之后，女主当兴。到时李氏子孙，恐有灭族之危。因为太宗皇帝以国士相待，他感念太宗皇帝的恩德，是以临死之际，冒死上书，提醒太宗皇帝提防有人意图对大唐不利。另外送上一个锦匣，内藏诸葛武侯留下的一份阵图。若是到了万分危急的关头，可由太宗皇帝的子孙以阵图召唤鬼神，护佑大唐江山。只不过这阵图是极凶之物，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万万不可以之示人。否则徒生祸患，反倒不利于太宗皇帝的子孙。

“太宗皇帝得到这锦匣之后，虽然对于袁罡死前所上的这份表章颇为疑虑，只不过其时大唐国势旺盛，又有名臣大将护佑，自然难以相信有人能够篡夺李唐江山。太宗皇帝思虑再三，便写了一道圣旨，连同锦匣一并交给白马寺住持大师。并且叮嘱住持大师，若是日后李氏子孙遇难，便要将这圣旨和锦匣交到李氏子孙之中最为杰出的人物手郑而且此事只能由白马寺住持知晓，绝对不能泄漏给外人知道。

“王爷将念空和尚所之事尽数与我听了，并且对我道，他与念空和尚已然商议好了，要联手对付韦皇后、安乐公主和武三思一党。我对念空和尚仍然有些疑虑，提醒王爷心念空和尚捣鬼。王爷他自然不能尽信此人，要我暗中留意念空和尚的行动。因为依照阵图布设大阵，须得用到大量骷髅骸骨，念空和尚称长平古战场便是一个极好的地方，是以他已先行赶赴高平去勘查。王爷要带着我随后赶去长平古战场瞧瞧情形，顺便看看念空和尚是否另有所图。”